車子快到公司了,張岩的手機突然響了。

原來是記者周楠發來的微信,他看了一眼:

張哥,寫得真好啊!這麽好的素材,李總竟然一點沒有透露給我,對你的要求,我十二分願意跟你合作;別說什麽文采了,我還得向你學習呢,謙虛的!

還有,我想把這篇文章發到定北日報文藝版上,你幫我問問,李總他同意嗎?謝謝,常聯係!

張岩笑了一下,把手機遞給李文歸:“李總,您看看。”

“什麽?”李文歸一頭霧水,他接過手機一看,原來是這回事。

他哈哈笑了,說:“好事,發吧!文章我看過了,是小說體裁,真名都隱去了,沒什麽問題,知道的人自然知道,不知道的人看看也是一種感化和教育;

“咱們這個時代,發展節奏太快了,好些人啊都鑽錢眼裏去了,一切向錢看,到頭來丟失了一種最珍貴的傳統品格——

“那就是為集體主義犧牲的崇高精神,就像那些遠征一線的醫護人員,多少年後,他們的精神之光永遠會是整個時代最耀眼的一盞明燈。”

“說得好!”張岩拿過手機,隨即給周楠回複了一句:可以發表。文筆有限,還望周大記者多潤色,多批評!

很快,收到周楠的回複,隻有倆字:謝謝!

到了公司門口,李文歸先上了樓。張岩開著車子去了車庫。

停好車,他一頭紮在方向盤上,一陣困意襲來,此刻好想大睡一覺——昨晚熬夜寫作,淩晨早起送人,誰能受得了?

閉上眼,他眯了一會兒,想起李總是否有需要,作為秘書,他不得不強打起精神,準備上樓。

抬起頭,他無聊地翻了一下手機,卻意外看到了周楠半小時前發的一條說說:

十月的秋風雖冷,但因為有你,整座城市一夜回到了春天!配圖是一張送行醫護人員的場景,光線不足,看著黑漆漆的。

怎麽,周楠也去了?看橫幅的文字,他在定北市中醫院。

這麽說,此次支援蘭州的醫療隊伍,除了洮河縣,市轄所屬八個縣的醫療機構都組織參與了,真是三千白甲化神兵,頗為壯觀啊!

出於關心,他給周楠發了一條消息:周記者,辛苦了,天涼加衣,關鍵時期,務必做好防護!

合上手機,他用力揉搓了一下腦袋,好讓自己清醒一些。

想想身邊人,都在為生活奮力向上,為同胞加油助威,熬一個夜晚就挺不住了?沒出息!

李文歸,他的老板,昨天為鎮裏捐了15萬,嵐嵐主動請纓,奔赴前線;

記者周楠,年紀輕輕,四處奔波;

他們生的平凡,就像一塊不起眼的煤塊,卻毫無畏懼地在疫情的寒夜裏,把自己融入祖國的大火爐,為這個國家的明天發出一份光和熱。

這不值得叫人敬佩嗎?是什麽力量驅使著他們非要這麽做?

張岩想起了詩人艾青的兩句詩:為什麽我眼裏常含淚水,因為我對這土地愛的深沉。

下車,關門,他直奔辦公大樓。

“滴答”一聲,手機響了,是周楠發來的信息:謝謝張哥,一切都好,你也注意。

涼風裏,張岩感到了一陣春風拂麵的暖意,這人間,雖然充滿疫霾,但總有人關心著這個世界的花花草草,活著,值得!

進了辦公室,崔總遞給他一份文件,說,張秘書,這是縣非公企業黨委下發的倡議書,昨晚拿來的,你看看,發個通知,疫情期間,上頭號召黨員交一份特殊黨費,記著,個人自願,不可強求,一分也是愛。

“收到!”張岩拿過文件,仔細看了一遍,看完,他根據文件精神起草一份倡議通知書。

“崔總,您看看,這樣寫合適嗎?”

“你寫的還需要我過目嗎?沒問題,趕緊下發。”崔總笑著說。

“關鍵我才是個入黨積極分子呢,您是老黨員,您還是看一下的好。”張岩謙虛地說。

崔龍隻好接過那張紙看了一遍,看完,他說,要不要加上高山村(李家崖是高山大隊的社村之一)委員會?光勝利公司才有多少黨員,收個三五百怕是有點說不過去,非常時期,便是考驗黨員黨性的時候了。

“好的,我先加上,要不請示一下李董事長,他是高山村的村委書記,也是黨支部書記。”張岩說。

“好的,先加上,應該沒問題,依我多年的了解,李總定會這麽做的,他可是一名老黨員了,黨性修養極高的。即便村民黨員手頭沒錢,一兩塊也是一份心意嘛!”

崔龍說完,張岩按崔總的意思修改好了。完畢,他交給李文歸,征求他的意見。

結果不謀而合,李文歸說,就這麽寫,打印幾份,蓋上兩個黨支部的公章,公司發一份,村委會發一份。

“微信群發可以嗎?這樣效率快一點。”張岩說。

“可以,記得把公章蓋上。”李文歸囑咐說。

出門,按李總的指示,張岩蓋好章,將掃描件群發微信。公司的是崔龍發的,村委會是李文歸發的。

信息發出後,很快有人回應了,按通知裏的收款二維碼開始轉賬了。

公司群反應強烈,十幾名黨員全都參與了,有人一百,有人二百;

張岩也交了一百,雖說他才是一名積極分子,但他想趁這個機會奉獻一份愛心。

他沒想別的,僅僅是因為身邊有一群熱心人,時常用自己的行動感動著他。

如李文歸,崔龍,李文來,周楠,還有和嵐嵐一樣的醫護隊伍。

所有人都在為這片熱土發光發熱,何況他一個要求進步的積極分子呢?他一個時常讀書寫字,又心懷蒼生的書生呢?

最讓他感動的,是村裏有幾位上了年紀的老黨員,他們竟然拄著拐杖來到了公司,想把這一份特殊的黨費交到組織手裏。

來時,他們手裏拿著百元大鈔,顫顫巍巍,神情激動地告訴他說:“小夥子,就在這裏交費嗎?”

那一刻,張岩被感動了,他看見老人的眼裏充滿了憂傷,那是一種憂國憂民的眼神,看了給人力量的眼神。

“對,就是這裏,您先坐大爺。”張岩扶老人坐下。

“我是四十年的老黨員了,那陣子聽孫子說,非常時期交黨費,我很高興啊,殊不知好多人都沒這個資格呢——

“因為他們不是黨員,我很自豪,也很難過,國家有難,人人有責嘛!來,這是二百,你收好,一定替我交給組織!”

老人的一席話,讓張岩慚愧至極。

這些年過去了,自己怎麽才有入黨的覺悟,還不是李文歸年初動員他,怕是他的思想還沒解放呢!

“好的大爺,我一定替您交給組織,作為晚輩,我向你們學習!”

“入黨了沒?”老人問。

“才是積極分子呢!”

老人豎起了大拇指:“進步青年,好好表現,大有可為!”

老人走後,崔龍說:“你知道嗎?跟你說話的那位大爺,是村裏上過戰場唯一健在的老兵,1952年跟著隊伍跨過鴨綠江,打美國去了,思想覺悟高著呢。當年,董事長入黨,他正是介紹人之一呢!”

“厲害!吾輩學習之楷模啊!”張岩讚許地豎起了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