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家裏突然來了兩位鄉裏的民警，身後，還跟著鄉政府的幹部崔誌強。

李文歸很納悶：他們來幹什麽？但心裏也清楚，一定是為草垛著火的事而來。

消息傳得這麽快嗎？他知道，一定是崔誌強出的主意，他應該在街上聽說了，氣不過，便報了案。

可是，即便公安來了有何用？昨天下午，他和李大頭幾人仔細推敲過了，似乎不像是村裏人幹的。那時候沒有監控，麵對一團灰燼，警察又能找到什麽線索？

幾人進了堂屋，崔誌強說明情況。果不其然，是他報的案。昨天，他在街上買菜的時候，經過李文歸的鋪子，卻掛著大鎖。

他問了隔壁鋪麵的人，人家告訴他說，好像李文歸家著火了。他又仔細打聽了一圈，才確認的確出事了。

崔誌強說，昨天天氣並不好，沒有風，再幹燥的草垛，怎會莫名其妙自燃呢？一定是那個心懷鬼胎的人有意點著的。

他猜到了最大的動機，凶手是個心胸狹窄的人，一定是見李文歸發財了，他心裏不滿。一年前，都是普通百姓，一夜之間，憑什麽你就賺得盆滿缽滿？

對這種卑鄙小人，崔誌強很生氣，便來到派出所報了案。他不想一個為龍窯鄉的百姓帶來利益的好人，在土豆豐收之際，心裏受到更大的創傷和陰影。

本該昨天就來的，不巧的是，昨天一個村裏有一起鄰裏糾紛，他們下鄉去處理了。這不，今天上午抽空就趕過來了。

聽崔誌強說了原由，李文歸感動不已，他緊握住對方的手說：“崔哥，感謝你這一路支持，讓你費心了。隻是，我擔心，萬一凶手就是李家崖人，都鄉裏鄉親的，怕是不好！”

崔誌強不耐煩的“哎呀”一聲，說：“我叫你一聲李老板，我鄭重地提醒你，你是一個商人，將來還要麵對更大的江湖，更大的風浪。像你這樣的軟心腸，遲早得出事！人要慈悲，但沒有底線的慈悲，就是對自己最大的殘忍！”

妻子郭曉英坐在炕沿上，聽崔誌強這麽說，她點點頭，歎了一口氣，說：“崔哥說得有理，文歸你得聽進去，不是所有的人都懂得你是一個善良的人，偏偏有人會誤以為你太軟弱，好欺負！”

說完，她看著一位警察說：“公安同誌，萬一凶手找到了，會受到怎樣的處罰呢？不至於蹲班房吧？”

一位較瘦的公安說：“要看損失和動機。剛下來我們看了一眼，草垛損失不小哇！像這種情況，肯定要賠償，如果情節嚴重，提起公訴，他得坐牢！不管哪種情況，拘留是少不了的。”

“好像挺嚴重的。”女人嘴裏嘀咕道。

“嗬嗬，自古有言，殺人放火，罪大惡極，所以，這不是小事。好了，咱進入主題，說說具體情況吧！”公安同誌把目光轉向李文歸。

李文歸剛要開口，爹搶先一步，他淡淡一笑，說：“公安同誌，你們破案之前，我能不能請求你們答應我一件事？”

“說！”

爹說：“假如你們抓到縱火者了，叫他們賠償一下即可，不要張揚，更不要拘留可好？”

“剛說了，看情況。當然，你能有這樣的胸懷，我們很感動，案子也比較好處理一些。但是，如果動機惡劣，那可不是你說了能算的。這種人，便是人民的公敵，社會的渣滓，我們要提起公訴！”

爹歎了一口氣，慢慢點點頭，說：“也許，是不小心點燃的。哎，這人啊……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你們誰來說一說？”公安同誌說。

“我說吧！”爹自告奮勇，把知道的所有情況都講了一遍。民警忙著做筆錄，李文歸默不作聲，隻有他和妻子聽得明白，在問起誰家跟你們有過節時，爹掩蓋了事實，直說：鄉親們都很好！

爹說完，公安問李文歸：“你有需要補充的嗎？”

李文歸愣了一下，瞥了一眼爹，爹一臉嚴肅，麵無表情。他知道，爹剛才講了那麽多，有意隱瞞真相，主要是不希望在這件事上，牽扯更多的人進去。人性都是這樣，見不得你好，比如那誰，那誰，他心裏門兒清。

誰想到，今天派出所上門了，一聽有提起公訴的可能，有蹲班房的可能，都鄉裏鄉親的，就到此為止吧！吃一點虧，忍一忍，老天會以另一種方式補回來。

“沒有了，爹說得很詳細。”李文歸說。

“你呢？”公安問郭曉英。

“哦，沒，沒有了！”她是個聰明的女人，爹話裏有話，她能聽懂。

“文歸，你要不要好好想想，我可是為你好。能害你的人，不要輕易給他機會，不然你將來會遇上更大的麻煩！我在說什麽，你是個聰明人，應該能聽懂！”崔誌強突然這麽說。

李文歸不傻，爹不傻，妻子也不傻，他們都能聽懂，崔誌強和公安同誌都不是傻子，很顯然，李家的供詞，出現了明顯的破綻，故意隱瞞了事實的真相。

“嗯？什麽意思？就這些！嗬嗬，你不會覺得我爹沒說實話？怎麽可能！家裏發生了這麽大的事，如果運氣背一點，刮了北風，房子都遭殃了，怎麽可能包庇壞人呢？”李文歸說。

“那好吧！走，咱回！”崔誌強忽地一下站起來，兩位公安同誌也跟著起來。

“唉，這麽著急幹啥呀？來，咱喝茶，做飯！為了我家的事，你們辛苦了！”李文歸喊話。

“不了，所裏還忙著呢，你們等消息吧！”說完，兩位公安利索地出門了。李文歸還沒跑出門，他們已經走到大院裏了。

“那好吧！謝謝你們，我等消息。”李文歸三步並作兩步，擋在公安跟前，跟他們一一握了手。

分別的路口，崔誌強突然停下來，他來到李文歸跟前，嘴邊遲疑了一陣，才說：

“我敬佩你的為人，你是幹大事的人，但你要記住，愛心要有，切記不可用錯了人，路還長著呢，有時候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希望你能永遠記住這句話！生意場上，便是江湖，有江湖的地方，處處充滿險惡！”

李文歸頓了一下，緊緊握住他的手，微笑著說：“謝謝崔哥，你是讀書人，講的話讓人茅塞頓開。這次事件，要說有錯，隻怪我沒聽爹的話，才取得一點成績，就尾巴翹上天了！”

“我知道，你爹常教育你們說：低調做人高調做事，這是千古不變的正理。你是得長點記性了，拿去年來說，你狀態就很好！再見！”

“再見！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