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不是縮骨功
我沉頓半刻後道:“是因為年齡。與人的體製關係最大的就是年齡。三十年前你也九十歲了,我如今不過才二十多,無論從生理機能還是新陳代謝,你與我怎麽比?所以別拿這些來危言聳聽,至於你說她們受不住,那人與人的體質本身就不同,她們兩姐妹自小受衰竭症折磨,抵抗力或身體狀況如何能與我這個正常人來比?”
周老的回應是手指輕敲了兩下桌麵,然後開口,但不是對我:“阿月,你進來。”
他的聲調並不高,除非是就在門處或許能聽得見,可大約過了兩三分鍾才聽到屋外傳來腳步聲,門被推開,老嫗在門邊嘶啞著聲問:“周老,你找我?”
“去領個人過來。”
老嫗一怔,不太明白地問:“領誰?”周老擺了擺手,“隨便吧,就之前那小子。”
老嫗離開了,我大約明白這老頭的意思,剛才我用年齡之論將他駁斥,又論證秋月白姐妹體質本就異於常人,他現在是想找個別的人來反證給我看。
可我沒想到老嫗帶來的竟然是落景寒!他是被雙手反縛著推進來的,我們視線相撞時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吃驚。周老指了指桌上的米湯,對老嫗道:“喂他喝一碗吧。”
在老嫗伸手來盛時我伸手按住,“算了,不用證明給我看了,我信就是了。”
周老搖頭,似笑非笑地看著我道:“你不信。如果說找個我這邊的人,你肯定會說他們早就服用過這種藥,現在就找一個和你一起的,咱們來看看結果如何。”
“身不由己”這四字,我切身體會到。根本沒得選擇,隻能眼睜睜看著老嫗強行將米湯灌入落景寒嘴裏,隻過去五分鍾,就看到他軟倒在地蜷曲著身體開始呻吟了,表情極其痛苦。我憤然而立,雙掌拍在桌麵上,逼視著對麵的人,“夠了!你到底想怎樣?”
周老冷漠地下令:“好了阿月,把他先帶下去吧。”
“為他先解毒。”
周老眉色不動地道:“並不是毒,是體內氣息逆流亂躥導致血管閉塞所致。多灌些水將其藥效稀釋就沒事了。”老嫗諷刺地看了我一眼,就俯身拖著落景寒出了門,室內再度隻剩我與這老頭。他無視我難看的臉色,“現在認可我了嗎?”不等我回答又追問了句:“知道為什麽我能看出你與眾不同嗎?”
我斂了目垂落視線,“因為縮骨功。”從頭至尾,我表現異於常人的就隻有這門功夫了,而就在剛剛我特意留意了下老嫗的耳根處,她果然戴了類似於通訊器的裝置。這就解釋了之前在溶洞裏老嫗為何要與我做交易,顯然她受到了這周老的命令,也足以證明那個溶洞有著監控裝置。這個看似原始沒落、外界信號又受著特殊地磁場力幹擾的地方,實則有著他們自成的聯絡通信方式。
果然周老回道:“沒錯。但那不是縮骨功。”
我不由一愣,“不是縮骨功那是什麽?”周老淺抿嘴角,諱莫如深狀地躊躇了下,才道:“罷了,不妨告訴你。一般世人的縮骨功並非是將骨頭縮小,而是運用內氣內功縮小了骨與骨之間的間隙,讓全身骨頭有順序地疊排緊密,嚴格來說這叫縮身法。但你在使用這技能時,有運用到內氣內功嗎?骨頭的伸縮是否很自如?”
我不說話了,直直盯著那雙精光閃翼的眼。我能說自己哪裏會什麽內氣內功,每次縮骨幾乎都是一沉念,骨骼就開始收縮了。不說像他講得那般自如,需要凝神貫注,在縮骨後會覺身體各處肌肉酸痛,尤其是在到某個程度後我若還繼續強行縮骨,周身刺痛感非常劇烈。
周老斂了眼我臉上神色,才沉聲而繼續:“你的縮骨其實源自我族,要練成它除去對骨骼有特殊要求外,短則三十年,長則五十年甚至更久。就是我,”他頓住,緊隨著聽到骨骼聲響,他的身體以緩慢的速度收縮中,原本還算身形中等,立時間變成了幹癟老頭。但很快就停了,他道:“隻能到這樣,而我已經練了有六十年。”說完他就把骨骼伸展了回來。
雖然他看著很自如,可是縮骨的極限當真是沒我大,我可將自己縮身為一孩童,在他這基礎上再縮骨兩倍不止。他又說出了一個代表性的數字:六十年。而我若如夢中畫影的虛像裏所看到的,學會這縮骨功可能就隻不過區區幾天的時間,即使之後每日加練,也不過二十多年而已。腦中不可避免想起那個教我縮骨功的老人,他除了身形高大外,其餘都是模糊的。
周老說我的縮骨源自於他那個家族,那是否那位老者也是他的族人?
沉念間聽到周老問了出來:“那麽現在先來告訴我,你這縮骨術是從何處學來的吧?”
我沉想了下,勾唇而笑著答:“假如說我是在夢中學的,你信嗎?”並沒信口開河,那段前情確實就是在夢境中畫影而成的,事實與否連我自己都不能肯定。卻不曾想周老麵色一變,伸手橫過桌麵扣住我手腕,急聲問:“你說得是真是假?”
垂眸斂了眼他的手,比正常人的溫度要冰了幾分,按理一般我這麽說後是沒有人會信的,可他現在的行為與心理表現得急於求證狀。在我點頭後,他又追問:“說說那夢是怎樣的?”
腦中盤算了一圈,覺得即使講出那老人也無礙,因為連我自己對那老人的訊息可以說是毫無所知。所以略一沉吟後道:“就是夢中小時候遇見了一個街頭老人,我每天都去給他送食,他為感謝我就教了我這技能。因為是夢,具體過程與細節都沒有,之後縮骨就像伸手彎曲一般尋常,成為了特有能力。”
我自然不會告訴他這些事原本一點都不記得,還是最近夢中畫影獲知的。而縮骨這能力,我做夏竹兩年都不曾記起,還是那次在沈家高城讓我過氣窗口,才忽然發覺自己有這項技能。
忽的腦中電光閃過,似有什麽一冒而出,但太快來不及抓住就消逝了
周老鬆開了他的手麵色怔忡著說:“你先回去吧,讓我想想。”我強抑住顫動的神經,不動聲色地站起,背轉過身一步一步向門口邁近,就在離門口隻一步之遙時聽到身後周老喊:“等等。”我心頭猛的一跳,腦中思緒極速翻轉,衡量假如這刻我不顧一切拉開門逃出去成功的幾率有多少?數秒之後,還是回轉過身,故作疑問地看向那處。
隻見周老已經站了起來,雙手撐在桌麵上,臉上難得出現遲疑,幾番欲言又止。我也不催他,就幹站在門邊,終於他糾結幾番後問:“你夢中那個人是什麽樣子?”
我據實回答:“不知道,他一直用帽子將臉覆蓋了看不清相貌。”
“那他有說過什麽?”
想了下,告之:“別的我記不住,隻記得他在離開前說什麽奇骨異腦,一切自有命數。”
有選擇的縮略了一些內容,記得很清楚,當時老人背轉身時我問他叫什麽,他說即使說給我聽了,也會在轉身之後忘記。奇骨異腦,三段人生,一切自有命數,會有貴人相助破劫。
在我說完後,就見周老好似渾身一震,雙眸睜得極大一臉的震驚。我輕疑了一句:“有什麽問題嗎?”他這反應未免有些大,然而下一瞬他更是失態地癱坐在椅上,我留意到他擺在桌麵上的手微微輕顫,他這情形很難不與我夢中老人聯係。
老實說,我之所以願意把實情告知,就是存了心思試探。屆時大約已能下判斷,那個教我縮骨功的人,必然與這周老有關係,否則他不至於失態到如此。
隻不過眼下我沉凝心神,假裝不經意地道:“若沒什麽事我先出去了。”靜等兩秒,不見他有回應,心率平靜地轉身、拉開門、邁出、關上,都在屏息中完成。
長長舒了口氣,再深吸,自由的空氣在向我招手。會產生如此情形是在意料之外的,但人要隨機應變懂得掌握時機,可能包括老嫗在內都想不到我會在與周老談話間輕易走出這扇門,她卻沒被召喚通知。所以,此時不走更待何時?周老隻要一回神就會想到這事,我可能也就這幾分鍾的時間。
念轉沉定,不再遲疑,立即明確方向朝石屋另一頭快步而走。石屋之後是片竹林,而竹林間可能因為沒人鋤草,已經遍地長成近約半米多高的長草。此種地界蛇蟲最易生成,我正愁思著是否冒險深入,突聽有腳步聲傳來,沒得選了,隻能硬著頭皮一頭鑽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