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一門之隔
不敢進內太深,天色已暗,怕深入會走不出去。()當沙沙聲從四周密密麻麻傳來時,我大約知道自己這個決定錯了。在竹林口即使被老嫗發現了,也至多是將我抓回那間石屋,我與她繼續鬥著心理而已,可當時念轉一瞬,自由觸手可及要我再重回牢籠,心頭隻有三字:不可能。然而這時我即明白,為何這麽久都不見有人搜捕而來了。
聲音再熟悉不過,我曾經曆不止一次,蛇群來了。
幾番分辨聲音來源,想確認方向而跑,可最終悲催的認知一個事實:我好像進了蛇窟。蛇群遊動穿梭草葉時發出的沙沙聲,來自四麵八方。可是不對,我在此停頓時確定沒有異常,為何隻不過半小時左右,蛇群突起不說,好似全朝我這處圍擁而來?
任選一個方向大步而行時,心中隱約明白問題出在我這。竹林,漆黑一片,四周靜寂,隻有我沉重的腳步以及那如影隨形的沙沙聲,後背已經沁出了冷汗。這些蛇並沒有急著圍堵上來,而是有意圍繞著我,它們似乎在把我驅向某處。等到眼前突然空曠時,頭頂的月光將地麵照得敞亮,我僵如化石站在原地。
環顧四下,腦中各種驚疑,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我明明進的是竹林,可是卻好像......回到了孤島那個迷林中。也是這樣一塊空地,也是無數的蛇,還有那個深暗位置,我凝定目光,心跳劇烈,真的有個身影橫躺在那!
顫著步子走到跟前,我猶如慢動作般緩緩彎腰伸手,指尖在觸碰時彎了彎,一咬牙,用力把人掀開露出正麵,真的是高城?!我不敢置信自己的眼睛。情景何以會重現?他明明被許玖他們救走了,怎麽會在這?正要再近些,突然手中虛無,高城變成了氣泡,一點點消散而開,如孤島曾做的夢一般。
我闔上了眼,心口鈍痛無比,已然知道這不是真實,而是虛幻影像。突的淒厲長嘯劃破耳膜,整個渾身一顫意識恢複過來,睜眼一片漆黑不知身在何處。等過去片刻才認知到自己根本沒逃出去,還在石屋內。
意識有些斷層了,頭部昏昏沉沉的,我想不出是怎麽回到這間石屋的。到底是從哪處開始,我就遁入了虛幻影像模式?走至周老屋門前?還是根本就沒有周老聽完我故事失態這回事,那全都不過是我意念幻想出來的場景?
當長嘯聲再次襲入耳膜時,我徹底清醒了,一個拔身而跳起衝向門邊,門是上鎖的。而我心慌意亂到全身都止不住在顫抖,這嘯聲聽得太多次了,心底無數個“不可能”在嘶喊,可仍無法消除最深的恐懼。
門拉不開,我用身體去撞,卻都是徒勞。屋外已經傳來了**聲,以及......嘯聲越來越近的聲音。有雙腳步站在了我門外,周老似呢喃卻又足以能讓我聽到的語聲從門板穿透而來:“終於來了。”
好比一道閃電直劈而下,我的腦子變成一片空白。
真的是高城!終於,來了......我徹底頓悟過來,周老讓老嫗與我做交易把我擒住,根本就不是為那些虛的,他根本就沒打算放過高城。因為隻要有我在,高城跑得再遠他都會自己跑回來,因為,我身上有他的氣息。
老嫗最後灑下的粉,就像在我身上種了一條引子,無論高城清醒還是迷失,他都會隨著這條引子重回這裏。眼睛看不見,隻聽得到外界打鬥的聲音,而最令我膽顫驚心的是那越來越淒厲的嘯聲。我再也忍不住去拍門,嘴裏怒喊:“開門,讓我出去。”
但沒人來應我,我的手拍到麻木,激鬥持續,嘯聲尖利,一下一下刺痛著耳膜。
情緒霎那間崩潰,額頭抵在門板上,淚滑落眼眶,萬般淒楚從心而起,一聲聲質問在心頭:高城,你為什麽要回來?為什麽不像當初那樣對我無情一點轉身背離而走?
曾經我以為,孤島上他走的是轉身的距離,與我離的卻是一片汪洋,從此陌路相逢也是不識君。可從沒想過那時的離別遠沒有這刻痛,痛到猶如萬箭穿心般。
高城,我再不怨怒與你生離別,哪怕離別時情求不得,也隻要你我都還活著。走,你走啊!你有能力遁入我的思維空間的,這刻我創立的空間你一定能聽到,我叫你走,不要再回來!你聽到沒?高城!
然而,羅刹猶如來自地獄的陰戾嗓音一股一股地刺進耳膜來:“楚高城,讓你嚐嚐什麽叫生不如死。”
隻覺體內氣血翻湧,喉嚨口發癢,一張口就一道血箭吐了出來。我看不見,卻聽得見,淒厲的嘯聲變弱了,伴隨著是斷斷續續的擊打聲,直到砰的一聲重物倒地。周老在門外輕溢了笑,語音中帶著一絲興奮:“把他送到我屋裏吧。”
羅刹陰沉而斥:“這次別再把人弄丟了。”
老嫗冷笑著反駁回去:“之前是誰說鐵籠固若金湯,又是誰反被關進去的?”
“你......”羅刹怒聲剛起,就聽周老製止:“好了,盡快辦事。”
就在我心沉到穀底時,突然長嘯又拔空而來,比之前高城所發出的要長而嘹亮數倍,而且一聲接著一聲。門外**再起,有人竊竊私語問:“那是什麽?”“不知道,好像是隻雕!”“這裏怎麽會有雕?”
突的咕咚一聲,什麽撞在了我身前的門板上,緊隨著有人在喊:“周老,你怎麽了?”我心湖剛起掠動,又聽到驚呼聲傳來:“不好,那東西下來了,快開槍。”
不知他們的槍中都裝得什麽,每一下扣扳機聽到的都是悶響,並不像是裝了消音器。就在我焦急不已時羅刹的怒喝聲傳來:“休想帶走人!”
卻聽見一道低沉略有些熟悉的嗓音:“不自量力。”
我看不見外麵到底發生了什麽,卻能感覺到場上氣氛變了,好像有什麽扭轉了局麵。老嫗急聲在外道:“周老,快使你那本領製止他啊,再慢那楚高城就要被帶走了。”
此話抵進耳內後我再也忍不住,拍著門板大聲問:“阿月,發生了什麽事?”我一出聲問門上鎖就響動,羅刹在另一邊質問:“你幹什麽?”老嫗答:“把她帶出來作人質。”
不管老嫗的目的是什麽,我都迫切希望這刻能夠出這扇門看到外麵實際情況。當門鎖落地的一瞬,想也沒想就去拉門,但隻拉開一條縫就被外麵重重帶上,羅刹怒喝:“不許動她,我說過的。”我再去拉已經怎麽都拉不開。
這時低沉悠遠的聲音再次傳來,卻道:“周景,別來無恙。”
“你......你......”周老顫著聲就隻說了一字,感覺像是無盡恐懼般。
已能肯定外麵來了一個人,而這個人與周老相識,知道他的名字,並且讓他恐懼到突然就癱倒在地。這是我僅憑耳朵聽到的訊息作出的判斷。
那人又道:“倒沒想你從古鎮藏到了這裏,難怪找不到你人。我們似乎還有一筆帳沒有算的。”周老,應該說是周景聞言後長歎:“阿炳沒有回來,我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也罷,因果循環,終究是要還的。”
一聲冷沉而笑,寒涼而語:“這個人我要了。”接而嘯聲再起,並且似乎有翅膀撲騰聲,羅刹怒喝:“不準走!”大步而追,他離開了門邊,我乘機拉開門探出身的那一霎,隻看到暗夜空中一隻巨型鳥正撲騰著上飛,呼嘯聲正是從那傳來,上麵疑似坐著人。
環目四下,不見高城蹤影,再仰頭而看那巨型鳥,已經飛騰著遠去。眼看羅刹抬起手,我目光劃過時心驚膽顫,那是一把槍!幾乎沒有考慮就飛身而撲,我重重撞在他後背,將人給撞摔出去,槍也脫手而出摔出老遠。
羅刹極快將我從身上翻開,惡狠狠地眼神掃過來,我卻嘴角牽起弧度。不用抬頭看,巨型鳥已經飛離上空,朝著石屋後而去了。羅刹帶了人追過去了,我翻滾著從地上爬起來回頭而瞥,隻見周景睜著空茫的眼直愣愣地瞪著黑暗的夜空。
老嫗眼神一厲就要往我這處而來,我瞪眼過去朝周景石屋使眼色,她腳下一頓。要的就是她這一瞬的遲疑,轉身拔腿而跑。環繞而過石屋,當看到果真一片竹林時,心頭難免驚惶。但這時不管之前是夢境還是畫影,我都沒得選擇。
幾乎可以肯定,高城被騎在巨型鳥上的人帶走了,而羅刹領了人已經進入這片竹林搜捕。怕羅刹複返時狹路相逢,所以即使已經有條道被碾壓開了,我還是跑出一段距離才進入竹林。不知道之前對老嫗下的心理暗示能起多少作用,她會否趁著這會大亂乘機把秋月白與周景的陰謀破壞掉,至少她有了猶疑和決絕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