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說你跟我沒關係嗎?”

甘棠耳邊縈繞著那句“她的事跟我沒關係。”

不知道是酒精的熏染還是沙石作祟, 她鼻子開始有些發酸,略微著眸子裏帶著些許亮晶晶。

她垂下頭,塵封的記憶在她腦海中浮現。

那年元旦, 甘楠早就發了消息讓她回家, 不過她當時叛逆, 她又被她逼著換專業。

那段時間, 她覺得自己不是自己,她隻不過是她養的傀儡, 她要按照她的思想活下去。

她反駁,叛逆, 不願意。

元旦前兩天,她就計劃好後麵的假期她要怎麽過,也是在那幾天後,她和甘楠有一場激烈的爭吵。

甘楠還是跟以往那般溫柔, 坐在沙發上細聲細語的問她元旦為什麽沒回來。

偏偏是那最溫柔的一麵卻讓她感覺格外壓抑。

“不想回來。”她斬釘截鐵。

屋裏的氣氛讓她覺得壓抑, 覺得她回的不是家, 是監獄。

甘楠心裏似乎是壓著很大一口氣,她緩緩道,“棠棠, 你今年多大了你不知道嗎?你已經不能向以前那樣任性。”

聽見這句話,她沒忍住冷笑出聲,“以前那樣任性?媽,我照著你說的做, 還是不能讓你滿意嗎。”

“實在不行, 你去翻翻古書我們靈魂互換, 以後你自己操作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她試探性的反問, 語句裏帶著些許諷刺。

也是這麽一句話, 她看著甘楠的臉色逐漸變得黑沉下去,她雖不算獨生女,還有弟弟。

不過家裏的重擔始終壓在她身上讓她喘不過氣來,她想做什麽,喜歡什麽,都會被反駁。

可能在她眼裏,最有用的,就是按照她給她的規劃活下去。

甘楠站起身,語氣在輕聲細語中夾帶了絲不悅,“甘棠,你什麽意思,媽媽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好,你看別人我會管她嗎?”

“元旦那麽重要的座談會,全球各地的金融大咖數不勝數,媽媽讓你去聽,你怎麽還這麽任性呢,這些可不是你在學校可以學到的。”

“美術學出來有什麽用,你看看有多少學這些就業困難的,媽媽還不是為了你以後好。”

一句一句的為了她以後好,她不知道聽了多少遍,聽到她聽見這句話都會覺得心裏不適。

她抬頭反問,“為我好你怎麽不為我想想。”

甘楠的語氣已然不耐煩,“我這不是為你想?不是為你想我跟你說這麽多幹嘛?”

甘棠笑出聲,提高音量,“為我想你怎麽不問問我想要什麽,你這到底是為我想,還是為你自己想。”

“甘棠,這不是你想不想要,這是你必須的要,誰讓你生來是我甘楠的女兒,注定沒有…”甘楠。

“那我寧願不是你生的。”

甘楠不知道從哪抓來的玻璃瓶揚手摔碎在她麵前,“啪”的聲音在她耳邊炸開,裏麵裝的水以及玻璃碎片炸的滿地都是。

她看著滿地狼藉,甘楠還在不停整理自己的情緒,她有些咬牙切齒,“你果然跟你爸一樣,是好是壞都分不清。”

甘楠滿眼的恨鐵不成鋼,“我上輩子眼瞎跟你爸,生了你。”

她瞪著她,似乎不想再看見她哪怕一分一秒,剛說完就已經踩著樓梯離去。

甘棠站在原地,她的鼻翼開始發酸,最後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到裴青止那裏的。

她忍住沒哭,眼圈卻是紅的厲害,她沒換鞋,等到他門口時,大冬天她的腳已經凍的發紫沒了知覺。

她本來都沒哭,一見到裴青止她的眼淚有些忍不住,“啪嗒啪嗒”的往下掉,跟個淚人似的。

他把她哄進屋,不停的擦著她掉不完的眼淚,看著她凍的發紫的腳,他端起熱水幫她舒緩,寬大的手掌不停的揉著她的那雙腳。

他眉頭緊皺,“下次不許穿拖鞋出門。”

甘棠嘴巴一撇,“我也不想穿拖鞋出門。”

那種情況,她哪有心情換鞋。

“那你還穿。”裴青止的臉色微沉,抬頭鎖著她的目光,甘棠移過眼有些心虛。

那個時候關於她家裏的事情她一個字都沒有跟他說過,他一丁點都不知道,甚至連她今天為什麽會這樣跑過來她都不知道。

裴青止似乎是意識到她不想說,他沒多問,輕輕捏著她的腳,無意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有什麽都可以告訴我,我會永遠站在你這邊。”

“不管發生什麽事。”

不管發生什麽事,他都無條件的站在她這邊。

甘棠倒在**,記憶嘎然而止。

想到這番話她心裏還是忍不住一怔。

她好像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話,這種義無反顧。

那麽多年來,最愛她的人應該莫過於裴青止。

甘棠仰著天花板,眼眶裏的亮晶晶不停的打轉。

隻可惜,她還是不配。

不配被愛。

她伸手抹了一把眼睛坐起身發覺口渴的厲害,酒店裏已經沒有水,她收拾收拾又把剛脫掉的高跟鞋穿上出門。

有電梯方便不需要多久,她這隻不過進屋幾分鍾的時間,電梯門口圍上一圈黃色警示帶。

維修中——

剛剛都還沒壞,她現在看著這警示帶都在懷疑這是不是故意的了。

甘棠有過半分遲疑,最後還是拗不過口幹的厲害,她伸手揣進兜走向安全通道。

樓道裏聲控燈一暗一亮,她扶著牆心裏開始打退堂鼓。

突然覺得口也不是這麽渴,她撐著牆剛準備往回走,高跟鞋沒站穩瞬間朝著旁邊摔去,她被狠狠的摔在樓梯上,聲音大到亮起好幾層樓梯的聲控燈。

腳踝處疼的厲害,她的鼻子又開始發酸,還沒來得及查看怎麽回事,一道急促的腳步聲在耳邊響起。

她還以為是誰準備讓讓位置,回過頭一看,那道急促的腳步很快緩慢下來,裴青止臉色黑沉,站在她高幾階的位置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他眉頭漸漸緊蹙,甘棠趕緊挪了挪位置還以為是擋著他道,誰知她這麽一動,她右腳踝那個地方卻越發疼的厲害,隱隱約約望下去似乎還有些發腫。

裴青止緩緩走到她身旁,目光沉沉,“喝了酒還穿高跟鞋在樓梯上遊**,不摔你摔誰。”

甘棠本來就覺得已經夠委屈,他這麽一句,她心裏更是難受,咬著牙尖反駁他的話到嘴邊,最後還是打算不理他。

畢竟好女不跟壞男鬥。

她坐在樓梯上,伸手輕輕觸碰著她的腳踝。

之前有被扭到過腳,這麽一看她就知道。

疼死了。

裴青止的目光很快注意到她腳踝紅腫的那一塊,眉心越發蹙的厲害,轉身蹲在她麵前,他伸手脫下她那雙足足有八厘米的高跟鞋。

甘棠本來還有些抗拒,誰知道他緊緊的握住她的腳讓她動彈不得。

“怎麽沒摔死你。”

“我跟你有仇是…啊。”

甘棠話還沒說完,她眼看著裴青止起身,手指勾著被他脫掉的鞋跟,彎腰將她從樓梯上抱起。

他輕輕掂了一下,嚇得她趕緊環住他的脖頸,她湊在他胸膛前,聞著他身上的清香有些入迷。

裴青止低頭看著鴉雀無聲的甘棠接下她那句話,“我跟你有仇是不是?”

她嘴巴瞬的一撇,完全沒在意他那句話,反而自顧自的問,“你不是說你跟我沒關係嗎?”

幹嘛還來幫她。

而且他剛剛跑那麽快下來幹什麽?

是不是一直跟著她的。

裴青止眼裏閃過一絲異樣,“醫者仁心。”

甘棠沒說話。

這確實是一個好理由。

“開門。”

裴青止腳步邁得快,沒一會兒就已經站在她臥室門口,她伸手刷卡,他可謂是乘隙而入,沒到三秒,她被扔在臥室**。

她下午有在上麵翻轉過,上麵亂糟糟的一團,那種亂到不像是她一個人弄的亂。

甘棠眼看著裴青止蹲下身,腦海裏浮現出今天下午電梯的一幕以及周詞的話。

她聲音有些顫顫巍巍的解釋道,“裴青止,我,我今天下午就隻有一個人,床是我自己弄的,周槐序把我送到就走了。”

她害怕剛剛在車裏的解釋他沒聽見或者是沒解釋清楚他誤會。

裴青止沒想到她會解釋,拖著她腳的手一頓,眼底蓋住層層陰霾。

甘棠薄唇微張,還沒等到他的回話,腳腕上一陣錐心的疼痛傳來,臉上的表情立馬被難受到差點叫出來替換。

本來以為疼痛還要持續一會兒,誰知道它卻逐漸舒緩下去,直到後麵隻有一點點的疼。

“好了。”

“好,好了?”甘棠有些不敢相信,她記得她上次崴腳是在大學時期,當時被送到校醫那,她沒被她折磨的想哭都已經很不錯了。

現在她隻不過說了兩句話,他就說好了??

“嗯。”裴青止站起身將手揣進兜裏,風光霽月的麵孔在冷光燈照射下來的陰影顯得愈發清冷。

他轉身準備走的那一刻,像是想起什麽一樣回過頭,“你的事跟我沒關係,不用解釋。”

他根本也沒在意被她一個人弄亂的床。

裴青止轉過身的那一刻,她薄唇輕輕抿起,勾勒著一絲笑意,借著酒意她大膽猜測,跟他沒關係?

那為什麽她剛摔,他就這麽急急忙忙的跑下去,他是不是早就跟著出門,要不然怎麽聽見的?

難不成這又是巧合嗎,她不信。

甘棠是被一陣急促的鈴聲吵醒,她喝了酒有些頭疼,整雙眼睛都有些迷迷糊糊的看不清。

剛接過,那邊直接開門見山,“你好,我是甘祈的班主任,請問你是甘祈的家長嗎?”

是一位女聲,淡淡的裏麵還帶著一點焦急,一提到甘祈,她有了意識,伸手揉著眼睛,聲音沙啞:“我是。”

“甘祈突然在教室暈倒現在已經送往第一人民醫院,麻煩您趕緊來一趟。”她的語速很快。

甘棠瞬的一怔,半眯的眼眸在這一刻徹底睜開,她翻過身耐心詢問:“有說是什麽原因嗎。”

班主任似乎是跟著救護車一起的,裏麵隱隱約約還能聽見一些其他的聲音。

“我跟醫生說甘祈的先天性心髒病史,他們懷疑是先天性心髒病複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