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倒骨樓十二
任酮喜歡掌控，但是並不喜歡較真。
他不會像某類男人那樣，在小事情小話題上斤斤計較，一定要爭個是非對錯所以然。
“噯，你說那個魚婆，是巫婆還是什麽？”我問任酮。
任酮朝我嘴裏塞了個小西紅柿，點點我腮幫子被小西紅柿頂鼓起來的地方，“應該是巫。”
女為巫，男為覡，統成為巫師，也叫巫覡。
巫覡，在最古老的部落裏，是作為祭祀存在的，是神在人間的代言人。
他們擅長通神，在精神上與神溝通，從而完成神下達給人類的旨意。他們還擅長過陰，就是讓死去的靈魂附體。
當時的人們，崇拜和畏懼巫覡，認為巫覡是神一樣的存在，如果不遵從巫覡的命令，就會被神懲罰，神就會降下災難。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人們對巫覡的崇拜漸漸減少，而對巫覡的畏懼卻逐漸加深，慢慢演化成了恐懼。
任何時候的人類，都恐懼未知的東西。當時的人類是這樣，現在的我們也是這樣。
人們開始孤立巫覡們，甚至開始認為，巫覡並不是神的代言人，而是魔鬼的化身。
因為巫覡們通常喜歡用人骨器皿，喜歡蜘蛛老鼠之類的陰冷齷齪生物。
絕大多數的人，畏懼和厭惡這些東西。尤其在文明開化後，人們對這些東西的厭畏更加劇烈。
巫覡們的名聲越來越差，由神的代言人寶座上落了下來，成了魔鬼的同夥。
他們一部分被驅趕到了森林或者山溝，孤獨的存活在這個世界上。另一部分，被砸死或者燒死，被處以極刑。
無論國內還是國外的巫覡們成長史，都是這樣一個過程。
這是一種人類進化所必經的過程，雖然殘酷，但卻必然。
就如同戰爭一樣。
人們選擇將巫覡們隔絕起來，並不完全錯。因為絕大多數的巫覡，他們的人生觀相當扭曲。
他們因為有著超乎尋常的能力，所以，在年幼的時候，如果得不到很好的教導，那就非常容易脫離人生的康莊大道，走到黑乎乎的偏僻小路上。
善於教育這類孩子的父母，是罕見的。這並不單單需要愛，還需要懂得引導和培育他們正確健康的人生觀。
現在的父母，都不一定能教育好這類孩子，更別提以前的父母們了。
以前的父母們，生了這樣的孩子，通常的選擇，是扔掉。有不舍得血脈的，就留著，但不會好好教育，冷漠的對待，任其如雜草一樣自由生長。
本來就歪，自由生長的結果是，直接一歪到底了。
想想過去巫覡們的悲慘遭遇，我覺得魚婆這樣的有點兒可憐。
魚婆這類巫覡，和裝神弄鬼的神棍神婆不一樣。神棍神婆弄的基本都是虛假的，以騙錢為目的，所以會極盡所能的神話自己的能力。
而魚婆這類，則會極盡所能的隱藏自己的能力，躲避開人群，孤獨的生活在偏僻的犄角旮旯。
他們畏懼人群，擔心會像祖先們一樣，被亂石打死或者被火燒死。
“我覺得人真的特別奇怪。孤立那些真正有能力的巫師，卻癡迷相信神棍神婆。”我側身趴到任酮膝蓋上，“喜歡假的，害怕真的。這多奇怪啊，是不是？”
“嗯。”任酮將我摟進懷裏。
可能是因為在程海洋家裏太折騰，也可能是因為任酮的懷裏太暖和，我說著說著話，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睡了過去。
半夜我醒過來一瞬，睜開眼發現自己在**，在任酮的懷裏，我安心的閉上了眼睛，又墮入了夢鄉。
再次睡過去後，我做了個噩夢。
我夢見和任酮去了魚婆住的地方，一個位於地下的廢舊煤窯裏頭。
魚婆長的就像是一隻魚精，尖腦袋胖身子，腦袋像是圓潤的倒三角，通過細麻杆一樣的脖子，連接在肥胖的身體上。
她個兒頂多有一米四，身子胖，但胳膊腿兒卻細的很，像是四根麻杆插在一個大饅頭上似的。
她皮膚很白很白，但並不陰慘，反而透著絲絲紅潤。眼睛不大，雙眼皮，眼底下有很大的眼袋，鼻子嘴都很端正，看著有幾分嚴肅。
我看不清楚周圍的那些擺設，隻能看清楚魚婆。
我甚至連任酮都看不大清楚，隻知道，身邊站著的這個高大的黑影，是任酮。
雖然看不清楚，但我也不害怕，估計心裏有些明白，這是在夢裏，而不是在現實當中。
魚婆對我張開嘴巴，嘴巴張張合合的，像是在同我說著什麽話。但是，無論我怎麽豎耳朵，都聽不到她說的什麽。
因為太過著急想知道她說的什麽，所以我一個用力，竄了過去。
這一竄，用力過猛，直接讓我從夢裏竄到了現實。
我以為把魚婆夢成魚精模樣，是因為我受魚婆名字影響，象形聯想。
但現實中見到魚婆後，我嚇了一大跳。
魚婆和我夢裏見到的，一模一樣，沒有絲毫區別。
隻是魚婆住著的地方，略有些不同。她並不是住在地底的煤窯裏，而是拄在地表山坡上挖的洞裏。
這樣的洞，附近有好幾個，過去挖煤的時候，是煤工們用來暫時歇息的地方。
魚婆對於我和任酮的到來，絲毫不感到意外。
她坐在簡陋的三條腿凳子上，右手提著一杆煙槍，恣意而慵懶的瞅著煙，很有地主婆兒的範兒。
“坐吧。”用煙鍋，點點桌子對麵的破長凳，魚婆讓任酮和我坐過去。
我看了任酮一眼，隨著任酮一塊兒，坐到凳子上。
“我知道，你們是為了程海洋那孩子的事情過來找我。”魚婆說話慢悠悠的，目光一直看著洞外，“他來求我，我就幫忙。”
“他害死了很多人。”任酮聲音有幾分冷沉。
魚婆像是沒聽到任酮的話似的，自顧自的說著，“我不會跟你們回去，你們也帶不走我。”
緊接著，她又說，“小夥子，你命不長了。”
任酮說：“命不長的是你，不是我。”
進來之前，我敢肯定，任酮沒想過要弄死魚婆。但是進來這個窯洞，感受到洞裏徹骨的陰氣後，不止任酮，我也產生了要幹掉魚婆的念頭。
這洞裏的陰氣，不是因為太陽照射不進來，造成的。
而是因為，無數靈魂被囚縛這個洞的下麵，蒸騰出來的陰氣，讓這個煤窯陰冷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