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雅居內,
範易恒盯著手裏的青色束帶出神。
這時書童匆匆走了進來,躬身一禮,“公子,惠王殿下派人送了請帖,今晚想請公子過府一敘。”
“不去!”
範易恒頭也沒抬。
書童低垂著眉眼,神色卻有些擔憂。
“公子,老爺交代,範家從商,不宜與權貴交惡,若是……”
範易恒抬眸掃向他。
“若我低頭,便可平息事端嗎?”
書童渾身一抖,沒敢再多言。
“下去吧。”
他神色淡淡。
年少成名,風光之下,多有迫不得已之處。
他隱在東陵,倒也能得些自在。
此番若不是為了那人的消息,他絕不來京城攪動風雲。
可他到了,那人卻並沒有赴約。
當年恩情猶在,可若是這恩情牽扯到朝堂,範家又該如何全身而退?
情緒紛雜,他胸口氣息不穩,攥著束帶低低咳嗽起來,越咳越急,一張白瓷般的臉也很快漲得通紅。
他匆忙從懷裏摸出藥瓶倒了一顆塞進嘴裏,過了好一會兒,才緩和過來。
手中的束帶被他攥得起了褶皺,他盯著瞧了很久,眸光多了些柔和。
若死之前能得一知己,天高海闊自由暢談,也不枉此生。
……
墨振南今日揚眉吐氣,邁著四方步回了王府,第一件事就直奔陳蕊的房間,抱著人一陣親。
“娘子,你真是我的好娘子。”
自二人結婚至今,陳蕊也沒受過這待遇,嬌羞地推了他一下。
“你這是作甚?”
墨振南摟著她哈哈大笑,將在書齋中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那個書生你給我留住了,我要他做我的書童,隨我一起入翰林書院,有他在,今年科考,你相公我說不準真能高中!”
陳蕊卻笑不出來。
“我沒有找人跟著你。”
墨振南當下就急了,再三確定後叫來了所有小廝看了一遍,最後請了畫師,畫了畫像,準備派人拿出去找。
“臉皮再黑點,這裏還有痣。”
陳蕊聽著墨振南的不停指揮,眸光卻緊緊盯著宣紙上書生的那雙眼睛。
為什麽這雙眼睛那麽像秦之顏?
她回憶了一下墨振南說的事情經過,越想越覺得像。
“你發什麽呆?”
墨振南不耐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啊?夫君說什麽?”
“拿銀子啊?我要去找人,這個人對我很重要,無論如何,我都要找到他。”
墨振南伸著手,說的理所當然。
陳蕊不敢多言,利索地給了銀票。
等墨振南走後,她猶豫著要不要去聽雨閣試探一下。
可她思來想去也想不通秦之顏為何要幫墨振南。
這時丫鬟進來匯報,“少夫人,老爺將那個外室還有孩子帶回府了。”
秦之顏收回心神,臉上頗有些嫌棄。
“老夫人房裏可有話傳出來?”
丫鬟搖頭,“府醫熬了藥送進去,聽說喝完就睡了,病的很重。”
秦之顏輕哼了一聲。
“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走吧,去看看,別鬧得太難看,丟了錦和苑的臉。”
威遠候府書房,
當朝一品侯爺顧律臉色鐵青地將手裏的密信狠狠的拍在了桌子上。
“東陵已經去了幾批人暗查,隱忍這麽多年,一朝要毀在一個婦人的手裏,這就是你選的正妻?”
顧彥昭坐在對麵,臉色同樣很難看。
他的身世,在侯府隻有顧律知道,當年要不是顧律施以援手,他早死在那場大火裏了。
這個恩,他認。
可顧律所作所為,他心中並不全然相信。
他是皇子,隻要被皇家認可入了玉蝶,就有爭奪皇位的可能,顧律對他的所有付出,不可能不存在私心。
“是我醉酒多言,才讓她知曉了些端倪生出了不該有的心思,我會嚴加管束。還請父親多多為我籌謀。”
顧律歎了口氣。
“若非因為你娘,你以為老夫願意管。這些時日你安分些,好好潛心讀書,等待科考。你要知道,皇上重才,你沒必要以皇子的身份造勢,而應該先嶄露頭角,再行下一步明白嗎?”
“至於外麵的流言蜚語,我自會處理。”
顧彥昭行禮謝過,低垂的眉眼中卻透出冰冷的不甘。
不以皇子身份造勢,難不成讓他一直對那些同為皇上血脈的人卑躬屈膝嗎?
離開書房後,他的心腹書童匆匆跑了過來,手裏還拿著一個信封。
“公子,不好了,翰林書院給您發了切結書。”
所謂切結書,就是暫時禁止他入翰林書院繼續學習的文書,至於能否解除禁止,還要看後期夫子和院長的商議。
這對於即將科考的學子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
顧彥昭死死攥著信封,臉色陰沉如水。
“範易恒,既然你不給我顏麵,那就看看在這京城,誰笑到最後,備車!”
別院內室中,陪嫁丫鬟春桃給秦玉婉上好了藥。
“小姐,已經好幾次了,您真的不跟老爺說嗎?”
“你敢泄露出去半句,我扒了你的皮!”秦玉婉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春桃嚇得趕緊閉嘴。
不過是些皮肉傷,她絕不能讓別人看了笑話,特別是秦之顏那個賤人。
一想到秦之顏拿著墨寒炫令牌的樣子,她就恨得牙癢癢。
憑什麽前世那賤人能做顧彥昭的皇後,這一生還能馴服墨寒炫!
後背依舊火辣辣的疼,她卻從這件事上認清了一個事實。
籌碼不能全交給顧彥昭。
其實她還有一個辦法讓範易恒聽話,隻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
總有一天,她要顧彥昭跪在地上求她。
她要讓他知道,誰才是那個主導者。
從胡慶和處出來,陳蕊忍不住搓了搓胳膊。
“一個如花似玉的女人,怎麽就看上了……”
她欲言又止。
年輕時候的胡慶和其實長得不算難看,不然也入不了柳娥的眼。
可自從入贅郡王府後,便養尊處優,身形變得肥胖,再加上年齡增長,並沒有中年男人的儒雅,反而多了些油膩感。
可蘇歡歡卻長得極為漂亮,年齡看上去與她相仿,二人站在一起太過違和。
她身邊的丫鬟抿嘴笑道,“姑老爺背靠郡王府,是多少人一輩子也攀不上的榮華富貴,奴婢瞧著那位蘇姑娘看姑老爺的眼神,怕是她才是主動的那個。”
陳蕊無奈搖頭。
“這男人啊,有時候腦子是真蠢,看不出女人故意接近是有所圖……”
她的臉色忽然變了。
有所圖?
秦之顏圖什麽?
難道是她將錦和苑分出去惹了她的不快,她才故意扮做書童就是為了掌控墨振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