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之顏坐在馬車內,素白的小手撩起側邊的簾子,好整以暇的正瞧著。

嬤嬤即便不認識秦之顏,也認得馬車上的雲紋,那是皇家禦用。

她立刻讓人鬆了手,剛準備行禮,葉雲溪已經福身開口,“見過郡王妃。”

秦之顏衝她笑笑。

“我正好尋你有事,馬車上說吧。”

珠兒掀開了前麵的布簾,恭敬地做了個請的動作。

葉雲溪狠狠瞪了嬤嬤一眼,“回去告訴馮氏,她的提議,我答應了。”

說完頭也不回的上了秦之顏的馬車。

嬤嬤不敢攔,隻能眼睜睜看著馬車從她麵前離開,趕緊馬不停蹄地回葉家匯報消息。

馬車內,葉雲溪不等秦之顏開口說話,便再次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並道了謝。

“王爺和王妃對雲溪的恩情,雲溪記在心裏,答應你的條件,我會盡快完成。”

來天明街,秦之顏的確是為了葉雲溪,但她還沒有讓人去林府送拜帖,也還沒有見到林執。

這個謝,讓她有些懵。

“你見過林執了?”

“嗯,見過了,他雖不是我的良人,但有王爺和王妃作保,林府可容我安身。”

解決了最棘手的事情,葉雲溪的心情明顯好了不少,臉上也不再和之前那般冷若冰霜。

墨寒炫找過林執?

秦之顏的心跳有些快。

那日提議,他有些惱,隻說了一句林執不會為難葉雲溪。

原以為就此了結,他不會再管。

這幾日她雖忙著鋪子的事,卻也並非擠不出時間,隻是內宅夫人去見一個陌生的外男,始終於禮不合,因而才一拖再拖。

沒想到他已經早早替她做了,還將功勞扣在了她的頭上。

若非如此,葉雲溪不會如此大禮相謝。

她斂下心中悸動,淡淡回道,“王爺惜才,對你,對林執,都是一樣。”

“他曾跟我提及林執將軍在戰場上的英勇,如今林將軍雖身殘,你也不是自願嫁他,但還請葉姑娘真心照料,莫讓人欺辱了為雲國而犧牲的英雄。”

葉雲溪想起孤獨坐在輪椅上自嘲而笑的林執,心有觸動。

“好。”

葉府內宅,

嬤嬤一路小跑著進了正廳,馮氏正在跟葉雲湖討論雙繡針法,見她一臉急色不由皺了皺眉。

“出了何事?”

嬤嬤忙將事情一字不落地說了一遍。

葉雲湖冷聲道,“你是說,秦之顏將葉雲溪帶走了?”

“是,老奴親眼所見,二小姐一看到她,底氣立刻就足了。”

馮氏擺擺手讓嬤嬤和周圍伺候的丫鬟退了出去。

“雲湖,你之前說,郡王妃在惠和園就幫葉雲溪那個小賤種解了圍,如今又插手葉家和林執的婚事,到底是郡王的意思,還是她自作主張?”

葉雲湖麵帶不屑。

“葉雲溪有什麽值得郡王在意的?怕不是和爹爹一樣,要的是林執。就是不知郡王給了葉雲溪什麽好處,竟然讓她同意了這門婚事,隻不過,有了郡王插手,成婚之後,她怕是不能隨了爹爹的願,聽他安排了。”

聞言,馮氏的臉色也沉了沉。

“你爹籌謀此事,為的是長遠發展,這顆棋子不能廢了。”

葉雲湖卻並無多少擔憂。

“娘放心,隻要毀了葉雲溪和秦之顏的關係,葉雲溪就會清楚,在京城,隻有葉家才是她唯一能依靠的。”

她的眼中噙著冰冷的算計。

“不過,在嫁人之前,娘還是要好好派人教教規矩才是,莫要讓她以為傍上了郡王妃就能有恃無恐。”

……

秦之顏的馬車停在了葉府門前。

她能看出葉雲溪的抵觸和緊張。

“我和王爺能幫的不多,接下來的路,要看你自己走。”

葉雲溪一張小臉很是蒼白,可眸光卻異常堅定,什麽也沒說點點頭躬身下了車,深吸一口氣徑直入了府門。

等葉家的大門重新關上,秦之顏才吩咐車夫離開。

她低頭看著手中的圖紙,仍覺大為震撼。

葉雲溪為表誠意,剛剛在車上畫了一幅用機關術改造的攻城車。

雖然秦之顏沒有上過戰場,可前世曾陪顧彥昭去過軍營點兵,見過原始的攻城車。

幾點精妙的改裝,威力增進,人力消耗上卻大大降低。

可有一點讓她心裏很不安。

葉雲溪為何能如此清晰的知曉隻有在戰場上才會使用的攻城車的結構?

若非親眼見過、研究過,絕對不可能做到這種改變。

她將圖紙小心折起,隔著貼身衣物塞好。

馬車卻在這時停了下來。

她聽見珠兒與人說話,掀開簾子看了看,擋在馬車前的是秦政身邊伺候的小廝。

小廝見到她立刻行禮。

“王妃,老爺請您入府一敘。”

秦政要見她?

秦之顏約莫猜到是怎麽回事,“既然父親急招,那就去吧。”

她說了一句將簾子放了下來。

馬車改了方向繼續前行,很快停在了秦府門前。

原以為秦政會在書房,沒想到小廝竟領著秦之顏去了秦之顏母親曾住的小院,依舊破敗的院子裏,依舊是那棵桃樹。

秦政背手而立,似在感傷,聽到腳步聲緩緩回頭,眼眶還帶著濕紅,衝著秦之顏招了招手。

“之顏,來。”

有那麽一瞬間,秦之顏似乎回到了小時候。

那時母親還在世,為秦家主母,盡心盡力操持著府中一切。

她是秦家嫡女,榮寵萬千,無憂無慮,和丫鬟小廝在院子裏玩耍嬉鬧,父親下了公務偶爾會提些小玩意過來,站在門口半蹲下身體衝她笑著招手。

“之顏,來,來爹爹這裏。”

咯咯笑著的小小少女從記憶中飛撲而來,在眼前的破敗中碎成片片花朵。

今時今日,前世種種,秦之顏的心裏很酸,更多的是荒蕪的冷。

“爹爹尋我有事?”

她沒有上前,也做不到虛假的歡喜。

秦政輕歎一聲,轉頭看向那棵桃樹。

“這棵樹,是我與你娘一起種下的,雖然她人不在了,可這棵樹始終都在秦家。”

秦之顏看著他的背影,很輕很輕的笑了笑。

“爹爹說得對,娘一直在看著你。”

這話,在這種場景下,莫名帶了些陰森之感。

秦政的身形僵了僵,有些倉皇地轉身,遠離了桃樹走向秦之顏。

“你跟爹爹來書房。”

秦之顏就站在門口,嘴角噙著笑,神色寡淡。

“爹爹有話在這裏講吧,娘看著。”

秦政的臉色明顯閃過慌亂。

秦之顏卻笑得越發乖順,“爹爹來此不是因為思念娘親嗎?我同爹爹一樣思念。當著娘的麵,爹爹有話直說便是。”

她那雙清澈的眸子,看得秦政的心突突直跳,總有一種柳氏就站在他身後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