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久居宮中,若非有人故意挑唆,宮外一個四品官員內宅之事,又怎麽可能會這麽快傳到她老人家的耳朵裏。

而能在她麵前搬弄是非的,除了陸玲瓏不做她想。

至於是誰將消息傳給的陸玲瓏,她暫時不能確定。

出宮的路上,陳嬤嬤一直在打量秦之顏。

“王妃的性子很是沉穩,為何會做出代母和離之事?”

秦之顏原以為,陳嬤嬤會代替太後敲打她一番,沒想到她問的第一個問題,會是這個,而且還是如此平心靜氣。

“之顏沒想太多,我娘死的時候,曾哀求過一紙和離書,可秦大人不肯給。若非夫妻情分枯竭,又有哪一個女子至死所求的是‘和離’二字。”

“雲國最重孝道,或許之顏所為有違倫理禮法,但這是之顏能為母親做的唯一一件事,之顏不後悔,隻是連累了王爺,還讓太後她老人家跟著傷神,是之顏之錯。”

陳嬤嬤怔了怔,似是想起了過往諸事,表情有些微妙的傷感。

“男女之情,本就如履薄冰,想來你娘也是性情中人。”

“多謝嬤嬤體恤。”

秦之顏沒多言,道謝之後乖巧端莊的坐在馬車中。

陳嬤嬤隻是將她送到了宮門口,不過太後的馬車卻一路將秦之顏安全送到了郡王府的門口。

珠兒和翠兒已經在等,兩個人的眼眶都是紅的,看到秦之顏下車,立刻迎了上去。

“小姐,您沒事吧?”

“先回聽雨閣。”翠兒扶著秦之顏的手臂,強裝鎮定。

剛過庭院,陳蕊帶著丫鬟迎麵走了過來,衝著秦之顏微微福身,“見過王妃,王妃這是怎麽了?瞧著臉色好差。”

秦之顏狐疑地看著她。

“嫂嫂是專門來此處等我的?”

陳蕊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卻又很快隱了下去。

“我正準備去娘房裏伺候湯藥,不過剛剛從聽雨閣過來的時候,見到太妃身邊的嬤嬤去尋過王妃,看來是撲了空,王妃還是快些去靜思堂給太妃回話吧,免得她老人家著急。”

她說完又虛虛行了個禮,轉身去了錦和苑。

翠兒臉色沉了沉。

“小姐,現在府中好些人都在議論,說您是什麽棄家女,這話怕是已經傳到了太妃耳中。”

珠兒氣道,“老爺對小姐不好,一心向著王氏他們,難不成小姐還要一直受他們欺負。憑什麽就不能替夫人和離啊?”

她說這話,自然是因為她一心向著秦之顏。

可兒女棄爹,有違天理。

“陪我回去洗漱換衣。”

秦之顏心裏凝著口氣,這道風波,來得凶猛些也好,她倒要看看,這府中還藏著什麽妖魔鬼怪。

換了身淺藍的裙褂,將發髻重新梳過之後,秦之顏沒帶丫鬟,獨自一人來了靜思堂。

小廝通報之後,並沒有其他人出來。

“太妃命王妃在此跪著。”

這段時日,秦之顏一直在整頓王府內務,正是建立威信的時刻,這時候讓她跪在靜思堂外麵,責罰不在跪,而在折辱。

秦之顏靜默了片刻,撩起衣擺規規矩矩地跪了下來,脊背卻挺得筆直。

太妃是墨寒炫的親娘,墨寒炫能為柳汝媚供奉長明燈,她自然能為他跪拜太妃。

靜思堂的消息很快傳到了錦和苑內,

陳蕊正在給柳娥捶腿,聽到丫鬟匯報,笑著說道,“娘,太妃這是在給您爭麵子呢。”

自從秦之顏入府,柳娥處處受製於她,此刻頓覺氣都順了不少,看陳蕊的眼神也多了幾分滿意。

“南兒此番能入翰林書院,你爹也費了不少心思,這些事娘都看在眼裏,病來如山倒,以後錦和苑的事,就辛苦你了,隻是王妃那性子,你若吃了苦,娘怕也幫不了什麽。”

能讓柳娥說出這話,陳蕊心裏很是滿意。

“娘放心,我定會照顧好您和夫君。小樓裏鬧了幾日,昨兒個消停了,那位蘇姑娘同意了以胡家妾室的身份進門,無論是她還是孩子,都跟王府無關。若娘覺得礙眼,我可以在附近尋個宅院,將他們安置出去。”

柳娥擺擺手。

“如此倒顯得我肚量小不容人,這等笑話,以後可不能再出,明白嗎?”

陳蕊自然懂。

成婚三年,婆媳之間第一次和睦對話,讓陳蕊對將來充滿了信心。

等她離開,柳娥抬手叫來心腹丫鬟。

“告訴那些人,鋪子的事可以動了。”

惹了太後和太妃的厭惡,鋪子的事再鬧出點風波,秦之顏在王府便再無立身之地。

至於陳蕊……

她根本沒放在眼裏。

靜思堂外,秦之顏已經跪了一個多時辰。

她的脊背沒有彎一下,小臉上也沒有任何不甘埋怨,自始至終都是淡淡的,不怒不爭。

太妃身邊的嬤嬤終於出來了,站在秦之顏麵前微微福了福身。

“王妃,起身吧。”

秦之顏朝著太妃正堂的方向磕了個頭,這才緩緩站了起來,因為跪了太久,雙腿都是麻的,人踉蹌著差點栽倒。

好在嬤嬤扶了一把。

“多謝嬤嬤。”

秦之顏攙著嬤嬤的手臂小心活動著,總算有了些許知覺。

嬤嬤看著她額頭上冒出的細細密密的汗珠,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感覺,有些心疼,又有些欣慰。

“我送王妃回去吧。”

秦之顏有些意外,太妃罰她是折她的麵子,可嬤嬤此舉,卻又模糊了這個意思。

她微微頷首,承了這份好意。

“有勞嬤嬤。”

嬤嬤的手始終沒有放下,扶著她慢慢地往聽雨閣走。

“聽說是王爺親自去宮裏將王妃帶回來的?”

秦之顏點點頭。

“之顏一心為母,魯莽行事,連累了王爺。”

嬤嬤嘴角噙了笑意。

“老奴是看著王爺長大的,王爺少年老成,與他人多有不同。他能為你如此,定然是上了心的。他父王一生隻娶了太妃一人,王爺像他父親,一旦動情,也絕不會再娶他人。太妃罰你,隻是希望你不要辜負王爺,做任何事之前,先看清此番身份,王妃可明白?”

太妃與太後不同。

她考量的自然隻有墨寒炫一人。

隻是那句上了心動了情卻讓秦之顏的臉色有些不自然。

她跟墨寒炫……並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