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喬!”

周衛琴驚呼了一聲,被夏友賢給捂住了嘴巴。

“姐,這摔跤很正常的。誰家運動員每天不摔上幾十次。”唐威覺得她大驚小怪,但還是耐心和她解釋,“平時訓練,摔幾十次還是小事呢,之前還有運動員直接摔到骨折,腦震**……”

“你別吵吵,閉嘴。”

夏友賢拍了拍周衛琴的背,“小孩哪有不摔跤的,沒事。”

夏喬很快就起身了。

她迅速調整了狀態,鋼琴聲替代了小提琴成為主旋律,小提琴協奏。節奏突然慢了下來,夏喬用細膩的表演銜接了一套燕式旋轉。那衣角翻飛,她就在光源中心,璀璨奪目。

細碎的光打下,沒有一絲陰影。

她用大一字慢速滑行後,開始了原本的三連跳編排。這是她在俱樂部聯賽總決賽拿出來的3+2+2三連跳,難度並不是特別高,但在這樣的賽場上也能看。

砰。

摔跤像是能夠傳染一樣,她直接被冰麵上留下的凹陷給刮到。臉頰擦到了那一片冰麵,夏喬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寒冷的碎冰沾染到了她的臉頰上,融化滴落下來。

淡淡的血色,在冰麵上暈開。

夏喬咬著牙,深吸了一口氣。

既然命運如此安排,那麽她偏要反抗到底。她日夜的練習,卻抵不過身體的自然發育。

為什麽?

她嚐試著妥協,可最終卻依舊不可能平穩結束。

那又為什麽要妥協!

夏喬握緊拳頭,狠狠砸向冰麵起身。

薩克斯加入曲中,配樂豐富了起來!

程淮曾經說她將《化蝶》幾乎是改成了《破繭成蝶》的殘酷和激烈!薩克斯更像是這所謂的破繭成蝶的戰鬥曲!

夏喬幾乎是悲壯的。

後滑,起跳,用刃加深變為外刃!

勾手三周跳!

她那曾經掌握又失去的東西!

轉體兩周半,周數不足,落冰。

她的腳踝在落冰的時候,輕輕崴了一下。

夏喬在蹬冰滑行的時候都能夠感受到那一股刺痛,她死命地忍著。她學習那麽多年的滑冰,放棄一切課外活動堅持的滑冰,不是為了失敗,慘淡收場!

不是因為一個莫名其妙的發育關,便隻能落寞退役!

她要的從來都不是這些。

那積累許久的憤怒和委屈,在這一刻爆發。夏喬的眼圈發紅,可是一直都忍著沒有落淚。她的眼前被濕氣氤氳遮擋了視線,她狠狠閉上眼睛抬眸,將那些無用的眼淚都逼了回去!

刀齒摩擦冰麵的聲音越來越大,她聽到自己的喘息聲,仿佛隔絕了所有的聲音。

她就在這個小世界裏。

不斷摔倒。

起身!

再摔倒!

她想如果摔倒了還能再起來,那就不叫做失敗。

阿克塞爾兩周跳,站穩!

阿克塞爾兩周跳接後外點冰三周跳,摔!

摔!

她的手肘擦過冰麵,留下了幾絲傷痕。

“夏喬!”

“喬喬!”

花滑比賽中,摔跤的場麵太多了,甚至有直接摔傷到不能站起來的。但是卻不曾有過如此悲壯的場麵。夏喬沒有敷衍,她按照最開始的編排,一步步往下進行。

摔倒了就立馬爬起來,然後進行下一個跳躍。

她臉頰上的那個擦傷,混雜著冰水,讓人心疼得幾乎落下眼淚來。

想要破繭成蝶的藍蝶,最後在破繭的那一刻被狂風吹得支離破碎,她的翅膀被折斷飛不起來了。可是她卻沒有放棄,她知道這一次飛不起來,那麽往後就再也沒有那個可能了。

夏喬的腳踝像是被針紮一樣,她連滑行都變得費力。

她的眼睫上沾了濕氣,可是她咬緊牙關看上去就像是一位戰士。

看呐。

摔跤又怎麽樣,她可以站起來!

這一次跳不成又怎麽樣,下一次她照樣可以重來!什麽勾手三周跳,阿克塞爾三周跳,她會將這些攔路虎通通掃除!如果老天爺要收回她的夢想,她也要……戰一戰!

場邊的人都看到了。

聞言森站起身來,他和身旁的吳東風說道:“我看到了一位優秀運動員的潛質,這個小姑娘很有韌性。”

觀眾席上,田雨欣撲在母親的懷裏,泣不成聲。她看到這樣的夏喬,想到的是曾經的自己。

她也是這樣突然有一天,發現曾經掌握的那些技術動作全都不會了。

“我之前聽他們說夏喬是新秀,我還以為有多厲害呢。”

“不過又是天才的隕落,習慣就好。”

路人輕描淡寫的議論,是一個女孩拚盡全力想要抓住的東西。痛,不在他們身上,自然無法感同身受。

田媽媽想要捂住他們的嘴巴,她將女兒摟在懷裏,心裏發酸。

早知道,家裏就不送她去練花滑了。

“欣欣不哭,我們還小呢。等病好了,媽媽陪你回去。”

田雨欣的眼睛腫得像是核桃。

“媽媽,我……很……難過。”她幾乎是無法說出話來。

“我知道,我們欣欣很勇敢的。你的好朋友也很勇敢,你看她沒有放棄。”田媽媽用力抹了一把眼淚。

她的眼妝都花了。

這個精致妝容噴著香水的女人,在大庭廣眾下失態了。

小提琴琴弦繃緊,發出了幾乎刺耳的聲響,慢慢低落了下去。鋼琴聲溫柔,緩慢,落下了最後一個音符。

夏喬幾乎是半跪著,她的手撐著在冰麵上,很冷很冷。

“夏喬加油!”

“夏喬,不要放棄!”

唐威一個大老爺們都看得幾乎落淚。

“夏喬,加油!”

趙茜和韓樂安抹著眼淚喊,小姑娘總是那麽感性。

盛俊彥和錢多寶拚命地鼓掌。

周衛明的手緊緊握成了拳頭。

夏喬深吸了一口氣,那股涼意竄入她的鼻尖。在昂揚的鬥誌後,和命運不屈爭鬥,最後剩下的還有滿地荒蕪。她心裏的那片綠蔭上揚著的旗幟,慢慢飄遠,隻有枯黃的蔓草。

“我努力了的。”

她低聲說道,聲音沙啞。

她已經拚盡全力了,還要怎樣做才能夠回到最好的狀態呢?

“夏喬!”

周衛明揚聲喊道。

音樂聲都已經停下了,她那是怎麽了。周衛明隔得遠,不太清楚。夏喬起身蹬冰的時候隻覺得腳上像是綁了幾十斤重的鉛塊,她挪著步子出場,此時他們才看到夏喬一瘸一拐的,她的左腳應該是扭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