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國錦標賽是有直播的，她這參賽選手都到家裏了，也隻有回放了。
“啥？”
“姥姥我不看什麽，我陪你看戲曲。”
夏喬改了口。
她有點害怕了，原來她也是懦弱的。
不想看到體育頻道，不想看到女單，不想看到那些熟悉的名字包括失敗的她出現在電視屏幕上。她甚至連手機都不想去看，她知道這個時候肯定會有很多消息的。
但夏喬下意識回避了與花滑有關的所有消息和人。
她想要暫時躲到那個蝸牛殼裏麵，安靜一會兒。
短暫的逃避，也能得到片刻的安寧吧。
“你看什麽戲曲，我知道你不愛看。”老太太將遙控器塞到了她的手裏，“想看什麽就看什麽。”
老人家知道小孩的心情很不好，她的臉上沒有一點笑容，眼眶都是發紅的。
她怎麽可能不知道呀，肯定是外麵受了委屈。
回家又不敢哭。
這孩子從小就懂事，也很有主見。她比那幾個大人都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麽東西。
老太太抓著她的手。
“我們喬喬這雙手細長白皙，一看就是不用吃苦的。我來看看……”老太太翻看她的手心，抓著她的手指開始數簸箕和螺螺，“一鬥窮，二鬥富，三鬥四鬥賣豆腐，五鬥六鬥開當鋪……七個鬥。”
這個小遊戲，夏喬從小就玩。
她喜歡老太太說那些好話來哄騙她，盡管她每次說的數都不一樣。
“姥姥，這是簸箕不是螺螺。”
夏喬糾正道。
“那是我眼神不好，我再仔細看看。”老太太還湊近認真地看了看。
夏喬的心裏湧入了一股暖意，她想無論在外麵有多難，回到家裏她還是那個被寵的小孩。她抱住了老太太，嗚咽了幾聲還是將眼淚給憋回去了。
老太太隻當是沒有聽到。
“也不知道你爸媽今天要做什麽好吃的，他們都跑到廚房去了。”
“是排骨燉山藥和紅燒鯽魚，姥姥想吃什麽？”
“喬喬喜歡吃的就是姥姥喜歡吃的，我已經讓你舅公將肉燕給寄過來了，等明後天就能吃到了。我們喬喬的口味和我一樣，等肉燕到了你給隔壁拿一袋。”
“好。”
夏喬的注意力被轉移了，老太太的業餘生活非常精彩。她在小區裏麵跳廣場舞，還和老太太們去快走，以及去超市搶打折菜。沒事還有社區組織的各種活動。她手裏有點閑錢，花起來也不像是別的老太太那麽摳搜。
她過得很快樂。
夏喬也被她這樣的快樂給感染了，看她笑得臉上褶子都擠一塊，她的心裏忍不住想自己往後退休生活該是什麽樣的。
“姥姥，你可真開心。”
“我那團扇舞得可到位了，她們東北老太太都比不上我。”
老太太看著還特別驕傲，一點小事也掛在嘴邊炫耀，卻讓人覺得可樂極了。老太太說了許久，又伸手摸了摸她臉頰上的傷，“做什麽還能把臉給傷到了，萬一留下疤怎麽辦。”
“醫生說不會留下疤的，幾天就好了。”
夏喬感受到老太太略顯得粗糙的手指摩挲著，她將自己的腦袋湊了過去，躺在她的大腿上。她記得小時候跟著姥姥生活的時候，就總這麽做。
無論她做錯過什麽，老太太從來不會罵她半句。
家裏人都說她是溺愛她，以後肯定是要將她給寵壞的。
老太太什麽話都沒有說，她輕輕地摸著她的頭發，隻覺得為什麽時間過得那麽快。當初被抱在她懷裏的小娃娃現在已經長得這麽大了呢。
她也老了，不知道能活上多少年。
夏家這屋子裏都是飯香味，做飯的還是周衛明。
山藥燉排骨，紅燒魚加上幾盤清淡的素菜，他們五人剛好夠了。
“喬喬，來。”
周衛琴給她盛了一碗排骨湯，裏麵的山藥軟糯可口，排骨燉得軟爛脫骨。排骨的肉汁和山藥的清香完全地交融在一起，這一口湯下去一點都不膩，反而很鮮美。
“謝謝媽媽。”
夏喬喝了一口，暖熱。
她低著頭像是小倉鼠似的，將那一碗湯全都喝幹淨了。周衛琴又給她夾了幾塊排骨，這孩子喜歡吃甜食也喜歡吃肉，現在被逼著吃那些清淡的食物，真的受苦了。
至少周衛琴做不到如此自律。
“再來一碗大米飯。我囡囡要多吃點，看你瘦的。”老太太給她盛了一碗大米飯，壓得實實的。
“姥姥，我吃不了這麽多。”
夏喬將一大半米飯都撥到了周衛明的碗裏，她要自覺點。等到傷好了之後，她還是要重回冰場的。夏喬的心裏憋著那股氣，催使著她趕緊回到冰上，拚命訓練，她想要看看她的極限在哪裏。
這腿真是礙事。
“你吃這點，就像是貓兒一般。”
老太太很不滿意，她當然希望小輩能夠多吃點，每家的長輩都是這樣的想法。
夏喬吃了許多，她的肚子都吃撐了。
“喬喬回房間寫作業吧，我回省隊一趟。這一周你都別去省隊了，明天我送你去上學。”
“你先去忙吧。我來收拾碗筷。”
周衛琴將剩菜都分類收拾好，沒喝完的湯就密封起來放到了冰箱裏麵。夏友賢幫著擦桌子，老太太可沒心思出去跳廣場舞了，她留在家裏要叮囑女兒女婿，順便好好敲打敲打。
老太太將那鮮紅的草莓洗幹淨就送到了夏喬的房間裏。
“你們兩個，還瞞著我！我看到喬喬的手肘都擦破了，你們說今天到底發生了什麽？”
老太太盯著他們洗碗。
……
周衛明可沒那麽多同情心，他戴好帽子圍巾冒著風雪出門了。外麵天都黑了，今日的賽程也結束了。周衛明知道傅教練肯定已經到了省隊。等他將車開到的時候，直接往傅教練的辦公室走去了。
辦公室燈火通明。
叩叩。
他站在門口，肩膀上落著雪敲了敲門。
“衛明，快進來。”
傅教練看到他便將那些文件收起來放到了一邊。
“我就想著你今天會來找我，夏喬的情況怎麽樣了？”
周衛明將外套脫下掛在了一側，走到她的身邊坐下將醫生的話轉述給她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