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威

城南外的空地上,築起一座全木高台,高台兩側還有數座箭塔以及兩排大鼓。高台上坐著公孫策一家人。前排公孫策與父親興平君公孫厲,後排坐著家眷以及小蘿莉妙妙。

望著高台下林立的各路旗幡,旗幡前是麾下神將以及參加比武的神將和兵家傳承者。旗幡之後,是排列整齊的甲士,一眼望不到盡頭,密密麻麻,極具氣勢。

這一刻,公孫策躊躇誌滿,胸中燃燒著一種叫做野心的火焰。

“這都是咱公孫家的兵馬!有這樣驍勇的戰將,還有精銳勇悍的軍卒。在這亂世之中,我們絕對會打下一塊大大的疆土!”

扭頭望著氣吞山河的兒子,公孫厲摸著剛剛積蓄的胡子,老懷開慰,有子如此,夫複何求!

“我讀的書不多,但我知道做事要穩。能告誡你的,就是少冒險,穩定才是硬道理。想苻堅昔日何等的霸氣,百萬大軍南征東晉,號稱能投馬鞭,而塞長江!結果你也是知道的,前秦大好的基業,轉眼間土崩瓦解,成了過眼煙雲。”公孫厲語氣中肯,他希望自己的話,能讓兒子聽進去。

“你說的我懂,但此時是大爭之世。必須爭,大爭,不擇手段的爭!曆史已經真正的不見了,文明正在重新塑造,我們要把我們的印記傳下去。奇正合用,明暗共行,才是王道。”

“我們現在看起來是有一些根基,有一點家業。可這根本不夠看,我們要競爭的是那些曾經統治這片土地的大鱷,和他們相比,我們還是光腳的泥腿子。等到我們占據一州之地後,才算有資格加入這場遊戲之中。”

“現在,必須拚!有一線希望,兒子就不會放棄。不過你的話,我不會忘記的。”高台上公孫策父子交談,台下的布置也已經完成。

“一門兩君,這公孫家抓住了機遇,一飛衝天呀!”遠處圍觀的人群中,一個中年人感歎道。

“哼哼,是那公孫策走了大運,得到了戰神呂布的傳承。而他父親公孫厲,隻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中的雞犬罷了!說到底,還不是一個泥腿子出身。”這人壓低了聲音,酸溜溜的語氣很是刻薄。

“你懂什麽!你的腦殼裏麵裝的是漿糊麽?神州十幾億人,為什麽戰神挑選他公孫策為傳承者,而不是挑別人?再看他麾下,神威天將軍馬超、渾身是膽的趙子龍、陷陣營高順、有小韓信之稱的謝艾!”這中年人轉身正要嗬斥,卻是一驚。

隻見兩名內襯白袍,穿胸繪虎頭紋兩當鎧,外罩白色厚布披風的虎衛出現在眼前。虎衛是涇陽君原有的二百並州親騎新有的稱號,這些他知道,他還知道虎衛掌公孫策內外宿衛,職權很大。

“出言不遜,侮辱君上。當斬!”一名疤臉虎衛寒著臉,帶著玩味的笑容。他想不到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蠢的人,在自家君上的地盤上辱罵自家君上。

“救我!”這青年慌了,急忙向中年人求救。

“囉嗦!”另一名虎衛冷喝一聲,一把卸掉了青年下巴。

“你和他認識?”疤臉虎衛笑嗬嗬的詢問中年人。

“一麵之識,隻是一麵之識!”中年人當場汗就滲了出來。

“我看不一定,寧殺錯,不放過!”疤臉虎衛一句話,讓周圍的觀眾頓時鋒芒在背,紛紛躲避,生怕被波及。

這個時代已經失去了所謂的秩序,橫行的是強權。至於秩序,需要白骨為磚,血肉為漿,耗費無數之後,才能壘砌出來。

“怎麽?這麽快就有祭旗的人出現了麽?”看著虎衛押著將近五十名各色衣服的男子站立在高台下,公孫策摸著胡須,語氣淡然。

“稟君上,此四十八人出言辱及君上及君上宗族。”疤臉虎衛抱拳仰望高台,眼神中滿是崇拜。

他已經忘記了自己的姓名,他隻知道自己是疤臉,在西域隨公孫策衝擊回鶻騎陣時受傷的疤臉,被自家君上戰陣之中救了一命的疤臉,家裏養著君上賞賜的兩個女人的疤臉。

“疤臉做事一向勤懇,這是賞你的!”公孫策見到疤臉,露出一個笑容。他喜歡疤臉的實心眼,對待這樣人,他是不會虧待的。

疤臉伸手一接,一看是個橘子。

抓著橘子,疤臉繼續問道:“君上,這些該怎麽處理?”

“嗬嗬,難得疤臉有心。挑出十二個出言最不遜的,斬了祭旗。餘下的三十六個,賞賜給你當家奴。”公孫策笑的很是暢快,旁邊的公孫厲眉頭一皺,自己的兒子,太嗜殺。

“尊君令,謝君上!”疤臉握著橘子,挑出十二個他記憶中出言最惡毒的人,都是青年居多。因為青年,最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大哥哥,要殺人了麽?”妙妙趴在公孫策座椅後,伸出腦袋小聲的詢問公孫策。

公孫策為妙妙剝開一個橘子,細心的剝去牙瓤上的白絲,喂著妙妙,柔聲說道:“是啊,妙妙猜對了,大哥哥又要殺人了。妙妙會不會討厭大哥哥?”

妙妙嚼著橘子,睜著圓溜溜,黑漆漆的眼睛很認真的說:“媽媽說大哥哥是好人,妙妙也覺得大哥哥是好人。好人就要殺壞人,他們是壞人麽?”

“哈哈,還是妙妙最聰明,知道大哥哥是好人。他們是壞人,因為他們看不清形勢,看不清形勢就會走錯路,做錯事。隻有壞人才會做錯事,所以妙妙要聽媽媽的話,不要做錯事。”公孫策捏著妙妙粉嫩的鼻子,心裏卻在想,什麽時候才能有自己的可愛的女兒。

妙妙皺著秀氣的眉毛想了想,突然“哇”一聲就哭了。

“妙妙常常做錯事,大哥哥是不是也要殺妙妙哇?妙妙不想死,妙妙還要吃好東西,妙妙還要穿漂亮的衣服……嗚嗚……”妙妙的眼淚當即撒到公孫策冰冷的鎧甲上,眨眼就結成了冰。

高台下,剛剛噴濺出來的熱血灑到地上,冒了一會熱氣,眨眼結了冰。十二具無首屍體被二十四個疤臉的奴仆一人拉一條腿,遠遠的拉走。十二顆頭顱,被另外十二個奴仆提走。

其中一個中年人,懷裏抱著一個青年的頭顱,渾渾噩噩,死的是他侄子,他家斷根了。

疤臉也剛把橘子吃完,剛好十二瓣,他手裏握著橘籽,這是君上賞他的橘子。他要把它種出來,以後年年吃,讓自己家裏的小崽子吃,再讓小崽子的小崽子吃。

“妙妙最乖了,那麽可愛,誰會殺妙妙,大哥哥就把他先殺了。”公孫策安撫著小蘿莉,台下的將領各有所思。

本部神將沒什麽好說的,隻是立在寒風中,一動不動。就連他們身後的天兵,也如同冰雕,隻是偶爾眨眨眼睛。

至於那些前來赴會的神將和兵家傳承者,他們多少有些不耐煩,悄悄拿餘光打量四周。見公孫策本部士兵如同鐵鑄,再看自己身後的士兵,就像一群叫花子一樣,散散亂亂,雖然站的整齊,但精氣神已經萎了。

前來的神將一些聰明的,已經知道閱兵儀式已經開始,而自己這群人已經全敗。心中仰慕涇陽君麾下的鐵軍,對於涇陽君的期望更是提高了不止一籌。有這樣的鐵軍,何愁大業不興?

他們中想法多的一些,已經開始想閱兵結束後,一定要在比武擂台上好好炫一下自己本事。心中已經有了投效公孫策的想法,投的晚不如投的早,投的早不如投的巧。自認找不到什麽巧妙的時機,還是早早投奔的比較好。

至於兵家傳承者,大多數很是惱怒,認為公孫策這是在欺辱他們。邀他們前來,又讓他們成為模特,像傻叉一樣立在這裏喝風。

但他們不敢抱怨,因為高台下滾落的那十二顆頭顱,以及同時高台上公孫策笑嗬嗬勸小女孩的景象上下之間極大的反差。讓他們知道公孫策對待生命是何等的冷酷,他們不敢拿自己生命挑釁公孫策的忍耐程度。

圍觀的人群裏,葉輕舟等的有點急了,不由詢問劉威:“威哥,閱兵式怎麽還沒開始?”

“其實已經開始了,他檢閱的不是隊列,而是意誌和軍紀。還有,叫我劉哥,叫威哥覺得別扭。”劉威身旁立著火爐,周圍還有衛兵值守。他怎麽說也是五大總管之一,安全很重要。

“威哥就是厲害,一眼就看到了本質。還以為涇陽君會像前朝閱兵那樣,讓各部士兵秀軍姿,走正步。不愧是涇陽君呀!想法就是獨特,不是我這樣的山野村夫所能猜測的。”葉輕舟很是感歎,不過他的話,讓劉威還是不爽。

“記住,叫我劉哥!還有,剛才那事你怎麽看?”劉威又問葉輕舟。

這時候疤臉也回到這裏,立在火爐前烤火取暖。對著劉威隻是點點頭,並無言語。他時刻謹記,他是君上的宿衛,除此之外,其他人他隻要記住模樣,不要弄混就成,沒必要有太多的交集。

葉輕舟對於前麵被斬首的十二個人,並沒有多少感想。他在終南山獵殺妖靈,見過的慘景已經將他的靈魂從內到外的洗禮了一邊。

“殺了,可以立威。劉哥你看,現在很安靜,不是很好麽?有什麽話可以回家說,沒必要在這裏秀下限。”對於一旁的疤臉,葉輕舟直接無視。

“嗬嗬,你說的很對,喝酒不?”疤臉嗬嗬一笑,這個背弓的小子能揣摩到君上的意思,他有點喜歡,難得的插嘴說了一句。

疤臉隨身攜帶五六個小酒壺,遞給劉威兩人一人一個。

“夠味!這是啥酒?”葉輕舟喝了一口,隻覺得這酒綿純,入喉後不覺辛辣,卻後勁十足,一浪又一浪的火在肺腑燃燒,仿佛燒盡了胸中灰垢,有一種豁然的感覺。

“茅台,真茅台。”疤臉的話很少,喝完酒,拿走他的酒壺,就離開了。

葉輕舟覺得,隻要每天有這樣的好酒,給涇陽君當一個宿衛也是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