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渡河
三月初一,神都洛陽。
公孫恩一身山文甲,戴著鳳翅盔,在北城門和上官婉兒道別。
“還是千牛衛將軍的盔甲帥氣,這個山文甲看上去就像條魚。武庫中那麽多的好戰甲,為什麽要偏偏選擇這個呢?”上官婉兒上下打量,望著公孫恩眼中多有不舍。
她還記得那天公孫恩被劉冕壓到武則天麵前,她正好因為手冷,書寫詔書時有一個字寫的不好,被武則天罰跪。而公孫恩死活不想跪,被一幫人按倒在地,和她一起跪在殿外。
公孫恩接受了跪拜的命運,千牛衛撤走後,又起身將自己的棉袍脫下,給她披上。讓她很感動,很溫暖。
她上輩子,人人都無比推崇她。還不是因為她的身份地位擺在那裏?麵對公孫恩發自本性的照顧,她發現這個帥氣英武的青年處處是優點。公孫恩做事有點衝,在她眼中就是天性淳樸,不加掩飾。公孫恩不拘禮法,在她眼中就是童真未泯。
總之,她對公孫恩有了好感之後,公孫恩在她眼中就是最完美的男子。
“三哥以前給了我一副山文甲,因為不是秦國將軍製式鎧甲就放在鹹陽。現在穿著山文甲,就當是一種懷念。”公孫恩拍著胸前光亮的甲片,嘩啦作響。
“如果你到了孟津,你三哥讓你投降,你會怎麽選?”
公孫恩皺眉,見他皺眉,上官婉兒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她知道公孫恩是不會騙她的,她不想聽到讓她傷心的消息。
“女皇陛下給了展現我自己的機會,所以報答完女皇陛下的恩情之前,我隻為大周而戰。還有,你也在這裏,我要保護你。”
“傻瓜,你保護好自己就成了。神都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不會有事的。”上官婉兒踮著腳尖彈了一下公孫恩的額頭,公孫恩配合的俯下頭顱。
“能威脅婉兒安全的隻有女皇陛下,所以婉兒工作的時候不要走神,不然還會罰跪的哦!”公孫恩心中滿是豪情,他要出人頭地,成為大周強大的幾個存在之一,這樣他的婉兒就能安然。
“陛下最喜歡的就是婉兒,最該注意的是你。前線戰局時時都在變化,千機萬變隻在一瞬,反應遲了或有了失誤,腦袋就會搬家。你在孟津最多待上半年,陛下就會將你調回神都。”最後一句上官婉兒低聲說出。
公孫恩似乎明白了,半年後周軍會有行動。孟津渡口有行動,目標隻有一個,那就是自己的三哥公孫策。上官婉兒告訴他這個信息,讓公孫恩很是感動。上官婉兒身為女皇的秘書長,保守機密的意識很強,說出這個機密,等於是冒著掉腦袋的危險。
他也知道武則天真正欣賞的他的原因是什麽,除了他自己本身就有些能力外。他三哥公孫策牢牢把握著河東,就是他最大的依靠。如果公孫策倒了,他這個大周武將,也就該到養老的時候了。
“好好等我,半年後我們再見。”公孫恩一把將上官婉兒攬到懷裏,頭埋在上官婉兒耳邊悄聲說道:“謝謝你,沒人能拆散我們!”
望著北去的軍隊,上官婉兒抹了一把淚水,低聲罵道:“傻瓜,沒有女皇的應允,我敢泄密麽?”
不久上官婉兒進宮,向女皇武則天稟告。這一刻她已經恢複了一張冷臉,將她與公孫恩前後的對話一字不漏的說給女皇。女皇隻是一邊聽,一邊點頭,最後,不發一言。
“陛下,秋收時真的要對河東動手?”上官婉兒沉默了一會,問道。
女皇笑了,如百花綻放。望著婉兒眼神中帶著戲謔,說道:“還以為你能忍住,沒想到動了春心的婉兒一心都撲在那個傻小子身上了。”
“若開戰河東,他們兄弟相殘,婉兒會痛心。”
“這一切的選擇權在公孫策,他父親雖然在鹹陽。朕相信他有把握可以將他父親救出鹹陽,他手下的隱秘力量不能小覷。朕懷疑,王翦之孫,王離的耳朵就在他手中!”
“他是怎麽辦到的?鹹陽那日動亂,死傷不下萬人,牽連四五萬人。這樣的大手筆,不是他一個新興勢力所能完成的。”上官婉兒有些吃驚。
“其中有我們的人,有晉國的人,還有漢國的人。其中出力最大的是依附各國的前朝餘孽!朕懷疑,其中也有秦國的推波助瀾!”女皇的眼中,一切陰謀都是建立在有可能的基礎上。
因為秦國在這件事上,雖然損失了不少。但出了很少的代價,就將鹹陽城中的遊散天兵神將聚攏,這些人組成的戰力不容忽視。而春耕在即,被秦國貶為奴隸,秦國不用再支付物資供養他們,還能增加數萬勞力!
三月初六,剛到孟津的公孫恩就接到了一份來自北方的書信,是公孫策的。
公孫恩將書信交給自己副將鄭泰,鄭泰看完信遂說:“涇陽君邀將軍去河東赴宴,這是將軍家事。末將不好參與,但將軍與涇陽君分屬周秦,駐地相鄰,這赴宴,就牽扯到公事。所以末將認為,將軍當以大局為重。”
“現在周秦是什麽關係?”公孫恩取回書信,重新封好。
“聯盟!”鄭泰咬牙說道,他已經知道了公孫恩的打算。
“既然是同盟,不是敵對。那麽本將去河東又有何妨?書信還請代繳女皇陛下,本將即刻動身。”公孫恩將書信完整交給鄭泰,轉身離去。鄭泰伸了伸手,一時竟然找不到勸阻的理由。
“鄭將軍,若公孫將軍一去不返,我等死罪啊!”軍中長史杜預突然說道。能在潼關擒獲公孫恩,是武周的意外之喜。雖然沒有成本支出,但也不能就這麽丟了。女皇可是出了名的殺伐果斷,到時候自己這幫人,真的會吃不了兜著走。
“來人,擊鼓!”鄭泰是跟公孫恩一起從千牛衛係統轉業過來的,知道公孫恩和上官婉兒的事情。雖然羨慕公孫恩能獲得上官婉兒的青睞,可也沒多少嫉妒之心。
鄭泰之所以身為公孫恩的副將,都是上官婉兒一手包辦。他的任務隻有一個,保證公孫恩的安全,不能遇害,也不能消失。
“涇陽君於河東設宴,公孫將軍要去河東赴宴。你們說說我們該怎麽辦?”城中七八名領軍校尉來了一半,鄭泰開門見山。
“稟告鄭泰將軍,末將剛在北門見公孫將軍率親騎出城去了!”一名校尉抱拳出列。
“不能讓公孫將軍去河東,就算將軍有歸周之心,就怕涇陽君無放人之意!”軍中長史杜預一錘定音,眾將點頭,共帶親兵追出北門。
“快,再快點!”公孫恩快馬加鞭,他知道鄭泰這人反應慢,但很謹慎。自己能直接離城,全靠鄭泰腦子沒有轉過彎來。如果等到鄭泰召集眾將,統合了意見,絕對鐵了心留下自己。
“將軍,後麵騎軍追來了!”親衛將劉銘扭頭望見身後數百騎追來,當即高聲提醒。他是劉冕送給公孫恩的家將,現在充當公孫恩的親衛將。
“帶五十個弟兄擋住他們,隻要我過河,他們不得不放你們過河!”公孫恩揚鞭高呼,馬速不減。
“左隊弟兄隨我來!”劉銘大呼一聲,同時舉起一麵掛在馬具上的藍旗,左右搖晃。
看到藍旗,左隊五十名騎士緊勒馬韁,停了下來。匯聚在劉銘身旁,等待命令。
“東西排成一線,阻擋追兵!”劉銘大呼一聲,從馬具上掏出小盾護在身前。
“繞過去!”鄭泰大呼一聲,不想這邊騎兵分流,對麵的阻攔騎兵也分流阻擋。麵對不要性命,擋在衝鋒騎兵麵前的公孫恩親兵,各將不敢下死手,紛紛率部駐馬。
“鄭泰將軍,如何是好?”一名校尉高聲問道。
“打落馬,都綁了!”鄭泰雖然反應慢,這是指做決定的時候。若做了選擇決定,那麽他就會一條路走到黑,不撞南牆不回頭。
“弟兄們,上!”劉銘高呼一聲,與五十名騎兵匯成一股,衝向追兵。麵對他們,追來的騎兵也是分騎而出,不敢發動齊衝,不然必定會有損失,不管是人,還是戰馬。
一個個精銳騎兵與劉銘部騎兵一樣,都是小股纏鬥在一起。一張張漁網被撒出,劉銘所率領的騎兵紛紛被漁網籠罩,先後被追兵打落戰馬。
“追!”鄭泰橫了一眼劉銘,帶著騎兵朝孟津渡口追去。
“七哥!”蘇信站在船頭,跳著招手。公孫恩見河邊守衛的校尉正要上前詢問,橫眉一瞪,那周軍校尉一怔,退了回去。
“阿信,怎麽是你?”公孫恩跳上甲板,抽刀砍斷綁在碼頭上的繩索,船上的水手奮力劃槳,船隻逐漸離開碼頭,那個鎮守渡口的校尉伸了伸手,想要說什麽,但苦於自己官職低於公孫恩,又不知道說些什麽。
“三哥種了一山的桃樹,現在桃花正開,景色難尋。所以三哥設宴,要叫你去看看,我就跟著來了。”蘇信少年心性,說罷又指著一個背弓清瘦青年說道:“七哥,這是神射手葉輕舟。一路的安全,都是歸他負責。”
“見過公孫將軍!”葉輕舟見過公孫英,公孫英這個公孫策的親堂兄,在與公孫策的相貌相似程度上,遠遠比不上公孫恩。要知道公孫恩和公孫策是隔了一代的堂兄弟,這讓見過的人都很是驚奇。
“沒必要多禮,咱都是現代人,沒外人的時候就輕鬆點。”公孫恩伸出手,葉輕舟抱著的拳有點不自然的鬆開,和公孫恩握手。握手這種禮節,似乎好久都沒見過了。
鄭泰帶著追兵趕到,製服了餘下碼頭的親兵,揚聲對行駛出數百米外的船隻大呼:“公孫將軍,且慢行!”
追兵紛紛跳上碼頭上的船隻,準備追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