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大婚,驚情溫馨(一更)
琉璃燈剔透如月,映照出男子淺淺的下頜。他伸出兩根手指,輕輕的撥開眼前的簾子,然後看向樓西月:“準備好了嗎?”
樓西月點頭道:“嘿,殿下你放心,今晚便是大羅神仙也沒法子跳進來,你就好好當你的新郎吧。”
楚遇將自己臉上的麵具摘下來,問道:“西塞那邊的事情怎麽樣?”
樓西月皺眉道:“那兒的大局還在,殿下無需擔心。這回您回來,那個老妖婦絕對不會再輕易罷手的。”
楚遇道:“龍求月還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到現在,我還不知道這最後的人是誰。”
樓西月驚訝的道:“還有這最後的人麽?難道不是十二鬼部?”
楚遇搖頭道:“他們,還不是。這件事以後再說,今晚上,務必將一切安排好。”
樓西月點了點頭,看著他道:“殿下,你決定了嗎?”
楚遇微微一笑:“這麽多年,我一直在等著這麽一天,不論再大的困難在前方,我都準備著去翻越。”
那些阻擋在前方的命運,終將被他們的腳踩在腳底,無論他,是生,還是死。
——
江蘺醒來的時候天色沉沉,她睜開眼,披著衣服起身。
屋子裏隻在靠近牆壁的高架下點了盞七星燈,她走過去托起燈,然後走到桌邊放下,接著推開窗戶。
隻見目之所及都掛起了紅燈籠,在黑夜裏匯成一片,而清歌也打了簾子進來,道:“姑娘醒了?她們都已經等著了。”
“那讓她們進來吧。”江蘺道。
清歌應了聲,然後轉身走了出去,帶了丫鬟婆子一並進入,手裏捧著嫁衣和水粉等東西。
江蘺心裏歎了聲,無論如何,總也逃不過這樣繁複的禮節,隻能坐在大銅鏡前任他們擺布,開臉,修鬢,抹粉,塗脂,挽發。
江蘺心中暗想,這番厚厚的脂粉塗下來,恐怕每個新娘子都差不多吧。
江蘺看著鏡子裏的自己,不由微微一笑,這裏麵的女子是自己嗎?整個一白麵混合出來的麵人啊。而這個時候,旁邊的那婆子還止不住的誇道:“郡主可真俊啊!老婆子這麽多年就沒有見過比郡主更美的女子!”
江蘺也知道她們說的奉承話當彩頭,也不說什麽,隻是微笑。
等到一切弄好之後,已經快到晌午了,那些婆子退了出去,清歌走上前,盯著江蘺看了許久,方才道:“姑娘的這身衣服真好看。”
江蘺心中好笑,這丫頭看來是對她說不出什麽違心話的,這般厚厚的脂粉塗抹下來,說什麽臉好看都是虛的,這脂粉恐怕就有二兩。江蘺低頭打量著這件嫁衣,當時自己隻是翻看了那些圖稿,並沒有對楚遇說明自己的想法,但是自己心中卻是是對這件嫁衣更為喜歡的。
沒有多餘的繁複之色,隻是用銀線在大紅綢上繡著暗紋,不細看根本看不出來,一張寬的玉帶圍著,顯得有種別樣的俊秀。
清歌看著她,問道:“姑娘,你餓不餓啊?”
江蘺回頭看了看她:“怎麽了?”
清歌道:“成親可是個苦差事啊。今兒一天都沒法吃東西了,按規矩要在這裏呆到傍晚,然後等皇子來接。這麽長時間,餓著了怎麽辦?”
江蘺也知道按規矩是吃不得東西的,她笑道:“沒事兒,也就這麽一天,挨挨便過去了。”
“哦。”清歌諾了聲,便沒有說話。
江蘺將目光轉向窗外,隻見模糊的天光在眼,仿佛將心也填滿了一樣,心中卻是安寧長久的。
她想起剛才那嬤嬤拿著梳子梳過她的發,一聲聲說著:“一梳梳到尾,二梳白發齊眉,三梳兒孫滿堂。”
這些最簡單的祝福語,便是尋常女子出嫁的心願,平平淡淡才是真。
江蘺撐著自己的肚子,一直等到申時末,才聽到錯雜的人聲,這邊那些嬤嬤進來,急急的叫道:“快,給郡主蓋上珠麵!人來了!”
清歌聽了,立馬將蓋頭往江蘺的腦袋上一蓋,然後扶著江蘺急道:“姑娘,怎麽辦呢?人來了。”
那模樣簡直比她家姑娘還緊張的多。
江蘺微微一笑,反而伸手拍拍她的手:“慌什麽慌,待會兒有人領著,不必擔心。”
清歌跺了跺腳:“可是姑娘,我忍不住啊!我就是慌!姑娘……”
嬤嬤道:“今兒郡主大喜的日子,慌什麽慌,別哭!”
清歌立馬憋著,硬是擠出一絲笑來,那嬤嬤笑道:“對,這樣才對了,喜慶,記住,今兒就是個喜慶的日子!”
“嗯!”清歌使勁的點了點頭。
而這邊,那嬤嬤也伸出手,扶著江蘺的胳臂道:“郡主,待會兒你跟著老身走便是。”
“好,謝謝嬤嬤。”江蘺道。
嬤嬤拖著江蘺往門外,不停的道:“郡主慢些,小心門檻,邁一邁腳。”
江蘺微微一笑,這楚國的婚服和別處的不同,若是一般人家,那就是頂著龍鳳呈祥樣式的紅蓋頭,但是像江蘺這般嫁的是貴族子弟的話,用的都是從鳳冠上垂下來的珠麵,一根根密密的垂下來,瓔珞般的樣子,倒還能看清楚外麵的光景。
走出行宮外,長長的迎親隊伍從街角蔓延過來,江蘺的心忽而一跳,目光從珠麵散開的縫隙中看去,落入一雙深深含笑的眼眸裏。
清歌驚呼一聲,然後迅速捂住自己的嘴巴,最後結結巴巴的道:“這,這是九殿下?”
那嬤嬤笑道:“你以為是誰?”
清歌默默地用拳頭塞住自己的嘴巴。
大紅的錦緞裹在他身上,仿佛罩著一片紅雲,眼前所有的顏色都已經消散,隻有那抹紅,仿佛要將整顆心都燃燒起來,那薄而冷的唇微微勾起一個令人心醉的弧度,無聲的張嘴:“阿蘺。”
阿蘺。
這簡簡單單的兩個字,誰知道他等了多久?終於可以這樣正大光明的吐出。
旁邊的嬤嬤催促道:“郡主……”
江蘺頓時反應了過來,急忙低了頭,然後低頭進入轎子裏。
轎子被抬了起來,軟軟的抓不著地,江蘺覺得自己的心也跟著起起伏伏的,本來平靜的心在見到他的時候起便灰飛煙滅了,她覺得自己入了魔,眼前都是他好看的樣子,他的眼,他的眉,他的鼻,他望過來的目光,如刹那煙火,卻可瞬間鑄就一座城池。
她伸手捂住自己的心,隔著手觸到那柔滑的錦緞,又覺得這嫁衣也跟著滾燙起來,他的那身衣服,和這樣同樣的樣式,暖的,熱的,燙的,說也說不清楚的滋味。
轎子搖搖晃晃的穿過長街,那些嘈雜的聲音剛開始還是如潮水洶湧的,但是當他們走過的時候,卻瞬間寂靜了下來,十裏紅妝的盛狀他們不是沒見過,但是像這等模樣的,那可是忒財大氣粗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馬背上的新郎,隻見一個身影,卻仿佛淵亭赫嶽一般的高遠,叫人往上瞧一眼那容顏的勇氣都沒有。敢往上一瞧的,卻是雲山之淼,燦燦如朝霞紅日,一瞬間卻再無什麽感覺。
不知道什麽時候,轎子停了下來,轎子的簾子被掀開,一隻手伸到轎邊。
清臒如梅骨。
江蘺的心忽上忽下的將自己的手放上去,那隻手微微一動,然後輕輕的合攏,最後,握住。
這一握的溫度。
而她不知道,這一握,以後的刀鋒烈,烽火起,以後的三千裏血濺,五萬裏路遙,那些亂刀廝殺而來的命運,都在此攜手中變得微不足道。
他握著她的手,邁入府中。
整個祁王府中到處都是人影,原本鬧哄哄的院子,在他們進入的瞬間突然靜了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落到那張傳言中因病毀壞的臉上,驚異不定,這個人隱藏七年,竟然沒人能察覺?!難道以前都看走了眼!這個人能在所有人的注目中隱藏的如此滴水不漏,這等能力,又豈是一般人所有?
他們對於楚遇的好不忌憚,一是在於他的病體,而另一方麵,是在於他單薄的勢力,這朝中的勢力分成幾派,但是沒有一個人站在楚遇的身邊。但是現在看來,能躲過所有人的查探,恐怕背後的勢力有多深,誰也不知道。
皇甫琳琅的目光微微一凝,幾乎是用盡自己所有的力氣才將自己的目光從他的身上轉開,她隔著遙遙的人群,和皇甫驚雲詫異的一對望。
但是眨眼之間,他們就將自己的目光轉開,然後若無其事的喝酒吃菜。
江蘺的手被他暖暖的握著,在眾人的注目中走入堂內。
江蘺知道,楚遇**在眾人麵前的不僅僅是他的容貌,而是將自己置於所有人的敵對之下。
進入堂內,竟然看見成元帝位於高位,前日便是楚原的大婚他也因為長公主之死沒有參加,卻不料今日竟然來了。
那邊已經開始在喊:“一拜天地。”
江蘺趕緊收拾心神,隨著彎下去。
“二拜高堂。”
轉向成元帝。
“夫妻對拜。”
這“夫妻”二字落到她的心裏,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和楚遇麵對這麵,低下頭去。
“禮成,送入洞房。”
新房內的膽梅瓶插著幾束剛剪的紅梅,一個女童用剔燈撥兒將龍鳳燭的燈花兒撥了撥,然後退了下去。
江蘺被清歌帶著進入房內,兩邊伺候著的嬤嬤已經走了上來,對江蘺道:“王妃且坐到**。”
這名稱換得快,需得是皇宮中的老嬤嬤才有的,江蘺猜想這恐怕是成元帝從宮中遣來的,而成元帝對楚遇的親事如此的上心,看來和楚遇的關係並不像外麵的傳言的那樣。
屋子裏燃著百合香,極清極淡的。
沉香攢海棠花紋拔步床放在屋子裏,**是兩條大紅錦被,旁邊的花架上放著鈞窯的水甕,旁邊放著藍玻璃刻花燭台,那光浸了水色,照得眼前的一切都是流光溢彩的。
江蘺被引著坐到**,剛剛一坐下,便感覺的身下有硌著的東西,她知道這**到處都是花生桂圓些幹果,也不多說。
清歌杵在那邊,完全不知道該怎麽做,而這個時候,隻聽到腳步聲微微的想起,門口的老嬤嬤喚了一聲:“殿下。”
江蘺本來還坐的平靜,陡然聽到這一聲,心裏忽然就錯亂開來,什麽辦法也沒有,她隻覺得心跳的厲害,然後緊跟著手也熱,手心裏也不由的拽了一汪熱汗,真是難得的無措。
楚遇進門,旁邊的嬤嬤就將小玉稱遞了過來,楚遇道:“不用,你們先出去吧,備點溫水來。”
“是。”那些嬤嬤也不多說話,隻是從善如流的走出門,清歌站在那裏不知道該怎麽辦,一會兒看看自家的姑娘,一會兒瞟瞟那邊的九皇子,心裏七上八下的。女子成親的事她可聽過不少,聽說就是兩個人在**睡覺,男的就會將小娃娃塞到女子的肚子裏,可是這怎麽塞她可不知道,她想著是從腳底下還是口中塞?如果是後者,那可多磕磣人啊。
她還在這裏沒邊沒際的想著,楚遇的聲音淡淡的響起:“清歌,你要呆在這裏?”
這聲音多好聽啊,清歌覺得自己沒法子思考了,隻能急忙道:“不不不,我不呆在這裏。”
她說著快步出了門,走出門外將門給拉上的時候方才回些過神,哎,殿下怎麽知道我叫清歌的?我怎麽能把姑娘一個人留在房間裏呢?
江蘺看著自己忠心耿耿的丫頭被楚遇一句話就給忽悠出去了,也不知道是笑還是什麽的,她垂著眼睛,看著近處他委在地麵的一片衣角,慢慢的對自己說,不要慌啊,慌什麽慌。
楚遇走了過來,露出腳底那繡著銀線的靴子,每一步落下都帶著某種奇異的韻律,明明悄無聲息,卻又一步步泰山之重。
江蘺覺得他微微的俯下身來,那墨般的長發微微一**,連帶著自己的心也跟著**起來。他伸出兩根手指,輕輕的落到她的臉邊,微微一頓,然後勾著那垂珠慢慢的撥開。
江蘺還是慌得緊了,隻感到那垂珠撥開的聲音驚心動魄的響著,細細碎碎的敲在心裏,如開山之鼓。
“阿蘺……”
這聲輕喊,微微的壓著,方能不顯得顫抖,她在他的眼前慢慢的露出容顏來,他看著她垂下的睫羽微微的顫動,仿佛一隻顫抖的蝶翼。
江蘺被這聲呼喊喊得心裏密密麻麻的顫,然而還有更多說不上來的滋味,欣喜有之,然而更多的,卻是說不出的壓抑的感覺。
她隻能抬起眼,看到他的唇色,豔麗的將所有的紅都壓了下去,挺直的鼻往上,然後被那一眼的溫柔深邃灌得完完全全。
“殿下……”她下意識的就想呼喊,但是還沒有反應過來,楚遇的二指已經順著一過,輕輕的托住她的下頜,嘴角勾起一個莫名的燦爛的弧度:“殿下?”
江蘺微微一怔,忽而想起那日馬車中的事,臉頓時燒著了,心跳莫名的加快,連語音也溫軟的不成樣子:“子修。”
兩個字幾乎是咬著舌尖說出的,明明是她喊他,怎麽覺得那麽奇怪,有種自己被調戲的感覺來著?
楚遇微微一笑,然後伸手將她頭上的鳳冠給取了下來。
江蘺隻能看著他動作,眼睛卻不由自主的往上瞟,楚遇容色本來高遠清冷,叫人不敢輕易觀之,但是今日被那大紅的衣服一襯,便生出幾分豔魅的感覺來。
她幾乎不敢多看,隻能垂了頭,而這個時候,門被敲了一兩下,楚遇道:“進來。”
一個丫鬟端著紫銅盆進來,楚遇伸手拿起放在旁邊的帕子,突然道:“去拿鬆花軟棉帕來,以後府裏的帕子隻用這個。”
“是。”那丫頭說著將紫銅盆放下,不一會兒就就用檀香盤托了棉帕來,放到旁邊便自己退下。
楚遇將帕子浸了水絞幹,然後走到江蘺的旁邊,微笑道:“擦擦臉?”
江蘺看著他,急忙道:“我來便好。”
楚遇眼角飛起一個曼妙的弧度,聲音輕輕地:“你看不清楚。”
說完不容江蘺拒絕,輕輕的覆蓋上她的臉。
那溫軟的感覺蓋在自己的臉上,隨著他的手緩緩的移動,不一會兒,他自收了手,將棉帕放到旁邊的檀香盤上。
楚遇道:“餓了嗎?”
江蘺隻能抬起眼看他,隻覺得自己被這樣的溫柔一裹,便是什麽推辭的話也說不出來,隻能點點頭。
楚遇微笑著,然後負手出了門。
江蘺看著他消失的身影,心裏暗鬆了一口氣,在這樣下去自己可真的不知道怎麽辦了,自己一點也猜不到他的心思。
她的目光落到旁邊的棉帕上,微微一呆,他用棉帕,是因為巧合還是故意的?自己的皮膚最好是用棉帕,否則用其他的便會生出紅疹子,若是巧合的也就罷了,可若是故意的,他又是怎麽知道的,自己的皮膚毛病連清歌也不清楚。
楚遇推門而入,手裏提著一個食盒,他走到桌子旁邊,對著江蘺微微一笑:“過來吃東西。”
江蘺走過去,楚遇已經用小勺子舀出了肉羹,他道:“餓了很久吧,現在吃這些東西好些。”
江蘺正準備接過那青花小碗,卻不料楚遇對著她道:“我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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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不要嫌棄字數少,卡文了,今晚上二更~
還有,為毛我覺得這兩人有點膩歪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