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有客南來
春搜,夏苗,秋巡,冬狩。
這四件事約莫是每個國家的大事,本來的冬狩在先祖時期是為了彰顯江山是靠武力打下來的,每年去看看艱苦如何,但是經曆了這麽幾代,冬狩反倒變成了一項皇子皇孫們舒展身心的活動。
不過近日的天氣不太好,當天監官選擇的黃道吉日浩浩****的飄起鵝毛大雪的時候,成元帝正帶著浩浩****的隊伍前往西山。
不過烈烈寒風,慘慘飛雲,霜濃冰凍的,倒是一翻冬日好景致。
江蘺窩在馬車內,身上裹著白狐裘,襯得眉目精致,她一雙清淩淩的目光看著楚遇,他正用手指勾了汝窯的影青茶壺,將茶水倒入同套的影青茶碗裏。
那香氣隨著壺嘴傾瀉出來,整個車廂瞬間圍繞嫋嫋茶香。
江蘺聞了,忍不住直了身子,道:“碧螺春?”
楚遇將茶遞了過去,含笑道:“正是嚇煞人香。”
那小小的圓卷兒浮在水麵上,載浮載沉的飄著,瑩瑩的色澤,江蘺接了,用碗蓋抹了一層的茶沫,道:“這是洞庭那邊的茶,雖然沒有三針雨花茶來的珍貴和稀少,但是香味卻是別的茶比不了的。”
楚遇給自己倒了一杯,道:“茶這一道,本來要經過祭香,滌器,涼水等步驟,但是今日倒不行了,改日煮茶時再說。”
江蘺慢慢的綴了一口,隻覺得那些香氣仿佛一縷煙兒似的鑽到了舌頭的每分每寸,然後梭梭的往下竄,直通肺腑,她輕輕地笑道:“皎然說‘一飲滌昏寐,情思爽朗滿天地;再飲清我神,忽如飛雨灑清塵;三飲便得道,何須苦心破煩惱’,我想我隻是飲一口當牛飲了。”
楚遇看著她,道:“若是我,大約更愛酒吧。”
江蘺點點頭:“酒也很好啊。”
楚遇微微一笑,溫柔的看著她,然後飛快的一低眼,不再說話。
此生,約莫就想那麽一回,但願長醉不複醒。
兩人在裏麵喝茶聊天,這時候馬車猛地一停,江蘺杯中的茶水頓時拋了出來,眼看就要砸在麵前的小幾上,楚遇極快的將自己手中的茶碗一收,微微一滑,將那茶水悉數接入自己的杯中。
他三指握著茶碗,優雅至極的往自己的嘴邊一湊,含唇而飲,末了,神色高潔,緩緩一笑:“果然香氣襲人。”
江蘺的一張臉直燒得幹幹淨淨,隻能略微的轉了自己的臉,將簾子掀開,對著外麵道:“發生了什麽事?”
明月騎著馬在旁邊道:“王妃無事,隻是一些獵戶闖了進來摔斷了手,還好沒有進入狩獵區。”
江蘺點了點頭,將簾子夾了起來。
馬車咕嚕嚕的行了起來,經過前麵的道路,江蘺看了看那幾乎陡直的斜坡,還有那斜坡上掛著的一角衣皮,眉頭一閃。
楚遇含笑道:“阿蘺,你認為那真是普通獵戶?”
江蘺的目光看著那山崖:“這般的陡峭,想要從上麵下來,若是高手,自然會好無損傷,若是普通人,恐怕會不死也重傷,但是若要裝成重傷而又不死,那麽就隻能是高手中的高手。你看那山體滑下的泥土,是從下半截開始的,那麽就隻能說明前麵的半截那些人如履平地,那般險峻之地都能行走,又何須懼怕下麵的道路?”
楚遇的目光忽明忽暗,執著茶碗微微一笑,慢慢的吐出一句話:“有客南來,且看好戲。”
西山位於王都之外,山脊連綿,冬日裏高高的山間旋著一圈圈的白,去的時候太監和宮女已經將平地裏的雪掃得幹幹淨淨,帳篷已經被設好了,皇帝的主帳是明黃色的,此次與他同行的新晉得寵的麗妃,其餘的皇子都遠遠近近設在了不同的位置。
楚遇和江蘺的位置設在了較遠的地方而離皇帝最近的依然是楚宸和楚原,而此次最末的卻是二皇子楚茂。
旁邊的明月掀開簾子,江蘺穿著一件火紅的披風走了出來,剛剛出來,就看見楚茂的身影在旁邊一閃,然後一雙冷厲的眼睛“刷”的看向她。
江蘺微微一笑:“二皇子好。”
楚茂冷笑道:“我是很好,便不知道九弟妹好得了好不了了。”
江蘺的目光看向遠處,隻見皚皚白雪遮得眼前的視線一片朦朧,她淡淡的道:“不勞二皇子費心,我看二皇子目色赤黃,料來最近多思傷身,需要請大夫開兩劑藥來吃方能降降火,如果在這麽下去,說不定命不久矣。”
楚茂冷冷的一甩袖子:“那麽咱們就看看誰命不久矣。”
江蘺淡淡的道:“請便。”
楚茂冷哼一聲,甩手離去。
旁邊的明月道:“王妃,需不需要動手?”
江蘺彈了彈衣領上的雪片,微笑道:“這樣的人隻會髒了我們的手,死的方法很多,一刀下去也是死,抽筋扒皮也是死,得看怎樣的死。”
“你想他怎樣的死?”楚遇的聲音從後麵傳來,江蘺回頭,就看見他披著一件雪白的大氅走了過來,一把紫竹傘在他的手底慢慢的撐開,支過來為她遮擋麵前的風雪,“這麽大的雪怎不讓明月打把傘?小心冷著。”
江蘺微笑道:“隻是出來看看,幾步就回去了。”
楚遇伸手抹過她的臉頰,將那冰涼的雪水化開,道:“幾步也要注意。”
江蘺一呆,瞬及笑開:“嗯,好。”
楚遇也隨著一笑,道:“如果你嫌這裏麻煩,咱們去南邊轉轉。”
南邊?
楚遇看著她的遞來的眼神,含笑道:“那邊風情別特,和中原風景不同。”
江蘺正待回答,隻見一個小小的裹著大氅的身影滾了過來,手裏抱著一個東西,蹦的老歡的道:“九哥哥,九嫂嫂!”
月輪一張臉凍得通紅,帶著狐皮帽子,將一個東西包在了懷裏,嚴嚴實實的。
江蘺看著她的模樣,將自己手裏的暖爐遞了過去:“瞧你冷的這個樣子,快暖暖,小心凍壞了!”
月輪撥浪鼓似的搖著頭:“嫂嫂我不冷,快幫我看看這隻兔子,我在後麵捉的,我婢女說是大冬天的凍得跑不起來才讓我給捉住的。嫂嫂你給我看看!”
楚遇道:“你這隻兔子是在後麵哪兒捉的?”
月輪睜著水靈靈的大眼,道:“就在我帳篷後麵啊!嘖,幸虧剛才設置帳篷的那些人沒見著,否則我哪裏捉得來?快快快,嫂嫂快幫我看看!”
江蘺和楚遇對視一眼,然後江蘺從她的手裏將那隻大灰兔提了起來,將暖爐塞到她手裏,微笑道:“到旁邊的小帳篷裏休息會兒,清歌在那兒生了火,我看了就來找你。”
月輪糾結了一會兒,但是這大冬日的也實在凍得緊了,即使拿著暖爐也感覺不出什麽,隻能點點頭:“嫂嫂你治好了就叫我啊。”
江蘺點了點頭,看著月輪走進了旁邊的小帳篷。
每一個大帳篷旁邊都有兩個小帳篷,留給跟隨的貼身侍女們用的,而更多的一般宮女就隻能被聚集在另外的帳篷裏,那些帳篷是沒有炭火供應的,隻能依偎著取取暖。
江蘺將兔子提了回去,然後叫旁邊的明月準備了溫水,從自己的懷裏取出一顆藥丸丟入裏麵,等到它化了之後將棉帕浸透,然後將自己的手擦拭幹淨,接著吩咐道;“將剩下的水給月輪公主送去,想辦法讓她也擦擦手。”
“是。”明月應了然後端著水盆走了出去。
楚遇看著那隻兔子,道:“什麽毒?”
江蘺皺眉道:“是一品花。看來有人要對月輪下手。月輪的帳篷位於中間,而打掃的人也不可能白放著一隻灰兔子不收拾,那麽隻能是有人扔進去的。”
楚遇道:“不要擔心,我派人守著她便是。”
江蘺將這隻大灰兔身上的一品花汁液給除了,然後才將像是洗了個澡一樣的兔子拿給月輪,道:“回去給她烤烤火,暖起來便會跑得快了。”
月輪歡天喜地的抱著兔子,然後道:“還是九嫂嫂和八嫂嫂對我最好,其他人理都不理我,全部到那個麗妃的跟前去了,我不喜歡她們。”
江蘺拍拍她的頭道:“小孩子的氣性話兒,在我跟前說說也就是了,別在外麵說。”
月輪點了點頭,然後又和兩人說了幾句,方才抱著自己的兔子向江蘺和楚遇告辭而去。
楚遇的眼色沉沉,卻沒有說一句話,天外白雪一點,恍如飛花。
——
大雪依舊下個不停,草草搭建的大帳篷內,下等宮女們依偎在一起,將一件破舊的棉襖拚命的往自己的身上拉,但是無論怎樣做,都隻能感受到那切身的寒冷,從四麵八方闖進來。
一盞灰黃的燭火閃了閃,最終陷入了黑暗中,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緊挨著的宮女中,一個身影緩緩的走了出來。
她悄無聲息的邁出人群,然後像蛇一般的一閃,消失在帳篷內。
帳篷外還有巡邏的守衛,但是她的身子縮了一下,然後仿佛憑空消失了一般,縱入黑夜裏,消失不見。
黑暗中一抹亮光一閃,兩個侍衛的身影無聲的倒下,被一隻虛空的手托住,一些粉末落了下來,瞬間化為灰燼。
暗夜裏傳來一聲冷媚的微笑,瞬間即散。
而這個時候,一把優雅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淵姬,你今晚想要殺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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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吹要去醫院溜達一圈兒~揮揮~字數少了點,抱歉~
謝謝18620773158親的兩章月票和anniel親滴一張月票票,某吹雙手捧著大月票十分的感謝~
後麵開始殺人了~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