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4)

這場降雨將中國的東南部分都覆蓋了,也覆蓋了兩個城市。

“出來了!”陶思然在不知等了多少個小時之後,終於看見醫生走出來。

“她醒了,奇跡啊。”醫生疲倦的一屁股坐在一張空的凳子上,抬頭仰視著圍過來的一圈人。

聽到這個消息,大家還沒反應過來,最先還是程建國回過神,他掩飾不住心中的欣喜:“人現在怎麽樣?”

醫生笑笑,他的眼皮往下耷拉,明顯是累壞了:“不知是她造化大還是命不該絕,這些淤積在器官的淤血被她咳出來之後情況就好多了。我們檢查了她的傷口和身體狀況,雖然還沒脫離危險,但情況要比以前好。”

陶思然開心的蹦了起來,她甚至和程建國擁抱在一起,而後者還沒回過神。

於晴被推了出來,臉色還是蒼白的嚇人。

“這……”不懂醫術的陶思然看於晴的樣子不比剛才好。

醫生檢查一下她的脈搏:“我隻是說情況好一些,剛剛在手術室她清醒了一會兒,但馬上又陷入昏迷,而且還持續高燒。”他讓護士把於晴推回病房。

剛剛的喜悅被醫生的一席話打了回去,趙江不失平時的穩重,他上來仔細的問:“這樣的話,那她能好過來嗎?”

醫生輕歎一口氣:“燒退了就好了。”

大家的心又提了起來,陶思然走向於晴的病房,甚至忘了跟身邊的人打招呼。

“那麽年輕的人,為什麽身上布滿了傷口?”醫生低聲的問趙江。

趙江搖搖頭,他自然不能泄漏於晴的身份,其實他也不知道多少:“都是戰士啊。”

陶思然不忍的看著病**的於晴。

“要好起來。”門口不明顯的位置站著一個人,他看著病房裏麵卻不進去,等沈國他們一行人過來的時候,他握了握手中的病曆夾,和他們擦肩而過。

一輛越野車在邊境一棟別墅前停下,車上的人看起來心不在焉,下車的時候特意戴上了一副深色的墨鏡,隻有在門口迎接的人才能看出他眼中一閃而過的機警。

“見到你不容易。”對方開口了,一副外國人的麵孔上寫著琢磨。

“咱們的人越來越少啦,必須得提防一些啊,我這麽過來就已經算是不錯了。”開口的人說話顯得懶散。

“進來說吧,”外國麵孔的人掃視了一下四周,把來人讓進門,“辛苦你了,嚴哲。”

嚴哲摘下墨鏡,看著對方:“湯姆,我現在知道為什麽世界上都在抓你,你這入鄉隨俗的適應力可真不一般啊,嗬嗬。”他把手上的墨鏡輕輕擦擦,環視一下裝修簡約的房子。

湯姆走到酒架前取下一瓶酒打開,倒在兩個杯子裏,遞給已經坐在一個獨立沙發裏的來賓:“規律就是這樣,適應力越強的,反而更容易生存到最後。”

嚴哲把杯子放在桌子上,看著外麵不時走過的保鏢。

“話說回來,你找的那個人能行嗎?要知道我們可不是失誤了一次兩次了,於晴就是最近的案例。”湯姆喝了點酒,並把杯子對著光看。

嚴哲輕輕一頓,他兩手叉在胸前:“那是沒把他們逼到絕路,現在王誌文是個死人,你說誰會相信一個死人?”

湯姆明顯不放心:“中國軍人,要比我知道的忠誠的多,而我們至今這麽大的代價和阻礙,也正是因為這個,我不放心。”

“讓一個活人忠誠不難,可讓一個死人,尤其是一個背著犯罪的死人忠誠,很難。想想你們以前不也用類似的方法除了一些人嗎?”

湯姆想了一會兒,現在正是他用人之際,他必須加快速度,否則過了時間自己的計劃就隻有全部泡湯,他看著杯中紅色的酒水,一口幹了,尋思一會兒。

“我可以考慮,可你也知道,我必須看到他手上見血。”湯姆狡猾的看一眼嚴哲。

後者似乎不為所動:“他殺的人不少,這點你多慮了。”

“不,他以前殺的人對他來說是罪犯,我要他手上沾上把自己變成罪犯的鮮血。”湯姆揚揚眉毛。

嚴哲嘴角挑起來:“殺人多了會麻木,你我現在都是,這有區別嗎?”

湯姆搖搖頭:“我現在用人,手上必須有東西鉗住他。跟你交個底兒,有些事,不容得我再去冒險。”

嚴哲想了片刻,也就是幾秒鍾的時間:“好吧。”

湯姆明顯是目的達到的表情,他笑笑:“那,你什麽時候把人領來?”

“我得先把尾巴除幹淨,知道他的人沒幾個,等我幾天。”嚴哲狡黠的看了一眼另一所房子窗戶上的身影。

“那個?”湯姆用下巴不明顯的指了一下。

嚴哲搖搖頭:“欲成大事者,必有決斷之心。”他的眼中露出凶狠。

“我以為我夠狠的,與你相比,我還算個平起平坐。”湯姆露出一個滿含意味的笑。

陳露在窗戶前看的一清二楚,她看不清他們在說什麽,嚴哲這人她到現在也不知道,可冥冥中她有種不祥的預感。

“陳姐。”門口一個敲門聲響起。

陳露回頭應了聲:“進來。”

門推開,是自己當初逃命來的幾個兄弟其中之一,她看看他們,然後從他們的表情上發現了端倪。

“你們這是?”陳露微微皺起眉頭。

為首的人說話了,他顯得難以開口:“陳姐,哥幾個都知道你對我們還好,可現在劉經理死了,陸浩洋也死了,您這處境也岌岌可危,而且,湯姆先生給我們發話了,說……”他不敢或者不想直視陳露的眼。

“有話直說。”陳露幾乎猜出了往後的內容。

站在他後麵的一個人說了,他顯得更從容:“湯姆先生說了,我們給他出了這麽大的力,也算盡心了。願走願留自便,但出去這裏不能提起這裏的一個字,哥幾個也實在過夠了這打打殺殺的日子。”

陳露把身上的衣服收緊一些,她逐個看著他們的臉,許久。

“當初劉經理怎麽把你們聚到一起,他待你們不薄。現在他走了,你們這就準備散夥了?”陳露慢慢的說,她的眼中寫著被拋棄的孤獨。

“你在這過的挺好,可我們兄弟被他們當成什麽來看了,早知道我就不入這行了!”一個站的稍遠的嘍囉顯得怒不可竭,他白了一眼陳露。

陳露根本不看向那個位置,她說:“毛子,算我們看錯了你。”

“有幾個不走的?”過了一會兒,隊伍中的

有些不忍,陳露平素待他不薄,這是真的。

“還剩八個,已經倒戈他們了。”

“我們今天就是來向你告別的,馬上就離開。以後或許不會再見了。”阿華不忍的說,他同身後的嘍囉一樣,夠了,真的夠了。

陳露輕歎一口氣,看著眾人的眼神冰冷:“我現在已經沒有任何權勢能命令你們,但聽我好勸一句,再做思量。”

“我們決定了,”進來的人看著陳露,“而你也管不了我們了。”

阿華推推他,示意他別這樣。

陳露回過頭看向外麵,抬起一隻手揮揮:“走吧,出了這裏就忘了一切。以後找個沒人幹擾的地方生活,苦點累點都不算什麽,安安穩穩的。”

一行人互相看看,他們中有人對陳露的話語感到困惑。

“阿華,你留下,有點事我要你幫忙,就算是我求你幫的最後一個忙。”陳露忽然轉過身。

阿華眼中有些不滿,但還是留下。

其他人已經出去,陳露開始在屋子裏翻翻找找。

“陳姐,你要我幫什麽忙,隻要不是再跟這種事打交道。”阿華看著陳露翻騰。

過了能有二十分鍾,陳露不倒騰了,她把阿華叫過來:“我讓你幫的忙就是在這裏等。”

阿華心生不滿,他不想玩了:“你是什麽意思,我不想把命留在這兒!”

話剛說完,外麵幾聲槍響不間斷的響起。

陳露依舊冷若冰霜的眼睛看著下麵,而身邊的阿華則驚恐的睜大雙眼,臉猶如死灰一樣的蒼白,汗水很快溢出額頭。過了一會兒,幾個人拖著幾具屍體從不遠處走過,他們剛才還活生生的。

眼看著這一切,陳露依舊那麽冰冷。

“幹上這行,隻有死人才能出去。”陳露臉色絲毫沒有變化。

“陳姐,”阿華看著被拖走的人,“你為什麽不告訴他們。”

“他們不會相信,你剛才也不會,我留下你就是因為在這些人中,我還是最信任你的。”陳露看著他,剛才好像什麽也沒發生。

“為什麽會這樣。”阿華已經沒有了用情緒說話的力量,他癱坐在最近的一張椅子上。

陳露不再去看外麵,轉身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因為在他們眼裏,連死人都不安全,信任更無從提及,隻有生和死。”

阿華不說話,他該謝謝陳露救了他一命。

陳露讓他出去,並且以後不要再提離開這個組織的一個字。

房間又重新回歸寧靜,陳露看著天上掠過的一隻飛鳥,想著剛剛發生的一幕,表情略微扭曲。她現在應該知道自己到底缺少了什麽,到底為什麽一次次的失敗,而一直被自己看做眼中釘的於晴為什麽一次次可以死裏逃生。

但走到今天這一步,又能怪誰呢?

陳露抬頭,讓自己的淚水滾回眼眶,她不想想這些,她要走到底,讓那些傷害她的人都付出代價。

聽到剛剛的槍聲,嚴哲手不經意的緊了緊,他沒看不久後窗外抬過或拖走的屍體。

“他們想走,可我連死人都不相信。”湯姆看似無辜尷尬的說。

嚴哲輕鬆一笑,回過頭拿起杯子喝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