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2）
一發狙擊彈擦過老王的肩膀，這一下衝擊把他直接從罐子頂上衝下來，或許是撞擊的力度讓他在掉落的過程中醒過來，他竟然用另一隻手抓住梯子，周凱旋提著的心暫時放下來， 陳風那邊也抽調幾個人過來掩護老王。
在眾人輪流的掩護下，老王隻是對他們說了一聲：“走！”
這一聲很有力，也是他的決定讓大家驚愕。
陳風最後一個撤出戰壕，他們來到另一個掩體後麵，他也注意到老王這的情況。
“趕緊給我下來！”陳風命令道。
“你們走！”老王另一隻手吃力的抓上梯子，肩膀滴落的血匯成細流。
“王八蛋你給我滾下來！”陳風毛了，他衝老王喊道。
老王非但沒下來，反而吃力的往上爬：“這次我抗命，走，晚了誰也走不出去！”
再愚鈍的人都知道他想怎麽做了。
“老王！”徐青林他們在底下招呼著他。
老王心意已決，順著梯子艱難的往上爬。
“服從命令！”陳風趁射擊間隙衝他命令。
這句話老王當做沒聽見，鐵了心的往上繼續爬。
周凱旋打掉一個端著槍瞄準老王的狙擊手，他看著旁邊的陳風，此時陳風的眼中眉頭緊皺，他的餘光不時的瞄向老王那裏。
老王又返回到罐子頂部，而這時直升機也被吸引過來，一架直升機呼嘯著從老王頭頂經過，老王一個熟練的翻滾然後手上的槍一抬打掉了機槍手。他站起身，忽然，另一架直升機從一旁出來，在老王對向駕駛的時候幾聲穿透的聲音傳來。
陳風放下槍，他判斷出剛剛的聲音。一發子彈剛好貼著掩體擦過他的肩膀。
“老王——”陳風發狂的喊著。
老王單膝跪倒在地，他趁直升機調整的時候打掉機槍手，手上的槍也吐盡了子彈，他用槍撐著自己不倒下，掏出手槍，他手槍裏的子彈全是鋼彈。
“撤！”陳風含著淚花，下命令。
歐陽玲和肖麗娟不可思議的看著陳風，周凱旋上來抓著肖麗娟就走：“服從命令！要不還得扔幾個！”
肖麗娟舉起狙擊槍，抬高槍口，瞄準直升機駕駛。
“不行，會波及到自己人！”周凱旋壓下他的槍口。
肖麗娟放下槍的時候已經淚眼滂沱，他被周凱旋朝叢林帶。
看隊友們逐漸撤離，老王臉上挑出一個欣慰輕鬆的笑。他看向一輛直升機，手上的槍瞄準了駕駛，對方也感覺出了危險，兩人同時扣下，老王幾乎在同一時間向一邊跳開，可畢竟是受傷流血太多，他的速度慢了不少，腿上被咬上。
直升機駕駛員一晃頭，血汙濺滿駕駛艙，直升機順勢倒向基地內部，不一會兒另一個方向傳來劇烈的爆炸聲，另一架直升機也受到波及，機身已經嚴重受損，他想逃脫，老王瞄準，待直升機飛出一段距離之後打中上麵的駕駛，老王手上的槍也打光了子彈，他扭頭看向隊員們撤離的方向，直升機撞在一棟建築物上，他抬頭看著硝煙滿布的天空，耳邊不斷回響著射擊聲和爆炸聲，他笑了，笑的那麽壯烈。忽然最後一架直升機從旁邊升上來，機艙的人看到了老王，他瞄準老王，扣動機槍。
強烈有力的穿透，防彈衣對這樣的子彈束手無策。身上迸出的血花沾染到他自己臉上，老王一步一步蹣跚著走過去，他手上的槍已經沒有子彈，他慢慢靠近直升機，眼中露著鄙夷和殺氣，駕駛員愣住了，沒有一發子彈打過來，或許是因為畏懼老王如此的視死如歸，亦或是他更想知道對方的意圖。老王的靴子已經踏到大罐子的邊緣，身上的血順著走過的路滴了一路。兩人這麽對視著，忽然駕駛員看到老王的動作，他正在解下身上所有的炸藥，猛的他想逃開或者直接用螺旋槳將老王打死，但還是晚了一步。
老王猛地跳下去，在墜落的瞬間狠狠的抓住直升機的起落架，常人很難在流了這麽多血還有這樣的毅力和神誌，他爬到起落架上，然後把所有的炸藥粘到機艙下部，直升機不斷的晃動，想擺脫老王更想擺脫這足以炸掉幾架直升機的炸藥。
地麵上的人也發現不對，他們開始朝老王射擊，被從樹林裏不知什麽地方出來的子彈招呼掉自己的性命。
在叢林深處，有一群流著眼淚依舊還在戰鬥的人，他們是一群人，也是一個人。
駕駛員似乎瘋了，機槍手將身子探出艙外，老王瞅準時機抓著機槍手往下拽，雖然已經流了這麽多的血受了這麽重的傷，可他的力道還是驚人。機槍手慌了，他感覺對方不是人類，慌亂中老王拔掉他身上的一把手槍，對準炸藥毅然扣下扳機。
突來的氣流將基地接近直升機的人掀倒在地，已經閃進叢林的隊員們被陳風的命令摁著不能動彈，他們已經咬破了嘴唇，掐青了自己的大腿，眼睛多次被淚水模糊，他們還在戰鬥，不斷的有子彈招呼出去，歐陽玲已經咬破了自己的嘴唇，她趁換彈匣的間隙擦了把眼淚，哽咽著繼續射擊，彈無虛發，她的眼睛蒙上了深深的殺氣，陳風淚水盈眶，肖麗娟依舊端著狙擊槍，一滴淚滑落臉龐……
猛虎大隊的隊員也看到了這一幕。
叢林虎已經淚流滿麵。
“他是我見過最勇猛的戰士。”獵虎朝那個方向重重的敬禮，隊員們間或的敬禮，他們還在戰鬥，雖然隻有一麵之緣，但他們會因為認識這個壯烈的戰士而為豪。
“他曾經幫過我，也在戰場上救過我。”叢林虎不顧流下的淚水，重新端起槍，找準目標，決斷的扣下，準確的擊中。
“不愧是東方匕首，每一把都插在敵人的要害。”獵虎已經接到撤退信號，他們開始撤退。
周凱旋拖著還在尋找目標的歐陽玲離開，可歐陽玲忽然衝出去。
“歐陽，執行命令！”陳風衝歐陽玲喊道，可歐陽玲已經竄出去了。
“掩護！”陳風來不及阻止了，隻能下命令，不能再落下一個。
肖麗娟立馬回到掩體後麵進行掩護，其餘的隊員也相互交替著掩護。附近的敵人看到歐陽玲出來之後馬上把目標集中到這兒，他們拚命的朝歐陽玲射擊，可子彈好像不忍心打擾悲痛中的歐陽玲，歐陽玲在一個地方稍微停頓一下，幾個點射報銷了前麵攔路的兩個人，然後竄進戰區，陳風從狙擊鏡裏看著情況，他終於明白歐陽玲要做什麽了。
歐陽玲撿起一把用過的槍，那是老王犧牲前掉落的。
“全力掩護，自由射擊，找最有威脅的目標。”陳風端起槍，打中一個想從後麵打歐陽玲的匪徒。
歐陽玲在子彈不斷的飛梭和穿透近在咫尺的草木泥土聲中返回，他們的撤退速度也加快不少，衛光南已經被郭蕭在這之前帶離，他們一路掩護一路撤退，直到進到林子深處，傭兵們也不想繼續往前走了，他們也明白進去也是損耗，逐漸槍聲也零落起來。
剛到安全地帶，歐陽玲剛放下槍，高芸芸走上來。
“啪！”的一耳光，高芸芸落手毫不留情。
隊員們看著這裏，他們還在擔心最後一批掩護的隊友，很多人無暇顧及這裏的情況，衛光南驚訝的扶著樹站起來。
歐陽玲並不反抗，連躲閃的意思都沒有。
“我就想拿回屬於王哥的一點東西，至少帶著他的一樣東西回家！”歐陽玲嚎啕大哭，剛剛的隱忍現在全部爆發，她蹲在地上，手上還死死的捏著那把老王最後用過的槍。
最後一批掩護的隊員完好無損的回來，他們正好看到這一幕，臉上無不洋溢著悲痛之情，有人轉身抹去眼角的淚水。
周凱旋上來扶起歐陽玲，拍拍她的肩膀，看著歐陽玲手中的槍不做聲。
陳風抿起嘴唇，可並不能擋住眼中閃爍的淚花。
“好了。”徐青林在一旁說，他不想回憶剛剛那一幕。
陳風並沒失去理智，他是這裏的指揮官，這個隊伍需要一種東西支撐起全部。
“凱旋，猛虎肯定也接到撤退信息了，現在立即返回，一會兒轟炸就來了。分成三組，一組警戒，一組搜索前進，一組輪休。檢查完彈藥就出發！”陳風由自己開始檢查。
歐陽玲把老王的槍貼身放好，將子彈灌進一個彈匣。
“子彈都省著點兒，”陳風叮囑道，“我第一隊。”
周凱旋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陳風。
不出十五分鍾，轟炸聲陸續傳來，隊員們停下腳步，看著被火光映紅而提前到來的晚霞，又是一天，他們已經連續戰鬥超過四十八小時，可沒人敢疲倦。
“轟炸已經開始了。”徐青林看著火光照亮的天空。
陳風熱淚盈眶，他看著遠處的天際，現在他終於可以表現出自己的情緒。
陳露等人看到轟炸機飛來，馬上跳上車逃走，緊跟著著他們的一輛車在身後炸開，碎片波及到了駕駛，陳露一把把還喘著氣的駕駛員推到地上，和剛來的指揮官等人擠在一輛車上落荒而逃，來不及上車或留在基地的人亂作一團，無情的炸彈精確的打擊，機關炮無情的傾瀉著子彈，被陳露推下的駕駛員絕望的朝冒著尾氣的汽車伸手，一發炸彈在他身邊爆炸，火光燒遍了這一區域，大罐子裏準備撤離的東西全部隨著火光消失殆盡，燒焦的木頭和屍體混作一團，化作滾滾的黑煙。
獵虎站在一個高的隱蔽處，他拿起望遠鏡看看遠處的天空。
似有默契，共同的宣言，不在同一處的雙方隊員抬起右手，沉重的敬禮。
“半個小時之內趕上匕首。”獵虎命令自己的隊員，他們也精疲力盡。
隊員們打起精神，沒有絲毫放鬆，在這林子裏隨時會出現想不到的情況。孟加拉虎走在叢林虎附近，他清楚的看到對方眼眶裏的淚珠。
“我能看出你對那支部隊的感情，為什麽不選擇和他們一起？”孟加拉虎不解的問，他們這組待命。
叢林虎顯然還不適應這個新的代號，她愣了足有五秒鍾才回過神，不自覺的回頭看一眼火光衝天的戰場，雖然這裏依舊靜悄悄，可剛才的激烈還在耳邊回響。
“正因為太在乎，我抓不住那兒。”叢林虎歎一口氣，轉過身，扭過頭的時候一滴淚滑落。
孟加拉虎一側頭，他不明白這位新隊員指的什麽，隻是他以後才能懂。
獵虎把自己的位置交給了另一個隊員，他過來遞給叢林虎一枚子彈。
叢林虎停住，眼神從獵虎臉上轉到那枚子彈上麵。
孟加拉虎知趣的離開。
獵虎頭一點，叢林虎拿過子彈殼，隨後獵虎轉身離開，身邊的隊友似乎沒看見這一幕，從她身邊擦肩而過。
叢林虎拔出彈頭，抽出一卷卷的極精細的紙卷，上麵是一些長短不一的符號，她對著昏暗的光看著，慢慢的，她臉上浮現悲涼和茫然，最後轉為無奈的一笑。
“獵虎，我不明白為什麽你還給她，那武警不是還活著嗎？”孟加拉虎不解的問獵虎。
獵虎長吸一口氣：“打完這仗興許隻是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