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瑾承一行人是在早晨到的雪城,還未幾人的疲倦散去，雪城的主事官員便不等召見就匆匆而來。
他身上的衣衫泛白，還有些不大明顯的地方有著小小的補丁，一身洗的發白的藍色衣衫將他襯的和受災的百姓沒有什麽區別。
若不是其手中拿著官令，守門的隨從也不會放行。
“來的挺快。”徐子謙知曉之後麵色不變，但說出來的話卻讓葉雨卿覺著有些怪異感，“正好問一問他上傳的奏折到底是個什麽意思。”
聽得徐子謙這話，葉雨卿恍然大悟。
雪城的官員在城池受災之後便書寫奏章上奏，可裏麵說的，是雪城災情並不嚴重，請朝中官員以及皇帝放心。
如今霍瑾承和徐子謙等人親自來了一遭,見著眼前的景象，住著所謂的能夠找到的最好的宅子，心中自然又有了別的估量。
之前徐子謙認為葉雨卿口中的‘瘟疫’是無稽之談和危言聳聽，也正是因為那奏折上寫的‘無需擔心’四字。
可現在看來，若不是葉雨卿能夠夜觀天象、溝通天意、傳達災情，怕隻有等著瘟疫蔓延起來他們才能知曉！
到了那個時候，什麽都晚了！
“此前是我誤會雨卿了。”徐子謙輕歎，對著葉雨卿微微拱手，態度十分客氣。隻是這樣的客氣讓葉雨卿一愣，摸不著頭腦。
她有意詢問,但見徐子謙在說完那話之後就注視著大門的方向，葉雨卿就選擇保持緘默。有外人來的時候，她就隻是跟在霍馨身邊此後的丫鬟，僅此而已。
逾矩的事情，決不能做一丁點兒。
這其中就包括了和徐子謙平等的交談。
“下官見過右相大人，見過長公主的殿下。”雪城的主事官員來的時候拿不拿落魄的模樣也入了徐子謙等人的眼,“小官本該早晨就來求見，因著城中事務繁多，耽誤了些時間，還請長公主與右相勿怪。”
“王大人這幅打扮是……”
霍馨眯眼，緩緩開口。
徐子謙能夠想到的事情霍馨也想到了幾分，所以在見到這位王大人的時候，心下也多了幾分疑惑感。
她忽然覺得，奏折的事情或許有別的地方出了差錯。
想到這裏，霍馨不著痕跡的看了霍瑾承一眼。得了霍瑾承的頷首示意之後，才又繼續看著王大人，等他的下文。
“回長公主殿下，雪城的災情比奏折之中寫的還要嚴重很多，隻是下官擔心會讓皇上憂慮，所以並未說的太過嚴重。”
“但奏折之中說的百姓流離失所、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的事情，卻未曾有過一字隱瞞。”說著，王大人一頓，跪拜在地，“下官無能，隻能以官府之中物品救濟災民，如今，如今官府之中已經沒有可用之處！”
“故此才委屈長公主殿下與右相大人住在這處——”王大人又是一拜，額頭重重磕在地麵，“下官知曉如此打扮過來不合規矩，可下官實在沒了法子——”
“雪城的情況，就快撐不住了！”
聽得這話，霍馨和徐子謙都久久不語。
他們對視一眼，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驚愕。
“你奏折的稿子，在何處。”霍馨眯了眯眼，提及官員們在正式寫奏折之前會有的草稿，“呈上給本公主看一看。”
霍馨語氣平靜，聽起來沒有什麽不妥。
但葉雨卿知道，這是霍馨要查兩份奏折到底一不一樣。可這樣的法子，當真有用？若是王大人存了心的隱瞞實情，在知曉瞞不住之後也會有法子遮掩。
看奏折的草稿，並無用處。
畢竟，手稿也可以在他來之前重新寫好，等到這個時候再呈上。
“這……”王大人愣住，似乎沒有想到霍馨會這樣說，“下官的奏折草稿都在府衙之中存放著，長公主殿下若是需要，恐怕需要等下官差人去取來才可。”
“也好。”
霍馨頷首，瞧著極好說話。
“煩請長公主殿下稍等片刻。”王大人也不墨跡，在聽見霍馨的話之後便連忙應下，轉頭吩咐跟著自己來的那個侍衛，“快去快回，便在本官桌案上的盒子裏。”
“是。”
隨從應下，對著屋內一眾身份高貴的人行禮之後便直接告退。他的步伐很快，也很有力，以霍馨和霍瑾承習武的經驗來看，此人必也會些許武功。
“王大人，坐。”霍馨在隨從離開之後再度開口，和方才相比多了幾分隨意，“本公主有些好奇，你在奏折之中都寫了什麽？皇兄很重視這件事情，但本公主無權過目奏折，隻聽皇兄提過幾句，既然王大人來了，不如與本公主說說？”
“這——”
王大人有些遲疑，雖說霍馨手中有實權，但奏折這種東西可不能隨隨便便的就給人看。畢竟這東西，是要上呈皇帝的。
除了必須經手的官員需要過目審查，其餘的人說到底是沒有任何資格。
“無妨。”徐子謙知曉王大人的顧忌，或者是，是不給王大人留岔開話題的機會，“來時皇上便有口諭，一切與災情有關的消息，都不可瞞著長公主殿下。”
“下官遵旨。”
聽罷徐子謙的話，王大人鬆了口氣。這副模樣讓霍馨等人都覺著有些驚訝，畢竟這副模樣，像極了想說卻又不敢說的樣子。
“下官奏折中將雪城的情況說了七分，百姓的情況沒有絲毫隱瞞。”王大人倒也沒有猶豫，更沒有斟酌用詞的跡象，“遮掩模糊的那一部分，是關於府衙銀庫和糧食的。”
“銀庫除了金銀之外，所有都被洪水毀壞，糧食也被淹沒大半，如今災民都是喝清粥維持性命。”
“藥草也因為洪水過境而少了很多，許多染了風寒的人久久得不到救治，如此，下官才不得不向朝廷請求賑災和撥款。”
聽得這話，霍馨的眸子閃了閃，“王大人方才說，你請求朝廷賑災撥款？你要了多少銀錢？本公主帶來的都是災民需要的，但不知數目夠不夠。”
“回長公主的話，下官來時已經看過，這些數量……”
王大人一頓，語氣變得怪異複雜起來。
“並未及下官請求的一半之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