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下午,蔡妍以為唐壽東還是會過來,可是唐壽東沒過來,還打了電話過來,叫蔡妍過去他那裏去。
“為什麽不過來嘛?”蔡妍說,“以前每個星期都是你過來我這兒的,而且你又有摩托車,我要過來還得騎自己車,多麻煩啊。”
“你不懂。”
“我怎麽不懂啦?你不就是怕毛海波報複你嘛。”
“是啊,你明明知道,為什麽不體諒一下呢?”
“你想多了,人家不會找你麻煩的。”
“是嗎?”唐壽東說,同時心生懷疑,一直以來他對蔡妍和毛海波之間的關係就有一種猜忌的心態,“你是怎麽知道的?”
“他跟我說過,他知道是你,但是他不怪你。”
“他不怪我?”
“是,他說算是扯平了。”
“扯平了?”唐壽東心裏鬆了一口氣,同時又怕是毛海波的詭計,故意讓自己大意,然後再找一個機會報複自己,“你還是過來吧,反正我不會去你那兒。”
“那你也要過來接我,我不想騎自行車。”
“自己過來不行嗎?”
“不行。”
“那,好吧。”唐壽東猶豫了一下,“我過來接你,不過,你要在學校外麵等我,我不想進去。”
唐壽東的想法也單純,蔡妍在學校外麵等,就不會跟毛海波遇上,也就避免了彼此的尷尬。對於毛海波說不計較,扯平了的說法,他還是持保留態度,覺得不可輕易相信一個人,而且從毛海波行事風格來說,也是一個無恥的家夥,在道德上也能對他有過高的期待。
與此同時,毛海波接到了楊小麗的電話,楊小麗已經有好久沒有跟毛海波聯係了,猛地打電話過來,還真讓毛海波有些意外。不過意外歸意外,毛海波還是客氣地跟楊小麗說著話。
“好久沒聯係了,我以為你把我給忘記了?”毛海波說。
“怎麽會忘記呢?”楊小麗說,“一直還在關注著你的動態。”
“是嗎?我又不是什麽大人物,用得著關注嗎?”
“不是,我聽說你快要結婚了?”
“是,我也這麽大把年紀了,也應該結婚了啊。”
“所以我想見見你。”
“還是算了吧。”
“你的意思是不想見我?”
“可是這麽理解吧,沒什麽好說的。”
“不行,我非要見你不可。”
“那你過來吧。”
“好,你在學校裏等我啊。”
“你還真來啊?”毛海波對楊小麗的這種堅決的態度有點吃驚,本來隻想開個玩笑,沒想到楊小麗居然來真的。“還是我過來城裏找你吧。”
“也好。”楊小麗說,“我等你。”
又約好了見麵的地點,毛海波在屋子裏發了一會呆,看看外麵的天氣也有些寒冷了,這樣的冬天,騎摩托車就有些太冷了。身體也吃不消啊,就打算還是打車去吧,反正也費不了幾個錢,毛海波數了數衣兜裏的錢,感覺有些不夠,又拿了一張卡,卡裏當然還有錢,一會兒可能又會跟楊小麗開房間,這又得一筆開支,當然,人家女人要求你去開,你不開人家不會覺得你是正人君子,反而會覺是你是個小氣鬼,連開房間的錢也不肯出。
毛海波在宿舍裏磨磨磳磳,過了好半天才出去。
他是走出去的,外麵天氣真冷啊,可能快要過年了,再過一個星期就會放寒假了,一個學期就這樣結束了,想一想自己居然在這裏呆了一個學期了。
半年啊。
走到學校門口,看到蔡妍也站在那裏,毛海波本來不想跟她說話,可是蔡妍又衝他笑了一下。又覺得不打招呼有些不禮貌,就說:
“沒回去啊?”
“嗯,一會兒唐壽東過來接我。”
“哦,好啊。”
“你回去嗎?”
“是。”
“沒騎摩托車嗎?”
“天氣太冷了,打算出去坐公交去市裏,有點事。”
沒想到兩人正在說話的過程中唐壽東也來了,唐壽東停下了摩托車,看到站在麵前的毛海波和蔡妍站在一起。
他一下子楞在那裏,不知道毛海波會如何對待他。
毛海波臉上的傷還沒有好,他隻是冷冷地看了一眼唐壽東,什麽話也沒說,轉身就走了,毛海波並沒有進學校的大門,而是向著東邊的方麵走了。東邊走兩裏路,有一個公交車站。
唐壽東看著毛海波的背影,有些莫名其妙,說:
“這家夥怎麽啦?”
“我就說人家不會跟你計較的啦。”蔡妍說,“你非要擔心人家來報複你,不是顯得小家子氣嗎?”
“他去哪兒去?”
“他說去城裏,有什麽事?”
“還說不是報複我,肯定是去城裏找人去了。”
“神經。”
“不是我神經,真的有可能,你想啊,他以前就在城裏平陽一中任教,肯定認識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完全有可能找人來報複我。”
“我想你是多心了。”
“小心行得萬年船。還是小心點好。”
“不知道說你什麽好,一個男人就這點膽子。”
不過,不管蔡妍如何說,反正這天晚上唐壽東和蔡妍既沒有留在蔡妍所在的後山小學的教師宿舍,也沒有去西河中學的唐壽東的宿舍,而是去了唐壽東在農村的父母家。
呆在這裏,反正毛海波不會知道,肯定是最安全的,而且據唐壽東的擔心,還是以後,以後如果毛海波也像他一樣,找到西河中學去,找他的麻煩,他就完蛋啦。這種想法,讓蔡妍很是生氣,她是相信毛海波多一點的,覺得毛海波說了,肯定就不會再來糾纏這件事了。
可是唐壽東還是擔心得不行,一遍又一遍地說起毛海波的事來,讓蔡妍煩都煩死了。
毛海波沿著鄉村的小路走,一直走到公交站台前。然後交了一塊五毛錢,上了公交車,一直坐到市裏下車。又打了一個麻木。這裏就多說兩句吧,眾所周知,平陽雖然是我虛構的一個城市,可是我把這個虛擬的城市設定在湖北某地,湖北人對於三輪有一種奇怪的叫法,叫麻木。這種叫法不知從何而來,總之還挺有趣的。
毛海波打了麻木,到了約定的那條街。
楊小麗站在街上,等了好久了。
“久等了。”毛海波說。
“沒有,我也是剛來的。”楊小麗上來就挽住毛海波的手,“我們去哪兒玩?”
“我來這裏可是客啊,這可是你的地盤,至於去哪裏玩,要看你的安排啦。”
“那我們去滑冰吧。”
“你都結婚了。”毛海波說,“還玩這麽幼稚的遊戲?”
“誰規定結婚了就能玩?”
毛海波是自己不想玩,可是既然楊小麗樂意,也好。反正就是個打發時間的方式,毛海波還有一層考慮,怕遇到學生,要知道平陽隻是一個很小很小的城市,從前還隻是一個縣,後來升格為市。在這個小地方,而且從前毛海波也在平陽一中任教,而且楊小麗現在就在平陽一中任教,如果學生在溜冰場,極有可能會遇到。
讓學生遇到了就不好了,而且楊小麗已經結婚了,到時候無論如何也說不清的。
“那就去吧。”毛海波說。
“聽說你要結婚了?”
“是。”毛海波說,“你聽誰說的?”
“反正我知道啦。”楊小麗說,“有沒有考慮好?結婚可是一輩子的事,萬一兩人性格不合,又會離婚。”
“管不了那麽多啦,隻要能讓我離開那個鬼地方就可以了。”
“就為了離開那個地方?”
“是啊。”毛海波歎了一口氣,“理想在現實麵前隻能算個屁,哎,想一想從前的一些想法,就覺得幼稚的可笑,也許就是這樣,需要一個過程,才能理解,才能領悟以前看不起的一些道理。”
兩人在外麵溜了一會冰,還好,沒有遇見熟人,這樣對兩人都不錯,又一起出去吃飯,吃飯的時候楊小麗說:
“其實教委老許可能會下台的。”
這個消息讓毛海波大吃一驚,真假莫辯。可是這種事總是小道證實大道,也許有這回事呢?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你聽誰說的?”毛海波問。
“這你就別管啦,反正有那麽一回事啦。”
“難道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我怎麽可能騙你?”
毛海波看著楊小麗,雖然有些懷疑,其實已經相信一大半了,隻是一時之間還有些半信半疑,後來楊小麗看到毛海波的表情著實痛苦,也覺昨沒必要再瞞什麽了,就一五一十跟毛海波說了。
“我說了你可別跟其它人說啊。”楊小麗說。
“當然,我不會跟任何人說的。”
“我哥,張斌,還記得嗎?”
久違了,張斌校長,好久不見,你過得還好嗎?沒想到你此時此刻才出場,可是讓我們的讀者久等了,一直等著看你的戲,一直遲遲不出場。
“張斌,我當然記得。”毛海波說,“而且我跟張斌之間的恩仇還真沒法說清楚呢?你被調到小學,就是張斌從中搞的鬼。”
“你恨他嗎?”
“恨。”
“那我告訴你,你可得轉變態度。”
“為什麽?”
“因為張斌的妻舅常亞東馬上就要當上教委主任。”
“常亞東?”毛海波覺得這個名字如此熟悉,後來才想起來,原來常亞東是張斌的福星,有了常亞東的副市長,才有張斌的校長當。“我想起來了。”
“想起來了?”
“想起來了,多久不在平陽一中,也不記得了,以前在平陽一中時還聽張斌提起過,後來聽說是犯了事了,副市長也被撤了嘛。”
“那是以前,現在沒事了。”
“沒事了?”毛海波有些懷疑,“怎麽就沒事了呢?”
“領導說沒事就沒事了,不但沒事了,而且還有可能要當上教委主任。”
“真的假的?”
“不信你就等著瞧吧。”
當時楊小麗說這件事的時候,毛海波還以為隻是民間說說而已,沒想到會是真的,每次民間關於那些大領導都會有各種各樣的傳聞。所謂小道消息,說的就是這些人,自己這輩子也沒可能當官,對於官倒是挺熱心的,還經常議論時政。
可是沒想到後來還真成了真的。這讓毛海波有些意外,那天鄧官傑在辦公室裏出來,手裏拿了一張報紙,見人就說:
“人事變動啦,教委主任換啦。”
“怎麽回事?”校長李向東也很關心。
“以前的老許退了,現在教委主任是常亞東。”
“常亞東,不是那個從前的副市長嗎?”
“就是他。”
“聽說是犯事了嗎?”
“查了,沒事。”
“這可少見啊,這年頭查了還有沒事的。”
“校長你也這樣說?”
鄧官傑衝著校長李向東說完這句話之後,也笑了起來。看來校長李向東也認為人家當領導的好像全部都有問題,全部都在貪汙,這種看法問題可就大啦,不過李向東並沒有生氣,而是笑了起來。
鄧官傑拿著報紙過來,毛海波平常也喜歡看報。毛海波看報從來不看時政新聞,不關心。要看也隻看花邊新聞,特別是第四版,有個什麽情感口述,專門講那些癡男怨女的情感糾葛,毛海波倒是喜歡看。
“報紙我看下。”毛海波說。“隻看第四版。”
“沒有第四版,我隻有第一版。”
“那有什麽好看的?”
“有好看的,教委主任換啦,大新聞啊。”
“啊?”毛海波吃了一驚,想到上周才跟楊小麗在一起,楊小麗說起的新聞,還有些不相信,沒想到現在成真了,“拿來我看下。”
鄧官傑把報紙遞給毛海波。
毛海波看完報紙之後,暗自慶幸,哎,幸好還沒有跟張葵結婚,如果結了,那才叫竹籃打水一場空,賠了夫人又折兵。
同時毛海波心裏又升起一種失望的表情,知道以後自己就更沒有機會調到平陽一中去了,如果那樣的話,難道一輩子就要呆在這個後山小學,想起來就覺得難過。
下午張葵打來電話,要求毛海波過去吃飯,毛海波推說有事,不能去了。張葵也沒有堅持,就把電話掛了,掛了之後毛海波的心情有些不好,就躺在**睡覺。沒過多大一會兒朱小麗過來了。
朱小麗敲門,毛海波起來開門。
“在幹嘛。”朱小麗問。
“睡覺。”
“幾點了,你還在睡覺,不上課了?”
“下午沒課。”
“我看你情緒有些不對啊?”
“是嗎?還不是老樣子?”
“你就別騙我啦,我看得出來你不開心。”
“沒有,我絕對沒有不開心。”
“真的?”
“真的。”
朱小麗也坐了下來,毛海波去倒水,水瓶裏沒有開水了,又拿電炊壺去燒水。朱小麗看著毛海波東忙西忙,好半天才忙完,最後坐了下來,坐在對麵的椅子上,倒是朱小麗坐在毛海波的床頭,門也是虛掩著,兩人互相看著對方,半天沒有說話。
“我接到張葵電話了。”朱小麗說。
“她跟你說什麽啦?”
“她說她還是跟你分手算了吧,因為老許也退了,老許打算娶她。”
“啊?”
“有點意外是吧?”
“不止是意外,還有些震驚。”毛海波其實心裏已經鬆了一口氣了,本來以為張葵還會糾纏他,跟他結婚什麽的,可是人家根本沒那個意思,人家心裏老許永遠是第一位,“老許年紀也不小了吧?”
“五十八。”
“張葵才二十三。”
“是,可是人家自願的,也沒辦法啦,”朱小麗說,“你心裏是不是特難過。”
“笑話。”
“不難過?”
“相反,很愉快。”
“沒良心的。”
“什麽話嘛。”
毛海波說開心也是真的,以為張葵會跟他,如果真讓毛海波跟一個已經懷孕的女人說分手,毛海波還真有一些不忍心。雖然毛海波算不上好人,可是也絕對不是一個壞人,有時候要傷害一個女人的事還真做不出來。雖然無意中傷害的女人並不少。
“放心好了,以後我再給你介紹一個好的。”朱小麗說。
“聽你這話的意思,我好像找不到老婆似的。”
“就是。”
“是嗎?也是,我把老婆讓給卓強了。”
“壞蛋。”
兩人說著又笑了起來,然後又抱在了一起,互相看著對方的臉,又不知不覺就吻在了一起。一開始毛海波並沒有意識到會出現這種情形,一旦發現又覺得自己做得不對,畢竟朱小麗已經跟卓強結了婚的,而且更重要的是已經懷了孩子,毛海波推開她,說:
“對不起。”
“我走啦。”
“好,有空常來坐。”
“對了,我可跟你說了,以後就不用聯係張葵了,人家怕你傷心,讓我跟你說一聲就行了。”
“正式分手了。”
“是啊,你也應該難過一下嗎?裝個樣子也行啊。”
“可是我快樂的不行。”
“真服了你。”
朱小麗走了之後,毛海波跳了起來。他的快樂是不是裝的,而是真的發自內心的高興,別人以為他會難過,可是他根本沒有任何難過的表現。一點點難過的感覺也沒有,想一想,毛海波也覺得自己有些過份,人家好歹一個女人,跟你上了床的。無論如何得表示一下,哪怕是假裝。
毛海波決定給張葵打個電話。
電話通了,毛海波說:
“張葵,是我。”
“你好,海波有事嗎?”
“剛才朱小麗跟我說了。”毛海波假裝出一付悲傷的表情,“沒想到你和老許又好了。”
“對不起啊,我也沒想到。”
“世事難料。”
“是啊,我也有這種感覺。”
“可是老許今天已經五十八了,你才二十三——”剩下的話毛海波沒說,他相信張葵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我知道,可是我十六歲在他家裏做保姆的時候已經跟他好了,這麽多年了,我也習慣了,再說我現在也有了他的小孩。”
“十六歲?你從前可沒跟我說過。”
“是啊,那個時候還想跟你好,也怕你介意,”張葵說,“現在反正無所謂了,我們也隻能是普通朋友,你還當我是普通朋友嗎?”
“當然,雖然我比較難過,不過還是祝福你跟老許。”
“謝謝你,雖然我知道你是裝的,可是我還是很高興。”
“我是真的。”
“行了,謝謝你。”
然後兩人結束了通話,掛了電話之後,毛海波還有些奇怪,沒想到張葵還是挺聰明的,一下子就猜出毛海波跟她之間也隻是裝出來的。
雖然有些奇怪,可是也顧不上這些事了,毛海波又看了一眼掛在牆上的日曆,後來就要考試了,是司法考試,雖然感覺沒複習好,可是還是打算去試一下,自古無場外的舉人,範進也這樣說,好歹都得上考場去,況且報名費已經交了。
毛海波打校長李向東請假,李向東有些不高興了:
“明天就要考試,我還安排了你監考的,你現在要請假。”
“沒辦法,我有點事,必須得明天去,請兩天假。”
“什麽事這麽重要?”
“不方便說。”
“沒有理由是沒法請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