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海波猶豫了一下,本來不想讓李向東知道,知道了之後隻會說自己不安心本職工作,但是現在的情況是如果不說明,李向東連假也不會準的。毛海波說:
“其實我是參加一個成人考試。”
“什麽考試?你都已經是本科畢業了,這裏就你學曆最高,有什麽用嘛。”
“我知道沒用,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就考了。”
“考研?”
“不是,司法考試。”
“什麽東西嗎?”李向東有些不明白。
也是,李向東隻是一個出身於農村,當過三年兵的初中畢業生,而且也是從來不看報,不看書的人,從來以為天就隻有學校上方的那邊天空那麽大,又怎麽能理解什麽叫司法考試呢?
聽都沒聽說過。
“簡單地說,就是考過之後可以拿到律師資格證,可以從事律師工作。”毛海波說。
“啊。不用去學校讀嗎?”
“不用。”
“那就是以後你可以當律師了?”李向東說,“我們國家有律師這個職業嗎?我怎麽從來沒聽說過,隻看電視上香港有。”
“還是有的。”
最後李向東還是準了假的,不過要扣錢,也就是說,不但請假的兩天工資沒有,而且還要倒扣工資。毛海波也無可奈何,也隻有答應的份,反正人家說了算了,自己就算不同意也無計可施,最好的辦法就是快點離開這個地方。
毛海波考完試之後,學校裏已經放假了,他還沒回到學校就已經通過手機短信從同事李娟那裏知道了。
考場設在省城,當時在省城的時候,朱小麗還打來電話,毛海波沒接,而是發了短信,問她有事嗎?
朱小麗說沒事,就是問一下他幹什麽去了,幾天沒見著人。毛海波覺得好笑,又打電話回去,說:
“怎麽啦?幾天不見就想我啦?”
“不是,有點奇怪,怎麽就不見你人影了。”
“不好意思,我在省城參加司法考試。”
“考的如何?”
“不太理想,書沒看好。”
後來雙聊了一些閑話,毛海波想到走時沒和朱小麗打招呼,人家還打來電話問候,還真讓人感動的。回去的時候順手就給朱小麗買了一件衣服,作為禮物。毛海波從來沒給女人送過衣服,反正就挑貴的買了一件。
沒想到回到平陽的時候,楊小麗打來電話,說放假了,要毛海波過來玩。毛海波累得不行,有些不想去。
“我看還是算了吧,我累得不行。”毛海波說。
“你們放假了嗎?”
“放了。”
“那就是啊,還有什麽事,過來玩吧,我請你吃飯。”
“好吧。”毛海波想了想,還是答應了。
雖然覺得跟一個有夫之婦搞在一起太好,可是毛海波也沒有拒絕人的習慣,隻要女人一求毛海波辦什麽事,毛海波雖然不情願,可是也會答應的。本質上毛海波還是屬於那種心軟的男人。
見麵是在一家小飯館裏。楊小麗早就坐在那裏等了,毛海波背著一個大包進來,楊小麗還吃了一驚:
“你從哪兒來的?”
“省城。”
“去幹嘛。”
“考試啊。”
“考什麽?”
“司法考試。”
楊小麗哦了一聲,沒想到毛海波還是這麽有進取心,這倒是從前沒看出來的。毛海波坐下來之後,先喝了一大杯水,然後說:
“你說你一個已婚婦女,老是找我約會,算什麽嘛?”
“你什麽意思嘛?”
“開個玩笑,你別生氣啊。”
“沒你這樣開玩笑的,你的玩笑都是傷人的。”
“不會吧,我不過說一些實事求是的話。”
毛海波看著楊小麗真的生氣了,也無可奈何,突然,想到包裏還有一件衣服,本來是要給朱小麗做為禮物的,人家關心自己,自己也應該有所回報,當時就買下了,現在剛好可以拿出來哄一下楊小麗,管他是朱小麗還是楊小麗,總歸是小麗嘛。
“看,我給你準備的禮物。”毛海波拿了出來。
“啊,真的是給我的嗎?”
“是啊。”
“那太謝謝你啦。”
毛海波笑了起來,沒想到一件小小的禮物就讓一個女人的情緒發生這麽大的變化。從前人家說女人是需要哄的,毛海波還不以為然,現在看來,人家還是對的。
楊小麗情緒一好,就告訴了毛海波一件好消息。
“我找你來是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的。”楊小麗說。
“什麽好消息?”
“張斌回來了。”
“這對我來算不得好消息,我跟張斌沒關係,而且我們之間並不是那麽友好。”
“這我知道。”楊小麗說,“可是張斌是我哥啊,我可以幫你啊。”
“我對張斌不感興趣。”
“那我就再告訴你吧,西河鎮教管會主任可能是張斌。”
這個消息倒讓毛海波吃了一驚,原來張斌因為廣東那邊提前放假,所以,早在一個星期之前就回來了,回來之後也得到消息,要當西河鎮教管會主任。楊小麗畢竟是一家人,也提前知道了這個消息。
雖然楊小麗不在西河鎮,可是這個消息對毛海波有用啊。
“真的?”毛海波有些不相信。
“當然真的,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也是。”
“有什麽要求嗎?”
“沒有。”
“真沒有?”
要說毛海波的要求,還真沒有,毛海波本來想調回到平陽一中,可是現在老許也垮台了,而且張葵也跟他分手了,調回平陽一中的希望也完全落空了。想一想,最大的希望可能就是希望校長李向東別幹了,看到李向東就煩。
“要求要求還真有一個?”毛海波說,“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實現?”
“說嘛,我可以跟我叔提。”
“要李向東垮台。”
“李向東是誰?”
“就是我所在的那個小學的校長。”
“這個簡單,一朝天子一朝臣,李向東也該垮台了,我看就讓你來當吧。”
“如果是你當教管會主任還差不多,你可能會作任命過,至於你哥張斌,我倒不敢抱這種奢望。”
“沒事,我會幫你的。”楊小麗夾了一塊菜送到毛海波嘴裏,“不過,你也要主動聯係張斌。”
“主動聯係?我看還是算了吧。”
“你就這樣,總是一付清高的樣子,不清高也不會混成現在這個樣子。”楊小麗看著毛海波的臉色變了,“對不起啊,我是為你好才這樣說的。”
“知道,我會聯係張斌的。”
雖然毛海波自己覺得跟張斌關係說不上好,可是還是決定主動聯係張斌。當天晚上毛海波和楊小麗在外麵開的房間,過了一夜。第二天回到學校去收拾東西,校園裏老師們差不多走完了,還有幾個平時就住在學校裏的同事。
倒是李娟還在學校裏,這讓毛海波有些意外。
“沒回去?”毛海波問。
“沒有,一直在等你。”
“一直在等我?”
“是的。”
“你有心了。”毛海波說著就去拉李娟的手,心裏還有些感動,無論如何,有這麽一個女孩子對你,還是讓人感動的。
“先吃飯吧。”李娟說。
“不要,我要先吃你。”
“壞蛋。”雖然李娟這樣說,不過也沒有太過於抵抗,相反倒是很順從毛海波的動作,毛海波也沒有客氣,直接把李娟拉上了床,然後兩人熱烈地擁抱在一起。
完事之後,毛海波說:
“跟你說一件事。”
“什麽事?”
“你爸可能當不了校長啦。”
“你就算對我爸有意見也不用這樣吧?”
“我說的是真的,你不相信嗎?”
“不相信。”
“哎,就是太幼稚,李雲坤的教管會主任已經下啦,調到城裏哪一個部門,任閑職了,你說你爸的位子還能保得住嗎?”
“啊,你聽誰說的?”
“孬管聽誰說的,反正是真的就行了。”
事實上李向東也被李雲坤叫到家裏去喝酒,去的隻有李向東一個人,李向東本來還以為是好事,還想跟往常一樣,帶一些禮物去,可是李雲坤有交待:
“千萬別買東西,不要帶任何禮物。”
李去坤這樣說也是有道理的,無非是對李向東還有一此愧疚的心理,自己幹了人家老婆,又幹了人家女兒,如何對得起人家。現在自己又沒幹教管會主任了,別人倒好說,就是李向東,農民一個,沒什麽文化,當校長確實有些力不從心,自己不幹了,就意味著李向東的校長也幹革命不了啦。
李向東來到李雲坤的家裏,一來就擺了桌子,吃飯。
平時吃飯還是在外麵的餐館裏吃,像這樣在家裏吃飯還是很少見的,不過李向東也明白,隻有最親密的關係才有資格在家裏吃飯的。
“坐,坐。”李雲坤說。“向東哥,坐這兒來。”
“不必這麽客氣,又不是外人。”
“來,倒酒。”
李雲坤有千言萬語,可是不知道從何說起,也就不說了,先喝酒了,酒喝多了才說,這樣也好,反正酒好了之後,借著酒勁罩臉,什麽話也可以說出來,就算說錯了,生氣了,也不要緊,說是喝醉了,說了胡話。
“向東哥,有件事我想跟你說。”
“說吧,自家兄弟,還說那麽多客氣話幹什麽?”
“你真當我是自家兄弟?”
“當然,一直都當你是自家兄弟。”
“我已經從教管會主任的職位上下來了,過兩天就會宣布。”
“啊。”盡管李向東有心理準備,以為李雲坤肯定會說什麽不好的事情,可是沒想到會是這件事,還是讓李向東有些意外,哦,不,相當地意外。
李向東很清楚,如果李雲坤不當教管會主任了,就意味著自己的校長也保不住了,這顯然是李向東不願意看到了。
“你說你不當教管會主任啦?腐敗啦?”李向東問。
“沒有,隻是工作調動,到市裏另一個部門做主任,閑差。”
“哎,也好。”
“我就是想讓你有個思想準備,這年頭一朝天子一朝臣。”
“這我當然知道,大不了我不當校長的。”
“你真這麽想?”李雲坤說,“我還說可以幫你介紹一下張斌認識一下呢。”
“張斌?就是接替你職務的人嗎?”
“對啊,人家從前可是當平陽一中的校長啊。”
“哦。”李向東隻是哦了一聲,他想起了什麽,不過當著李雲坤的麵沒說。
其實李向東對於張斌從前的事還是知道一些的,無非是報上電視上的關於張斌那條新聞,雖然過去的時間有點久了,可也才是半年時間嘛,沒想到人家又任了教管會主任。
有人就是厲害啊。
這年頭就得靠人,就像李向東要當校長也得靠李雲坤一樣。
因為李雲坤沒當校長了,李向東覺得自己可以大膽地講從前一直隱藏在心裏不敢講的話。李向東說:
“雲坤啊,不是哥說,你對哥真的不厚道啊。”
“我知道我對不起你。”
“你想想啊,我當年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啊,我老婆,我女兒,你一個個全上,你還是人嗎?”
一起吃飯的除了李向東,李雲坤之外,還有李雲坤上小學三年級的兒子,還有一個上保姆,最重要的是還有李雲坤的老婆宋豔。
宋豔聽到這話,心裏一緊,看著李雲坤。李雲坤也緊張了起來,說起來李雲坤有些怕老婆。李雲坤怕老婆並不是真的怕老婆,而是怕老婆背後的老丈人,要知道李雲坤至所以能坐到今天的位置,全是老丈人的功勞。
他能不怕老婆嗎?
“哥,你喝多了。”李雲坤說。
“我沒喝多,我知道我在說什麽,我一直就想說,今天剛好就當著宋豔的麵說清楚。”
“哥,你別喝了。”李雲坤說著就上前去拉李向東。
其實李向東還真沒喝多,他頭腦清醒異常,而且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麽清醒過,人家說無欲則剛,現在總算體會到了,不想當官了,也不是不想當官了,是當不在官了,反正那些從前隱藏在心裏很久很久的話終於可以說出來了。
“讓他說。”宋豔發話了。“娟娟,你帶毛毛到裏麵去吃。”
宋豔也安排了保姆和兒子毛毛離開了。這樣也沒有外人,隻有李向東,李雲坤,宋豔,什麽話都可以講清楚。
李雲坤的冷汗冒了出來,本來想請李向東來,就是為了解開他的心結,沒想到還是弄成這樣。這個寒冷的冬天,他卻汗如雨下,一邊說著:
“好熱。”
“你不是熱,你是心裏有鬼。”宋豔說,“向東哥,你有什麽話就說吧,今天我為你做主。”
“那我就說啦。”李向東說,“你說我女兒,本來就是師範畢業,而且交了兩萬上崗費,可是你不給她安排工作,還把她上了,她才十九啊,你還是人嗎?”
李向東說完就哭了起來。
這著實是李向東心裏最難過最傷心的事。
宋豔看著李雲坤,沒想到自己老公是這樣的人。
“我老婆,一個農村婦女,哪裏有什麽資色嘛,你也上。”李向東說,“你這純粹是為了惡心我。”
“不是,是嫂子故意找我來氣你的。”李雲坤說。
“雲坤,從前你對我好,我知道,你讓我當老師,把我民辦老師轉正,我都感謝你,可是你後來做的這些事,也太惡心我了。”李向東說,“我想起來就哭。”
李向東不但想起來就哭,而且現在就哭了,鼻涕一把,眼淚一把,心裏還真是刺痛啊,難過啊。
後來,李向東又去衛生間裏洗了個臉,然後走了。
可是想見,李向東走了之後李雲坤家裏會發生什麽,這些李向東已經沒有心情去關心了,他走出李雲坤的家門,騎上自行車,還歪了一下,倒在地上。然後爬了起來。宋豔還關切地問:
“向東哥,你行不行啊,不行就叫人送你。”
“沒事,我沒事。”
李向東說沒事就是真沒事,走出了校門,走上公路,又走了兩百米,李向東清醒異常地上了自行車,很平穩地騎了上去。然後回到家裏,回到家之後,他大叫:
“拿酒來,我要喝。”
老婆朱曉玲也有些不明所以,不過還是拿來,問:
“什麽事這麽開心?”
“李雲坤垮台啦。”
“這也值得你高興?如果他沒當了,你也當不成校長了。”
“老子早就不想幹了。”
“李雲坤真的幹不了教管會主任啦?”
“當然是真的,我今天還有一件事特別開心,我把從前一直憋在心裏,沒對李雲坤說的話,一下子會當著他老婆的麵說了,想必今天李雲坤的日子不好過。”
“你也太不厚道了,人家李雲坤對你不薄。”
“放你娘的狗屁,他對我不薄?他搞我老婆,搞我女兒,你還說他對我不薄?”李向東說著就來氣,“女兒呢?回來了嗎?”
“回來了,剛才進屋裏睡去了。”
“叫出來。”
不一會兒李娟又出來了,看到李向東正在喝酒,就有些不高興,她知道李向東喝了酒之後就會發酒瘋,已經不是一次了。
“爸,又喝酒?”李娟說。
“爸今天高興,喝一點酒也好。”
“爸,聽說你不能當校長了?”
“有可能。”
“那你還高興什麽啊?”
“我高興是李雲坤終於倒台了,雖然我不當校長,還沒宣布嘛,一天沒宣布,我就還是校長。”
突然李向東眼前一亮,他想到一個主意,隻要巴結上張斌,就可以繼續做他的校長。這個主意也取決於張斌,如果張斌是個正人君子,不好色,就比較難辦,如果張斌好色就好說。
這個主意跟女兒李娟有關。
同時李向東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些髒,特別的下流,齷齪。但是他還是笑了。
“爸,你笑什麽?”李娟說。
“女兒,你希望爸爸當校長嗎?”李向東問。
“當然希望。”
“以後如果爸爸用得著你的地方,你會不會幫忙。”
“當然會,你是我爸爸嘛。”
“那就好,那就好。”
李娟雖然沒聽出李向東是什麽意思,可是老婆朱曉玲畢竟跟李向東生活了幾十年,算是對李向東知之頗深,可是當著女兒麵,又不好意思說,一直等到女兒走進自己的房間,朱曉玲才說:
“李向東,你那個破校長有個什麽當頭,就那麽在乎這個職位嗎?”
“你什麽意思?”
“我什麽意思?我問你,你什麽意思?”
“我沒什麽意思。”
“李向東,我太了解你了,我都覺得你髒,自己的女我,你都打算拿來做交易。”
“你胡說什麽啊?”
“我沒胡說,你敢說你不是這麽想的。”
朱曉玲直接指出了李向東的虛偽,這也讓李向東膽寒心驚,還是身邊的最親的人最了解自己啊。
經過朱曉玲的指摘,李向東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說起來李向東畢竟也是個人,也不是個禽獸,也還有些良知的。
“我隻是說說嘛,還沒去實踐。”李向東說。
“你有這種想法,就是有罪。”
“算了,當我沒說。”
“如果你以後敢真的去做,你看我不報複你。”
“怎麽報複我?你別以為你跟別的男人睡了,你就是報複我了,我才不在乎你呢。”
說著兩人又吵了起來,聲音就變得有些大了,李娟本來在屋子裏,聽著這個吵架的聲音,就覺得心煩,而且剛才父母為什麽吵架,她也聽出來了,李娟也是聰明人,還沒那麽傻,一旦聽出來之後也有些不好意思。跑了過來,說:
“你們別吵了,一天到晚吵,你們煩不煩啊?”
兩人看著女兒李娟,半天沒有說話。
“如果你們再吵,我就不回來住了。”
“放假了,你還打算住校啊?”李向東說。
“那也沒什麽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