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張斌這幾天也是過得焦頭爛額,本以為那個騷擾電話不會再打過來了,如果真那樣想就太幼稚了。可是人有時候就是喜歡這樣自欺欺人,電話過了四天,又打了過來。

“你有完沒完?”張斌煩了。

“張主任,沒辦法,我來賭把錢全部輸了,我也不想啊。”

“媽的,我不會再給你一分錢了。”

“那你就別怪我不客氣了,你應該知道,如果我在網上公布這些資料會是什麽後果。”

“求求你,別。”

“是啊,我是粗人,嫖個娼什麽的,沒什麽,可是你是什麽人啊?你是領導啊,你是當老師的啊。”

這話說的張斌確實啞口無言,最後又是求人家寬限幾天,他會想辦法籌錢,好在這次也隻要五千,對方也比較聰明,知道要多了,搞不好張斌就會惱羞成怒,不給錢了。這對雙方都不利,也是對方想要的。

借錢。

到哪兒去借錢呢?人,隻有到借錢的時候才知道朋友是多麽地少,現在張斌算是體驗到這一點了,可是又有什麽辦法呢?他的朋友裏也沒有做生意的,甚至張斌發現自己根本就沒有朋友。

或者說有,也隻有女性性夥伴。這些性夥伴中也隻有範興葉可能會有錢點,就約了範興葉出來。

“有事嗎?”範興葉問。

“沒事,就是想你了,想跟你一起在外麵坐坐,聊聊天。”

“哦那好。”

可是說好要聊天,兩個人真坐在一起,反而無話可說了,無話可說是因為心裏有心事。張斌想著借錢,可是又不知道如何提起,一個大男人,向一個女人借錢,本身就張不開口的事。

範興葉見張斌不肯說,也不再問了。雖然現在她跟彭強走得比較近,可是對張斌還是有著很深的情感的,現在見張斌不肯說有什麽事,她也覺得還是主動問一下張斌要好一些。

“我想你不可能是就叫我過來跟你這樣閑坐吧?”範興葉說。

“有事。”

“有事你說啊。”

“說不出口啊。”

“我們之間還有什麽說不出口的?”

“這麽說你把我當朋友了?”

“當然,一直就拿你當朋友,隻是你不把我當朋友而已。”範興葉說這句話的時候還嬌羞地看了張斌一眼,看得張斌心裏有些心動。同時張斌心裏還有些後悔的感覺,自己生活裏並不缺少女人啊,為什麽偏偏要去嫖,不嫖倒還好一點,一嫖果然就出事了,而且現在自己損失了一萬多塊錢了,還要四處找錢,真不是個事啊。

一想就有些傷感,就說了出來。前前後後的經過,全向範興葉講了。張斌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麽啦,突然之間好像變得有些脆弱了,也許這就是人生,這就是人性。他完全把範興葉當成自己最知心的人。講完之後張斌看著範興葉,問:

“現在你知道為什麽了吧?”

“知道了,可是我看不起你。”

“是,我也看不起我知道。”

“我說你們男人為什麽要這樣?”範興葉說,“明明生活裏已經有了不至一個女人,可是還是貪心不足,還要到外麵胡來。”

“小葉,我現在也後悔了。”

“可是我也幫不了你啊。“

“不要緊,幫不了我也不要緊,不過我跟你說出來之後,心裏倒是好受多了。“

“是嗎?”

“是啊,突然之間感覺好輕鬆了。”

“我問你一件事。”

“問吧。”

“你在外麵亂來的時候,想過常麗嗎?”

這個問題還真叫人難於回答,老實說,張斌不是沒有想過,隻不過,人嘛,總是想找一點刺激,沒想到越找越空虛,現在他就在那種空虛的感覺中,而且現在還搞出這樣的事來,倒不是怕常麗,而是覺得對不起自己的女兒。

“我覺得對不起自己的女兒。”張斌說,“其實我根本不在乎跟常麗離不離婚,可是我一想到離婚後,女兒沒有一個完整的家,心裏就難過。”

“你為女兒考慮?”

“對。”

“哎,也是。”範興葉看著張斌,不知道說什麽好。老實說,範興葉突然覺得對張斌有點同情,具體哪裏同情也說不清楚,反正人的情感是很複雜的,也許就是一瞬間的衝動。

“你好像也有心事?”張斌說。

“沒有。”

“可是我看得出來。”

“你看得出來我有話要對你說嗎?”

“看得出來。”張斌態度堅決。

倒是範興葉笑了,範興葉是想說一下常亞東跟常麗之間的事,以前覺得不在乎,不算什麽,反正她也不愛常亞東,可是沒結婚的時候這樣想,結了婚之後,發現自己真的隻屬於常亞東一個人。

雖然跟別的男人也有那麽一回事,可是哪怕睡在別人的**,心裏還是會想到常亞東,才知道,一個女人會變的,而且女人的變化在於這種無形之中產生了,不知道什麽時候變化已經發生了。

她已經從一個少女,變成了某個男人的妻子。範興葉說:

“本來不想跟你說,可是看你的樣子,還是跟你說了吧。”

“真有事?”張斌說。

“是。”

“什麽事?”

“我也不知道如何說起。”

“隨便說。”

“你愛人常麗跟我愛人常亞東,在**,被你女兒娟娟撞上了。”說完這句話之後倒是範興葉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心裏好像輕鬆了不少。

事實上也確實輕鬆了很多,她看著張斌,想看一看張斌的反應。張斌先是呆若木雞地看著範興葉,看著她的嘴,好象範興葉說的是外文,張斌聽不懂一般,可是張斌明白,自己已經完全懂了。他還笑了一下,看到張斌笑,範興葉臉色也變了,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還笑?”範興葉問。

“你不覺得好笑嗎?”張斌說。

“我不覺得,相反,我心裏很沉重。”

“我不這樣認為,我認為這無所謂。”

“問題是現在你女兒也知道了,她也不小了。”

“她還是小孩子,哪裏懂得大人們之間的事。”

“雖然是小孩子,可是這些事也會對她造成傷害的。”

“會嗎?”

“一定會的。”

“那倒希望她堅強些。”

說完這些話之後,張斌突然起身走了,這一來更讓範興葉有些莫名其妙。張斌笑了,還揮了揮手,真的就走了。範興葉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張斌遠去的背影,也許是張斌受到刺激,發了神經,也是難說的。

張斌確實受了刺激,不過,並沒有發神經,剛才在範興葉麵前隻是裝的,畢竟範興葉是外人,他又是一個男的,總不可能當著範興葉的麵哭起來吧,哭起來才不是張斌的風格,而且張斌覺得這件事太好玩不過了,自己撞見了一次常亞東跟常麗一起亂來的情形,老爸也撞見了一次,現在好了,自己的女兒也撞見一次。

隻能說明一件事:這對狗男女太不當檢點了。

張斌找到了女兒,當時還站在學校外麵的操場上,操場上沒有,空****的。看得出來,女兒娟娟也是剛哭過的樣子,這倒讓張斌有些意外,張斌說:

“娟娟,哭啦?怎麽啦?”

“爸——”

“怎麽啦,寶貝女兒。”

“爸,媽媽她做了對不起你的事。”

“我知道了,我就是想問一下你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我看到她跟常亞東在一起,在**。”現在好了,女兒娟娟,從前還叫常亞東舅舅,現在不叫了,直呼其名。聽到她這樣說,張斌倒笑了。

“看來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我親眼所見還會有假嗎?”

“也是爸爸沒用。”

“不,是媽媽對不起你。“

“你也這樣認為嗎?”

“本來就是。”

張斌長歎了一口氣,本來之前不想女兒知道的,可是沒想到到底還是女兒知道了。而且現在最重要的是女兒已經長大了,已經知道很多事了,不能想像如果女兒知道這些細節,會如何看。張斌不敢想,可是女兒問了:

“爸,媽媽跟常亞東之間的事你知道嗎?”

“知道。”

“你知道?”

“對,以前知道,可是你媽卻跟我說,他們已經不再來往了,看來我還是輕易地相信了他啊。”

娟娟沒有說話。之前她以為張斌不知道,如果張斌不知道,一切還好解釋,可是現在張斌明明知道,這就讓人難於理解了,明明知道,為什麽他卻不采取行動?張斌心裏也難過,別人小看他,看不起他不要勁,一想到女兒也會看不起他,還真讓人心裏難受,真讓人難過之極。

“你會不會看不起爸爸?”張斌問。

“不會。”娟娟哭了。

娟娟這一哭,倒讓張斌心裏有些難過,自己也眼淚落了下來,嘩嘩的。張斌記得自己從前不是這樣多愁善感的,沒想到現在變成這個樣子了,真讓人意外,同時也覺得對不起女兒。張斌說:

“乖女兒,別哭。”

“爸,你也別哭。”

“我沒有哭。”張斌覺得自己也確實沒有必要再哭了,真不知道生活中到底出了什麽事了,老是出這種事,真叫人心情難過,可是也無可奈何,人家不是說了嗎?生活就像強暴,當你不能反抗的時候,要學會享受。

隻能自己一個人獨自承擔。

張斌離開女兒回到家裏,離開的時候,女兒還在問:

“爸,你跟媽媽會不會離婚?”

“我說過了,不會。”

“真的不會嗎?”

“真的不會。”

“你不要騙我。”

“我怎麽會騙你呢?我不會騙你的。”

“我相信你。”

“好好讀書,不要想其它,大人們的事,大人們會處理好的。”張斌拭了一下女兒的眼淚,然後看著女兒離開,跑回到教室去,她還轉過頭來看了一眼張斌,這讓張斌難過,如果說以前張斌無所畏懼,現在張斌還真會在乎點什麽,那就是關於家庭,半於女兒。

為了女兒,張斌覺得自己不會離婚。可是也不能輕易放過常麗。

張斌回到家之後板著個臉,這個樣子其實是做給常麗看的,果然常麗有些心虛,倒是主動走上前來,走到張斌身邊,把張斌的包包拿了下來,把外套也掛了起來,張斌連看也沒看一眼常麗,自顧自地坐了下去。

“我剛才見到女兒了。”張斌說。

張斌說完這句話之後,看著常麗,他就是想看一下常麗的表情,或者說常麗的表演,雖然一起做夫妻這麽多年了,可是張斌卻承認自己完全不懂女人,完全不懂常麗的心裏整天在想些什麽。

他希望看到常麗的慌亂的神情。

果然,常麗本來手裏拿著玻璃杯,正在給張斌倒水,可是杯子一下子掉在地上,開水也散了一地,開水把常麗的腳也燙住了,好在水不是很多,她也一下子跳開了,然後看了一眼張斌,一下子哭了。

“哭,哭,就知道哭,你看了除了哭,還什麽什麽?”張斌說。

“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

“說說吧。”

“你都已經知道了,還有什麽好說的?”

“我知道是我知道,你說是你說,這是兩回事,兩回事你懂嗎?”

“我是被常亞東強迫的。”

“你就不要再騙我了好不好,我不想你低估我的智商,我就那麽傻嗎?”張斌說,“你能不能不再騙我了,就跟我說一回實話?”

“我說的是實話。”

“屁。”

看到張斌氣得通紅的臉,常麗心裏還真升起一種莫名的,說不清楚的情感,不知道是內疚,還是其它,總之,很複雜,自己也說不清楚。可是對於這種事,又能如何呢?不說自己是被強迫的,難道說是自願的?就算是自願的,也得說成是強迫的啊。而且常麗已經算準了,張斌不敢跟自己鬧,而且事鬧大了,常亞東知道了,對張斌也同有好處。

“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常麗說,“如果你想離婚,我也沒話說。”

“離婚?”

“對。”

“可是離了,我的女兒怎麽辦?”

“女兒如果你不要,可以跟著我。”

“跟著你,然後你再跟其他男人結婚,我女兒叫別的男人爸爸?”

常麗抬起頭來看著張斌,心裏也拿不準張斌到底想怎麽樣?又不肯離婚,又不肯原諒她,你到底想怎樣嗎?可是這一切對於張斌來說也隻是一場前奏,張斌不過是為後麵的事作一些鋪墊,大家這樣才扯平了,你跟別的男人在家裏亂來,我在外麵亂來,好啦,誰也不說誰啦。

“你先坐下來,我也有事要說。”張斌說。

“什麽事?”

“你先坐下來。”

“好,我坐下來。”常麗坐了過去,坐在張斌對麵的一張椅子上。

常麗以為張斌會說什麽,可是張斌半天也沒說話,隻是看著常麗。盯著常麗,盯得人心裏發麻,常麗也不明白張斌到底想幹什麽。有話你就說嘛,可是張斌不說,隻是這樣盯著,真叫人摸不準他想幹什麽。其實張斌是很想說一下自己的事,自己也被人敲詐錢,一來怕對不起常麗,好啦,現在常麗出了這種事,也不存在誰對不起誰了。大家一個樣。而且張斌在心裏組織語言,不知道從何說起,看起來簡單的事,三言兩語能說清楚的事,可是真說起來,又知道如何開口。

還是自己語文沒學好啊,不會花言巧語,巧舌中簧。

“到底什麽事?”常麗問。

“我也被人敲詐了。”

“啊。”

“要五千塊錢。”

“五千?”

“是,已經給過兩次,這是第三次了。前前後後有一萬五了。”

“這麽多?”

“我在家裏拿了一些,又問朋友借了一些。”

“老天。為什麽?”

“我嫖了一個小姐,然後她拍了一段視頻,她夥同一個男的,要挾我,如果不給錢,就放到網上去。”

“所以,你就答應他?”

“沒辦法。”

張斌說完這個事也把頭低了下來,低下頭之後倒是常麗先明白過來,原來剛才張斌在她麵前耍威風也隻不過是為了說後麵這件事。常麗不由自主地抬起頭來,常麗覺得自己沒做錯什麽,就算是跟常亞東在一起,那也是為了給張斌謀福利,為了讓張斌當上教管會主任,如果沒有常麗跟常亞東之間這層關係,憑什麽常亞東要把這個事讓張斌來看,可是張斌倒好,現在居然在外麵胡來,而且還花錢,花錢當花嫖資還好理解,居然被人家敲詐,這叫什麽事?

“你平時不很能嗎?”常麗說。

“現在也沒辦法啦,把柄在人家手裏。”

“哼,就知道說我。”

“我也不對。”

“張斌,你要清楚,我跟常亞東在一起,也是為了你。”

“我知道。”

“可是你剛才還給我發脾氣。”

“我錯了。”

“現在才說你錯了。”

“我認錯,我不該說你。”

“你現在想怎麽辦?”

“我想再從你這裏拿一點錢,給人家。”

“什麽?”

“再拿一點錢。”

“你蠢啊,你給了三次錢,他們是喂不飽的。”

“我也知道,可是現在把柄在人家手裏,我能怎麽辦嘛?”

張斌差一點哭了,或者說張斌的內心已經哭了。人啊,有時候一時衝動會做出一些蠢事來,不管多麽聰明的人,總會犯錯誤,這樣或者那樣的錯誤,可是又有什麽辦法呢?衝動的情況,每個人身上都可能發生,既然已經發生了,隻能想辦法挽救了。好在常麗也是一個有自知自明的人,知道張斌是壞,可是自己身為一個女人,也不是一個省油的燈,隻能借坡下驢。

“我說不如報警吧。”常麗說。

“你想害死我?”

“不是。”常麗說,“你想想啊,這種事,早晚會捅出來的,早晚得挨一刀,晚挨不如早挨。”

“可是如果他們真公布出來,我就會身敗名裂。”

“不會。”

“不會?你還記得我當初是怎麽丟掉平陽一中校長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