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振旭什麽也沒說,跟江玉瑤遠離了醫棚,來到一處空曠處,才開口:“不知神醫還有什麽需求,盡管告訴我。”

江玉瑤直奔主題:“江大人,聽說寧州城用的防疫藥方,是貴府三姑娘開的,不知藥方可在江大人身上?”

江振旭遲疑了下,沒有從袖兜取出藥方,而是反問道:“不知道神醫要防疫藥方做什麽?”

看著江振旭的舉動,江玉瑤心裏諷刺的一笑,真是個一心為女的慈父啊。

麵上她不動聲色地開口:“威州衛那邊發生疫症,是西遼的陰謀,與其說大家染上的是疫症,更確切的說法其實是一種病毒。”

“威州衛那邊發現得早,我及時開出防疫藥方,給沒有染病人服用,他們就不會被傳染,而染病的病人服用了,初期症狀會有所好轉,但那隻是假象,防疫湯藥其實會加重染病病人的病情。”

“而我之所以開出這樣的藥方,是因為每個人的體質不同,有的人病毒入體,會潛伏下來,這樣在沒發病前,就會傳染給更多的人。”

“防疫湯藥則能激發病人發燒、咳嗽,如此症狀一顯,立刻就能引人注意到,然後給其最及時的治療。”

“而在威州衛發現疫情後,蕭同知第一時間,就將我所開的防疫藥方,派人送往周邊各州城,提醒他們盡早做好防疫。”

“因蕭同知與江家是舊識,得知薛夫人帶著令慈住在城外的莊子上,便讓送防疫藥方的人,送信與防疫藥方送去了莊子上,想著老太太年齡大了,他們可以先行照著防疫藥方抓藥,防疫藥方之後自有薛夫人送到江大人手上。”

“但薛夫人派了人將信和防疫藥方送回府上,並將此事告訴了江大老爺一家,江大老爺見江大人久久沒有動作,想尋江大人提醒一聲,結果總是與江大人錯過。”

“江二姑娘沒辦法,隻能出城將情況告訴薛夫人,薛夫人立刻派了人前往威州衛要防疫藥方,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

說到這裏,江玉瑤頓了頓,就那樣看著臉色發白的江振旭。

江振旭這會兒大腦一片空白,想到疫情爆發的前幾天,愛女格外的殷勤,他的心就一陣突突的狂跳。

難道真是愛女,取走薛惟芳送回來的信和藥方,並私藏了藥方,據為己有?

但這個念頭,才剛冒頭,江振旭就飛快地在心中否定了這個猜測。

然後下意識維護愛女道:“神醫,你是懷疑我女兒將你的防疫藥方據為己有?”

江玉瑤聽了這話,便知道江振旭的心思,便笑了笑道:“江大人誤會了,我問防疫藥方,是想知道防疫藥方都用了什麽藥,好有針對性地做出治療方案。”

“跟你說了那麽一大通,隻是想告訴你,蕭同知對周邊的幾個州一視同仁,江大人沒收到防疫藥方,家裏怕是出了內賊,望江大人好好查一查。”

“畢竟別的州都提前做了防疫工作,沒死一個人,寧州城的情況卻這麽糟糕,陛下恐怕會派人前來調查,別天使到了寧州城,江大人一問三不知,那才是大麻煩。”

說完,江玉瑤衝江振旭抱拳行了一禮,就轉身去找李掌櫃。

而江振旭則因為這些話一陣心驚肉跳,當即跟一旁的江白道:“你立刻出發,前往周邊的州城,調查一下他們的疫情情況。”

然後他自己轉身回府,剛一進府,就看見守在門房處的侍書。

“老爺,姨娘請您過去一趟。”

聽了侍書的話,江振旭情不自禁想到神醫說的那些話,問侍書:“知道姨娘找我什麽事嗎?”

侍書本分的低垂著眼睛道:“奴婢也不知道,老爺去了仙蘭院,自會知曉。”

江振旭知道從這丫鬟嘴裏,問不出什麽來,便越過她徑直進了府,朝著仙蘭院而去。

進入屋子,看著跪在地上的愛女,及臉色陰沉,帶著深厚失望神色的愛妾,江振旭心中咯噔一下。

已經被壓下去的懷疑,再次襲上心頭,但江振旭仍帶著一絲幻想,開口詢問:“韻娘,這是怎麽了?”

文韻緊跟著起身跪下:“妾身跟老爺請罪,是妾身沒有教好琬兒,她、她獻給你的防疫藥方,是神醫的方子,並非她自己琢磨出來的。”

“昨兒我聽聞防疫藥方的事情,就覺得不對,她才接觸醫書多長時間,怎麽可能琢磨出防疫藥方。”

“所以就暗暗地調查,剛剛才從她的嘴裏詐出真話,原來那天白芷回府,她無意間瞧見了,便跟了上去。”

“見白芷進了老爺的書房,等白芷離開後,她便也進了書房,見書桌上有封信,她就自作主張開了信,看見防疫藥方,一時豬油蒙了心,起了貪念,將信和藥方昧下,又撒謊稱,不小心弄濕了信,威脅守書房的小廝替她隱瞞。”

江玉琬這時跪行到江振旭身前,以頭觸地,嚶嚶哭道:“爹爹,琬兒知錯了,真的知錯了,求爹爹狠狠責罰琬兒。”

“江玉琬,你一時的貪婪,害死上千條性命,上千條性命啊,你就不怕?夜裏睡得安穩?”

這次江玉琬的眼淚,並沒有令江振旭心軟,疫情變得這麽嚴重,影響他的政績還是其次,他真正在意的,是那上千條無辜的性命。

若非江玉琬的貪念,那上千人本不用死的。

閉了閉眼,江振旭重新睜眼道:“來人呐,將三姑娘送去莊子上。”

聽見這話的文韻,並不意外,但江玉琬卻震驚地抬頭,緊接著她往前一撲,抱住江振旭的腿道:“爹爹,琬兒知道錯了,你怎麽罰琬兒都行,求你不要把琬兒送到莊子上去,琬兒怕。”

這時兩個粗使婆子進入屋子,江振旭無視江玉琬的哀求,對兩個粗使婆子道:“還杵著作甚,把人帶下去,立刻送去莊子上。”

任江玉琬如何掙紮,叫得如何淒慘,江振旭都沒有心軟,文韻也沒有開口求情。

“你起來吧,這事不怪你,也謝謝你理解我的決定。”彎身將文韻扶起來,江振旭安撫了一句,便轉身匆匆去了書房,準備上折子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