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上一次二人在晉國分別,已經有一年多了。
“阿淩,你怎麽來魏國了?”衛蓁離開他的懷抱,看著麵前人,想過許多與他重逢的畫麵,以為會在很久的以後,可眼下這個人就站在自己麵前。
衛淩麵容浸在光下,臉頰笑渦一如從前清晰,笑道:“是祁宴讓我來的。”
衛蓁道:“你在楚王那不好嗎?”
提到此話,衛淩長歎一口氣,眉宇間滿是鬱懣之氣:“我輔佐楚王登基,楚王卻頗為忌憚我。近來他輸掉與景恒的幾場戰役,皆是因為他剛愎自用,我是想待在楚國,但祁宴說,阿姊更需要我,我一聽便收拾好行囊,馬不停蹄趕來找你。”
衛蓁相信祁宴心中自有考量,往台階上站了一格,勉強與衛淩平視,像從前一樣打量著他,“你長得更高了,也更俊了。”
“阿姊也更好看了。”衛淩笑著回道。
他環顧四周碧瓦飛甍的宮殿,“祁宴告訴我阿姊身世時,我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姐姐搖身一變竟然成了魏宮的公主,實在是不可思議。”
衛蓁笑道:“我本以為這輩子都尋不到父母,卻沒想到還有父親在世。”
“那他對你好不好?”少年眼中光亮熠熠,是真心為她高興。
“很好。”衛蓁溫柔道。
衛蓁看著弟弟的麵龐,忽然頓住,隨即拉住他的手快步離開自己的寢宮。
“阿姊怎麽了?”衛淩在後頭問道。
衛蓁回頭看他,帶他穿行過一片一片的綠蔭,姐弟二人好似回到了小時候互相追逐,她提裙裾在前頭跑,裙擺隨風飄舉,揚起水波一般的弧度,衛淩也在後方追逐,斑駁的碎影從樹梢間傾瀉,給他們的衣擺描上一層金邊。一路上,宮人皆瞧見了這一幕。
二人氣喘籲籲穿過綠蔭,終於到了一處雄偉的宮殿。衛淩尚未搞清楚狀況,衛蓁已經帶著他走了進去。
“父王!”她的聲音清脆。
這話落地不久,一男子便從內殿走了出來。
魏王比衛淩想象中要年輕得多,麵容蒼白秀美,果真隻有這樣的人能生出衛蓁這樣的女兒,他那雙眼睛看人時,好像帶著許多柔情,叫衛淩心頭一顫。
他撩袍跪下:“臣衛淩拜見魏王。”
“父王,這是我的弟弟,衛淩。”衛蓁向魏王介紹他。
衛淩明顯沒料到這個局麵,頗有些局促,魏王伸出一隻手,道:“起來吧。”
衛淩看一眼衛蓁,衛蓁以笑示意他無事,他才敢慢慢將手搭上魏王的掌心,從地麵上起來。
衛蓁走到衛淩身邊,雙手搭上衛淩的胳膊,道:“父王,這就是我與你說過的阿淩,我們從小一起在楚國南方長大。”
魏王含笑打量他:“央央給我講過你的事。”
衛淩應了一聲,被魏王瞧得不好意思,低下頭去。
“果真如央央所說,是生得英姿勃勃,卓爾不凡。”魏王道。
殿內二人皆帶著笑顏,衛淩唇角也浮起微笑,“大王謬讚。”
魏王撫摸著他的手,眉心一皺,將衛淩掌心翻過來,那掌中赫然有一道猙獰的傷疤,問道:“你的手怎麽了?”
衛淩道:“此前手掌在作戰中被利器劃傷,已經結痂無大礙了。”
魏王搖搖頭,那掌心上明顯不斷有鮮血滲出來。
衛淩欲用袖擺擋住自己的手:“臣連日來趕路,手攥著韁繩,才導致疤痕出血,倒是叫大王見醜了。”
他要將手抽回去,魏王握住他的手,“不必在寡人麵前如此拘謹。你既然受傷了那上藥便是了。”
衛蓁從櫃子中拿來藥膏,魏王帶他到一旁案幾後坐下,親自為他上藥。
衛淩掌心感受著那輕柔的觸碰,指尖慢慢蜷縮,抬起頭觀察魏王溫和的神色,半晌斟酌道:“公主曾對臣說,大王心地極好,格外疼愛公主,今日臣有幸竟能叫大王上藥,大王果真極好。”
魏王被這話弄笑:“你來我魏宮,便將這裏當作你自己的家。央央是你的阿姊,你不用改稱呼喚她為公主,倒是顯得生疏。”
衛蓁走到他身邊,雙手搭上衛淩的肩膀。
衛淩抬頭看著她,笑著道:“如今公主也有家了,終於不再是一人,臣由衷地為公主高興。”
他眸子有些濕潤,抬手擦了下眼睛。
衛蓁何其了解他,知道他為何落淚,他必定覺得她也找到父親,有了家人,便隻餘下他孤身一人。
他們自小一起體會過無父無母的孤寂,衛蓁看著他落淚,心頭也一片鈍痛。
“阿淩,你也是我的家人,我從前如何算是一人?”衛蓁握住他的雙手,“你是我的弟弟,可以將我的父親當作你的親生父親。”
衛淩連忙搖頭:“臣不敢。”
衛蓁笑道:“你與我從小在一塊,我們便是姐弟,與世上所有的姐弟沒有二樣。我不會因為找到父親,而忘了你是我的弟弟。”
“阿姊,我……”衛淩眼中浮起水光。
淚珠從他眼中落下,砸在二人交疊的手背上,那樣滾燙的溫度,好像要烙穿衛蓁的手。
衛蓁回頭看向魏王,“父王。”
魏王起身,繞過桌案朝二人走來,與少年的眸子對視,恍惚間想到自己女兒初回魏國時,麵對自己好意也是頗為局促,不知該如何回應自己,如若是自小有父母疼愛的孩子,絕不至於如此。
魏王道:“你阿姊說你們在楚國的母親去世得早,那名義上的父親從未關心過你是嗎?”
少年嗯了一聲,低下頭咬牙,側顏弧度緊繃,克製著自己的情緒。
“若是你不介意,可以與你阿姊一樣,喚我一聲父親。”魏王扶他起身,“寡人膝下無子,你可以當寡人的孩子。”
衛淩連忙道,自己不值得魏王如此。
“為何不行,阿淩?”衛蓁問道。
衛淩眼中浮起熱淚,一滴一滴落下,手忙腳亂地抬起手擦拭,雙目通紅地看著衛蓁,“阿姊,這是你的父親……”
衛蓁上前去抱住他,滿腔酸澀上湧,“阿淩,你不是說過,就算我們沒有血緣關係,也是世間最親的姐弟嗎?你來魏國陪著我,便是我的親人,我從來沒想過將你排除在外。”
魏王對衛淩道:“便聽你阿姊的吧。寡人想認你為義子,是真心實意,你若是不願……”
“沒有不願,隻是,隻是……”他搖搖頭,閉了閉眼,“從沒有人與我說過這樣的話,我也沒有喚過誰父親……”
他睜開眼:“多謝父親。”
那“父親”二字,他張了張口,鼓起勇氣半晌才擠出來。
魏王看著那相擁而泣的兩個年輕人,也伸出手臂也將他們摟住。
殿中三人立在光亮處,少年很快擦幹淨淚,不再抽泣,殿內漸漸地傳出了笑語聲。
有衛淩作伴,衛蓁接下來的日子也不再那麽孤獨。偶爾二人一同策馬,一同去看魏國京郊的山巒,更多是時候還是陪在魏王身邊,陪著魏王說話,一同作畫。
魏國缺少能帶兵打仗的將領,衛淩的到來無疑解了魏王求賢之渴,在魏王對其一番考核後,決定先賦予其尹伯一職,掌管軍中糧草。
上一任尹伯,正是那日欲強闖王殿、被衛蓁以劍攔下的沈斯。隻是衛淩取而代之,自然引起不少閑言碎語。
今日一幫大臣來到王殿前,吵嚷著求見魏王,殿門緊緊關闔,爭執聲依舊時不時傳進來。
王殿之中,衛蓁與衛淩正在魏王榻前侍奉服藥,短短幾刻就聽到不少外頭的話——
“衛淩是楚人,在楚國身居要職,為何會來我魏國?大王授予尹伯一職,其能力可匹配此職嗎?大王三思,切不可引狼入室!”
“大王固然疼愛公主,也不能任聽公主之言。隻因衛淩與公主交情匪淺,就任命他為尹伯,如此豈非寒了眾臣之心,寒了魏國子民之心?”
“是啊大王,沈斯衝撞公主固然有錯,但大王撤去其職位令其閉門思過一月,責罰已經夠了,望大王收回成命,再給沈斯一個機會。”
衛蓁聽著外頭的喧嘩聲,繼續將藥汁送入魏王唇中。
魏王道:“央央莫要在意他們的話。”
衛蓁用勺子舀了舀湯汁,微微一笑:“女兒知曉,那些臣子看似是為沈斯討公道,實則是因為父王為女兒懲罰沈斯,觸犯到他們黨羽的利益。自女兒回宮以來,他們便對女兒格外不滿。”
魏王望著殿門,“他們有何資格對你不滿?沈斯強闖王殿那日,按罪應當誅殺。”
立在衛蓁身後的衛淩終於出聲:“是孩兒的到來,給您添麻煩了。”
“你有何麻煩,麻煩的是他們!咳咳咳!”魏王喉嚨中爆發出一陣咳嗽聲,二人連忙上前扶著他,魏王擺了擺手道無事。
他臉頰浮起病態的潮紅,雙目無力看向衛蓁:“寡人想要整肅朝堂,隻是自染病以來一直力不從心,也料到一旦開了口子,就停不下來,所以遲遲未動手,由他們在眼皮子底下先內鬥……如今央央回來,寡人想此事你或許可以幫著父王。”
衛蓁隱約猜到魏王要交代自己的話,反握住他的手,“父王?”
魏王又咳嗽了幾下,胸膛小幅度起伏,“但此事到底危險,如若我有一日逝去,朝堂必然大亂,你整肅朝堂,境地十分危險。”
“父王莫要這樣說,”衛蓁搖搖頭,“祁宴認識一位能妙手回春的名醫,女兒的眼睛就是他治好的,下一回,我叫祁宴帶他來見你,一定可以治好父王的病。”
魏王笑了笑,喘息聲漸漸停了下來,一日之中,他總會有這麽一會咳嗽不斷,幾乎要將肺嘔出來一般。
魏王顫抖的手捧著女兒的臉,看著女兒擔憂的樣子,虛弱笑道:“好,父王會撐到那日的。不會叫魏國這般逆臣如願,他們看父王時日無多,都虎視眈眈盯著這位子。這肺病之於父王,便如他們之於魏國,一日不除,便是魏國的大患。央央,你可願意幫著父王?”
衛蓁感覺到他的手在顫抖,用力握緊了,怎麽也不忍心讓麵前這張清瘦麵容上露出失望之色,點頭道:“願意。”
但除去魏國逆黨絕非易事,對方一定千方百計維護利益,若是衛蓁失敗,定然會遭到清算。
她柔聲道:“隻是父王,孩兒此前隻是幫忙你批閱奏牘,父王說一句我寫一句,偶爾我提一些建議,如今我尚未站穩腳跟,父王就委以重任,我怕辜負父王的信任。”
同樣的境況,衛蓁從前也經曆過,是在楚國時,祖父逝世前,將家業交到她與阿弟手上,也有人覬覦家業想要奪權,但遠不如她眼下要麵對的境況凶險。
“不要怕,”魏王像是看出她內心的擔憂,“父王會陪著你的。”
衛蓁知曉魏王對自己說這一番話,是因為自己是他唯一的骨肉。魏王信任她,依靠她,需要她。
魏王道:“你在楚國也管過封地,但你的祖父想必沒教過你殺人,對吧?”
衛蓁抬起微微濕潤的眼眶,似乎不解:“父王?”
魏王盯著她的眼睛,“為君者如何才能成為君王,第一便是不要害怕手上沾滿血,要學會殺人。”
魏王從枕頭下取出一把匕首,顫抖地遞到衛蓁手裏。華麗的匕身鑲嵌寶石,觸感極度冰涼。
“那些臣子結黨營私,勾結賣國,你殺他們是應當的。不能因為畏懼,便從不嚐試邁出最初的一步,央央。”
衛蓁低下頭,看著那邊匕首,指尖輕輕一抵,匕首出鞘,明亮的刀刃倒映出她一雙清澈的眸子。
“去試一試,就算一時成功不了也無事,父王會陪著你。”
衛蓁指尖撫摸刀刃,鋒利的匕首不過輕輕一觸,便有血珠從她指尖滲出,她握緊匕首,抬起頭看著魏王那雙近在咫尺的眸子。
他眼底冷寂,有什麽東西從中浮上來,“父王年輕之時,就是靠著這把匕首,最終登上了王位。”
衛蓁反應過來,他眼中那是殺意,輕點了點頭,“女兒記下了。”
門外的喧鬧聲依舊未停,衛蓁從榻邊起身,回頭看向身邊人,“阿淩,把你的劍帶上,我們一同出去。”
衛淩修長的手搭上腰間長劍,朝衛蓁頷首。
二人走到門邊,將殿門打開,跨過門檻走了出去。
魏王緩緩抬頭,聽著外頭的辯論聲,衛蓁勸那幾位臣子回去,對方卻不管不顧,執意要見魏王。忽然有長劍出鞘的尖銳之聲響起。
“噗嗤”一聲,是血噴湧出來的聲音,大片鮮紅的血濺落在殿門上,殿外響起一片倉皇的驚叫。
“我已告訴諸位,大王需要靜養。”衛蓁的聲音清亮,似珠玉碰撞,說出來話卻叫人背後發寒,“那諸位便不必再回去了,阿淩——”
殿內,青色的熏香嫋嫋升起,那幽幽香氣很快覆蓋空氣中的一線血腥味。魏王閉上了眼睛,隻覺終於可以好好睡上一覺。
魏國朝堂多年內鬥,需要一場徹底的整肅。而這一切注定是要浸沒在鮮血裏。
……
魏國朝堂每日都在見血,眾臣本以為久病不理朝政的魏王,自魏公主回來後,似有了主心骨一般。
這一回他突如其來敲打臣子,令朝堂上下為之一震,很快反應過來,魏王見夠了那些朝堂中肮髒汙穢不能見人的勾當,終於不再忍耐。
他將魏國權柄交到公主手上,而這位公主也非心軟之輩,絲毫不懼那些權黨,想要連根拔起結黨營私之人。
這一場整肅來得尤為來得迅猛,恐慌開始迅速在朝堂上蔓延。
那些身懷異心的豪門貴族,自然無法坐視利益被侵犯,隻是那衛淩,實在是公主身邊一把鋒利的寶刃,見血封喉,被公主用得極好,鎮壓帶兵謀逆之輩,將逆賊梟首示眾。
雷霆手段之下帶來的是絕對的權威,公主手段恰與當年的魏王如出一轍,於是很快,那些不滿公主的聲音開始消失。
當魏國在如刮骨療毒一般除去逆黨時,晉國內部也在裂變。
晉國的新王等位不久,便以無能為由退位,自願讓位給姬淵。同時姬淵向天下放出了其與魏公主的婚書——
魏公主曾親筆所寫,會嫁於晉王,履行與晉國的婚約。
姬淵派人送信送到魏國,衛蓁比所有人都先一步知道此事。然而很快晉國南方也有一消息傳出。
姬沃退位了。他按照先王遺詔,將王位禪讓給祁宴,其國號也為“晉”。
晉國一分為二,有兩位晉王,不免有人打趣,問這魏公主要嫁的晉王,到底是哪個晉王。
這個消息出來得不早不晚,偏偏在姬淵即位之後,別人或許以為隻是巧合,可衛蓁知道,祁宴明顯是把自己那句“隻嫁晉王”聽在了耳中。
她在魏國的形勢起初艱難,但一天天都在好轉,而祁宴那邊也不停傳來捷報,敵軍連連後退,失了幾座城池。
衛蓁高興之餘,不免想起前世姬沃在作戰途中逝世的命運,思慮再三,還是提筆給祁宴寫了一封信,請他多加照顧姬沃,留意他們很快要向北進攻的那一座城池——
武遂。
前世,便是武遂之戰中,姬沃被敵兵追殺,落入黃河,命喪於滾滾河水之中。
……
晉國絳都,深夜時分,燈明如晝。
即位不久的晉王,正在王殿中與臣子們商量著接下來的戰事布局。
齊王遲遲不肯出兵相助,魏國作壁上觀,不想引火燒身,姬淵孤掌難鳴,還要騰出手派兵幫助景恒奪去楚國政權,以至於晉國如今的防線,根本不足以抵擋祁宴訓練有素的鐵騎,對方猶如戰車一般瘋狂推進,連日來他已經丟了幾座城池。
唯一可以慰藉的是,景恒那邊進行的還算順利。
如若景恒能奪回楚國,與姬淵便可以呈兩麵夾擊祁宴之勢。
燈火幽幽照耀,映亮姬淵的麵龐,他的目光落於地圖上,麵無表情看著那“武遂”二字,
“武遂若失,絳都危矣,必須傾舉國之力攔住祁宴。”
他抬起頭來,看向下方右手邊坐著的第一個人。
“叔父。”姬淵喚他。
高陵侯站起身來,雙手抱拳:“殿下。”
“此戰交由叔父您,拖住祁宴為景恒爭取時間,取下祁宴項上人頭,為我軍振氣!”
高陵侯眸底漆黑,氣場凜冽,道了一句“是”。
這一個字仿佛帶著萬鈞的力量,回**在大殿之中。
自姬淵監國以來,高陵侯來到京都為姬淵出謀劃策。從前高陵侯在晉國東南邊守邊,可謂戰無不勝,他被稱為晉國戰神時,祁宴還尚未出生。
之前的幾座城池,被他們戰略性的放棄,如今姬淵將大半兵馬都押在武遂。
他相信,高陵侯此戰必然能取勝。
……
衛蓁牽掛前線的軍情,每日派人出去打探消息。她前世時並未關注晉國內部的戰事,模糊的記憶中,除了晉王姬沃喪生於武隧城外黃河,便再無多少印象。加之兩世有許多事不一樣,牽一發而動全身,戰場上也是千差萬別。
衛蓁能做的,便隻有盡快徹底整肅魏國的朝堂,若祁宴此戰順利,那之後她派兵助祁宴,魏國朝堂也再無異議。
武隧的戰勢拖了許久。
到了十月中旬,衛蓁收到了一封從前線送來的信。
信使快馬加鞭,奔入王宮,衛淩將信件接過,雙手呈上送到衛蓁麵前。
衛蓁看後,雙目空洞,麵色驟然失去血色,跌跪在魏王的榻邊。
衛淩低頭將那竹書撿起,瞳孔一縮。
前線戰報:武隧之役,祁宴為敵兵追殺,墜入河海水中,再無蹤跡。
祁宴,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