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肖藝回來了 叁

【叁】

藍渃拉著肖藝走下樓的時候,張崇予已經站在寒風中等待許久了。他站在樓下的空地上,不斷地從嘴裏哈出氣來溫暖凍僵的雙手,一邊還不忘看幾眼女生宿舍樓裏有沒有熟悉的身影。

看到藍渃和肖藝出現在樓道口,張崇予便走了過來,對藍渃說:“去吃早餐吧,你想吃什麽?”

似乎又回到了初中的時候,三人總是聚在一起,隻是現在顯得有些物是人非了,藍渃將手插進棉衣的口袋裏,說:“我隨意,你問問肖藝要吃什麽吧。”

肖藝連忙搖頭,緊張地看了張崇予幾眼,說:“你們不用考慮我,我都可以的。”

張崇予不再說話,雙手插著褲兜徑直走在最前麵,在學校食堂的窗口買了幾屜小籠包和三杯熱騰騰的豆漿便走了過來,將手裏的豆漿遞給了女生們,“來,暖暖手。”

手裏的豆漿很快就將冰冷的手捂暖了,肖藝嘬了一小口豆漿,甜甜的暖暖的,她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好久沒喝這麽香濃的豆漿了,現在才發現,這些在以前覺得平常的,都是最珍貴的。”

肖藝說著,還意有所指地看著張崇予,隻是張崇予刻意地躲避了她的視線,低頭看了眼腕上的手表,說:“準備開始早自習了,藍渃,你先回班裏上課吧,我送肖藝走就好了。”

“走?去哪裏?”肖藝有些疑惑地看著張崇予,他的表情不像在開玩笑。

藍渃同樣也疑惑了,連忙看著張崇予。他冷冷地看著肖藝,隨後回頭對藍渃說道:“她不能一直在這裏打擾你。這都快高考了,她該回家就回家,不要在這裏。”

“我不回去!”肖藝手裏的豆漿掉在地上,乳白的豆漿瞬間就流了出來,在地麵上蔓延出一個怪異的圖案。

她不要回去。父親知道了她墮胎的事情,要是回去肯定會被他打斷雙腿的!她現在真的是無處可去了嗎?連張崇予都不願意要她了是嗎,可是他明明答應她,要照顧她的。

“你在這裏有什麽意思?我們都在忙著高考,你待在這裏幹嘛?”他看著她有些慌張的眼神,心裏莫名地感到心疼。隻是他現在實在是無法麵對她,似乎是還沒有做好再次接受她的準備。

肖藝眼裏的淚觸不及防地滑落,她伸手捂住臉。不想讓自己可恥的脆弱在他麵前表現,這可能會讓他更加厭惡。

藍渃連忙焦急地回過頭來看著張崇予,說:“沒有關係,她可以睡我那裏,不會打擾我的。”

“不行,她得走。”張崇予說著,便伸出手拉住肖藝纖細的胳膊就往外走,“現在應該已經有了去西城火車站的車。我帶你去坐。”

肖藝驚叫著要掙脫來張崇予的手,但男生手臂的力氣永遠比她想象的要大很多,她隻能任由他拖著她往前走去。藍渃試圖阻止他。但張崇予似乎是鐵了心要送走肖藝,伸出手就將藍渃推開。

站在食堂門口的謝章溢其實早就看到了他們,他是認識張崇予的,但是站在他和藍渃旁邊的那個漂亮女生看起來很麵生,他也不好過去。但就在看到他們開始爭吵起來,張崇予還伸出手推開藍渃的時候。謝章溢不再多想就小跑奔過去,“喂,幹嘛啊?”

“謝章溢!你快攔住張崇予,他要把肖藝送回南城!”

謝章溢一頭霧水地看著張崇予,又回頭看了看藍渃有些焦急的神情,雖然不知道是什麽事,但是他還是上前攔住張崇予,“你先冷靜一下好吧?你看你都把這姑娘嚇壞了。”謝章溢說著,便試圖讓張崇予鬆開手。

張崇予非但沒有鬆開手,反而捏得更緊了,肖藝疼得痛呼出聲,但他卻絲毫沒有鬆開的意思。謝章溢最看不慣欺負女生的男人,特別是張崇予,他本來就看不爽他了。

“有你什麽事?”張崇予停了下來,隨即笑了笑,指著藍渃,說:“我想起來了,你是藍渃的護花使者,隻是現在這件事你真的沒辦法管,因為這是我和肖藝的事情,你們外人管不著。”

肖藝趁機掙脫來張崇予的手,手腕上被男生過大的力度勒出了一道紅色的痕跡,她感激地看了一眼站在麵前的這個長得出奇好看的男生,對張崇予說:“我會走的,你回去上課吧,我不用你送。”

張崇予心情煩躁地看著她低眉順眼的模樣,聲音不可抑製地提高,“那你趕緊去收拾行李啊,你自己知道怎麽坐車回去是吧?”

肖藝忍住眼裏的淚猛地點點頭,隨即便轉過身要回去收拾行李,藍渃遲疑地伸出手去拉住肖藝的手臂,肖藝輕輕地拿開藍渃的手,說:“藍渃,這沒你事兒,你去上課吧。”

這樣的情況她要怎麽介入?藍渃挫敗的看著肖藝離去的背影,心裏不免感到一絲悲傷,他們之間,難道就隻能這樣了嗎?

張崇予隻是有那麽一個瞬間能看到他眼底的傷神,隨即便又恢複了一臉淡然的神態,讓人看了著急。藍渃不知道在這個時候該說什麽,索性就一言不發地往教室走去,罷了,他們的事情,就讓他們自己解決吧,她一個外人,能幫得上什麽忙呢?

謝章溢緊跟其後,看著藍渃有些落寞的背影,他提起精神走了上去,伸過手摟了摟她的肩膀,笑著安慰:“喂,不要苦著一張臉啊,笑一個。”

“我笑不出來。”藍渃老實地回答道,看到他們之間彼此折磨,她又不知道為何,也幫不上忙,她真的很難過。

謝章溢歎了一口氣,說:“我的事情又不見你這麽費心,還有蘇忱啊。念叨你很久了,昨天還問我你什麽時候去看他。”

藍渃瞬間就被謝章溢的話說得有些不好意思。自從杜弘一回來後她都很少去看蘇忱了,心中不免覺得愧欠,“蘇忱現在怎麽樣了?”

“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他現在吃什麽都會吐。”謝章溢說著,眉心就不自覺地皺在了一起。

“下午放學後弘一會來接我。到時候我們再一起去看蘇忱好不好。”藍渃試探性地問了他一句,生怕謝章溢不願意。

“好啊,你讓他來嘛,剛好蘇忱對杜弘一還挺好奇的,這次可以讓他們認識一下。”謝章溢假裝不以為意地說道,自己也沒有道理拒絕,況且不是已經說好了,要放手的。

西城區醫院住院部十一樓的一間病房裏。傳來了一陣嘔吐聲,像是誰吞咽了一塊較大的食物而卡在了喉嚨裏。可事實卻是,蘇忱剛喝進去的牛奶沒過多久就又全部吐出來了。現在的他除了水和牛奶什麽都不能吃,可剛才醫生給他做完檢查之後,直接就說今後就隻喝水吧。

蘇琪兩眼通紅地看著蘇忱瘦削的蒼白臉頰,抬頭問醫生,“隻喝水怎麽跟得上營養?這樣他會越來越虛弱的!”

醫生看了蘇忱一眼,便轉身走出了病房。蘇琪心領神會地跟著走了出去,麵對這一個耗盡心力的家屬,他實在不忍心告訴她這個事實。但是是事實就總該要麵對的,“蘇忱這孩子,恐怕撐不了多久了,你看他還有什麽想要完成的事情,就趕緊替他完成了吧。”

蘇琪睜大眼睛聽著醫生說完,心裏像是被雷劈過。碎裂得四分五裂,她不斷喃喃地自言自語,“不可能的,醫生,你一定是搞錯了……”

可偏偏眼淚卻在這時模糊了視線,蘇琪不知道接下來的這一步該怎麽走,她快要失去了信心。隻是這個時候,她除了對未來寄予厚望,她還能做什麽?

藍渃站在校門口踮起腳尖看著遠方駛進站的公車,車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人,謝章溢看了看表,說:“現在時間還早,要不等下一輛車吧?”

“不要啦,我想快點見到蘇忱。”藍渃說著,便順了順肩上的書包,跟著人群擠上公車。

站在公車的過道上,周圍沒有可以抓住的扶手,公車開動時總是控製不住搖搖晃晃的身體,在急刹車的時候還不小心地踩了謝章溢一腳。

藍渃吐了吐舌頭抬頭看了眼謝章溢,他正黑著臉看著她,鞋子早上出來的時候才擦過,被她這麽一踩立刻就髒了,輕微的潔癖讓他皺了皺眉頭,但隨即便伸出手抓住藍渃的肩膀往懷裏帶,說:“抱緊我,我可不想待會還要被你踩。”

藍渃麵紅耳赤地推開了他,低頭看著他的鞋麵,雙手緊緊地抓著他的袖口,小聲說道:“我抓著你的衣服就好了。”

“隨你。”謝章溢悶悶地說道,她在抗拒他了,她現在連和他進一步地接觸都不願意了。

棉衣外套口袋裏的手機就是在這個時候震動起來的,藍渃騰出一隻手去接電話,是杜弘一打來的,說是會晚一點到,到時候會在醫院門口見麵。藍渃應聲答應下來,隨即便掛了電話。

“杜弘一打來的?”謝章溢悶悶地問道,心裏又一陣醋意。真是讓人心煩意亂的感覺,不自覺地胸口就壓抑得難受。

藍渃點點頭,將手機放回口袋裏,說:“弘一說會晚點到。”

“切,第一次來看蘇忱還遲到,我真不知道該說他什麽。”謝章溢握著拉環的手不自覺地多加了幾分力度。

“他是因為工地裏有事,你以為他現在能和我們一樣自由啊。”藍渃極力地替杜弘一辯解道。

“是了,你說什麽都是對的,不管怎樣你都幫他就對了。”謝章溢看著窗外的建築物,嘴邊的語氣也不自覺地變得很不好。

藍渃沒有回答他,抓著他袖口的雙手也漸漸鬆開來,雙手環抱在自己的胸前,不願意去看他。謝章溢冷笑幾聲,推開人群走到窗邊,指著窗邊的扶手說:“不願意碰我那就過來抓這裏,真不想和你多說話了,他媽的真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