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分鍾前,汙水池附近。

公孫策因交手時的暴風而向下退去,麵具女子窮追不舍,以長刀向他的身體要害斬來。她的聲音中感受不到多少情緒,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心。

“——哪怕把你的四肢斬斷,我也要讓你就此放棄。”

她是認真的。

那一招一式中的意氣做不得假,這女人是真想把他砍到無法再戰鬥的地步。做到這種程度就根本稱不上保護了。為了防止遊泳溺水而將孩子的腿提前打斷,為了防止車禍發生將駕駛員的雙眼刺瞎,將暴力揉進行動之中,得到的就是如此荒唐的結果。

這根本不是常人能夠理解的善意,從思考的基礎上就充滿了裏側的狂氣。對這個異常的武者而言,交涉從來就不是可以考慮的選項。那麽,那麽……

“既然你如此堅決,專家大小姐……”

公孫策眯起雙眼,盯著那張不斷接近的麵具。

“公孫先生我,也要認真點了。”

霎時間,汙水處理廠內狂風大作!過於快速的動作掀起了暴躁的氣流,在貼近地麵處引發了一陣飛沙走石的颶風。公孫策的身體毫無征兆地消失了,而長刀女捕捉到了他的動作:超能力者將念動力的輸出劇烈增大,把自己向著側方“打”了出去!

“你——”

長刀女急忙收招,以單手撐地跳躍回避追擊,目光轉移的刹那間,高空之上的灰發青年映入了她的眼中。公孫策擦著唇邊的血跡,滿不在乎地說道:

“有什麽可驚訝的?不過是擊傷自己這點小事,我才不會在意。”

把自己的身體當做物品對待,將肉身視作可以消耗的武器,如此粗暴的戰鬥方式自然會起到立竿見影的效果,可也必定會傷害戰鬥者自己。但是這個人不在乎,這個人不在意,正如那手持長刀的對手一樣,這個超能力者也是與常理背道而馳的異常者!

“我確實也很久沒認真打架了。做個誇張點的動作身體都要吱嘎作響,感覺像是要散了架一樣。你說得沒錯,才這種程度要參與事件可行不通啊……”

公孫策活動了一下脖子,將無數念動力飛彈如雨般砸下牽製武者的行動。他同時在身體前方釋放出堅硬的白色物質,那白質不像平時戰鬥時那般“小巧”,而在他的意念下不斷生成,不斷延伸,最終甚至暫時遮蔽了長刀女的視野……

那是半徑約百米的白質天穹!

“準備好了嗎,專家大小姐?”公孫策一拳打向白色天穹的頂部,“上了!”

白質天穹在這一拳下碎裂成數千道尖銳的碎片,在念動力的推動下如流星雨般飛速射向大地,掀起毀滅的狂瀾。公孫策清楚對方的速度有多麽敏捷,他完全放棄了定點打擊,而要以大範圍的掃射限製對方的行動!

白質暴雨看似散亂,卻在念動力的輔助下精準地控製著落點。長刀女頓時做出決斷,她將先前追擊的神速用於脫離打擊方位,而又用那怪異的能力影響空氣做出了輔助。一道道黑色的空氣牆壁在她的身側生成,這些簡易的防壁在白質碎片的轟擊下隻能支持一瞬,可這在常人眼中可以忽略的短暫時間,對技藝高超的武者而言就是寶貴的“機會”。

她手中的長刀變了,刀身從金屬般堅硬變得如流水般清澈,轉化為液態的長刀在她精巧的勁力操控下變形,分割,眨眼間就變成了一把長弓與一根黑箭。長刀女輕盈地躍起,越過廣範圍打擊的邊界,她在半空中回身,挽弓。弓弦輕響,黑箭隱空,帶著開山裂石之意氣飛射而去!

“射嶽。”

長刀女動用了真正的招式,這是足以將高山貫穿的一擊!公孫策的白質跟不上這一箭的速度,純粹的念動力防禦擋不住這一箭的衝擊,他故技重施,再度以近乎自殘的強行移動改變自己的方位。可長刀女沒有放過這一時機,提前判斷出方位的她似電般迅速地追至公孫策身旁,將弓身變化為長劍刺來!

“你對我還真有信心啊!”公孫策險之又險地在空中回避,“被射中的話別說四肢了整個人會炸開吧!”

“不會的。力道控製很精準,最多會生成半徑3米的空洞。”

“那不更慘屍骨無存了!你都保護了什麽啊?!”

“反正你又不會被射中。”

轟!轟!轟!炮彈發射般的轟鳴聲接連響起,聲音之密集猶如傾盆暴雨。炸裂的氣浪在夜空下不斷生成,毫不停息,每一個圓環形的音爆都意味著一次交手,漫天的爆裂聲均是兩人戰鬥後仍未來得及散去的痕跡。他們的動作已極難捕捉到了,隻能看到灰與黑的幻影在空中與地上碰撞,交擊,閃爍。

風暴般的連打就以無形拳對應,一點突擊的手刀則以多方位攻擊的散彈回應,破壞空氣落地點的行動反而為對手提供了先前的動力,那就利用爆散的破片反過來製作陷阱……見招拆招,你來我往,超能力者與武者的交手越打越凶猛,雙方均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因為他們不想大範圍破壞環境……更不想讓彼此受到真正有危險的傷勢!

“散!”

再這麽打下去可能收不住手,必須速戰速決了!公孫策瞄準武者落地的時機,製造出巨大的念動力彈,將其打散成上百道軌跡詭異的念力束一齊射擊。長刀女憑借氣流的移動判斷出攻擊的方位,在那轉瞬即逝的破綻中趁機突進。

“轉。”

然而念動力非是有形的物質,隨時隨地都可以改變形體,公孫策雙手一拍,被規避的念動力束立即掉頭向長刀女的後背襲來。武者卻沒有回身防禦,而將手中長刀向後一拋。她拋棄了兵器!

墨色長刀因提前打入的勁力而在半空中炸開,武者借用爆炸的反作用力避過念力攻擊,來到公孫策身前。她的身軀一側,以單手打向公孫策的腹部。

“——隱打!”

又一次,她拿出了真正的本領,超乎技藝的秘技。這看似輕柔的一擊卻隱藏著無比狠辣的勁力,那力量將完全注入敵人的身體,將其自內部完全破壞。

武者的心中一瞬有些不忍,可既然下了決心阻止,就沒有收手的理由。她揮拳時正注視著公孫策的雙眼,她心想那其中必然帶著不解與困惑,帶著他常有的怒意……

可灰發青年的眼中隻有笑意,計謀得逞的笑意。

“!”

無形的厚重力量自上空壓下,毫無保留的念動力全力激發,厚重得猶如深海底部那可怕的水壓。五米外的一棟三層辦公樓瞬間哀鳴著倒塌,水泥地像瓷器般破碎炸裂,周圍的草地被這壓力迫得向上方炸起!公孫策隻將這力量控製在了周圍五米的範圍,他在蓄力間誘導武者突進從而一決勝負。長刀女能夠在這壓力下活動,可劇烈改變的環境需要適應,這讓她動作遲緩了一瞬,而一瞬間在這個層次的戰鬥中,就足以決出勝負。

就在長刀女動作僵硬的同時,公孫策將右手伸出……

不帶任何力量,沒用任何技術。僅是輕輕地,放在了她的頭上。

“……嗚。”

受到突襲的武者,發出了可愛的嘟囔聲。

公孫策溫柔地撫摸著對手的頭,笑著說:“看來還是公孫先生我比較強啊,這樣可就沒有讓你保護的理由了。”

武者找不到反駁的理由,隻小聲說。“……不許非禮。”

“好好好,都聽你的。”

公孫策拍拍她的腦袋,心滿意足地放下了手。

沒有下死手的必要,沒有讓她受傷的必要。因為偏執而狂氣的善意依舊是善意,本來就不是正常人的他,能夠從中體會對方的心情。

在公孫策的眼中,這位武者從來就不是想要傷害他的瘋狂者……

隻是個,想要保護他的女孩子罷了。

公孫策撤去念動力,從空中落下。戴麵具的女孩站在他的身前,默默無言。

真是可愛的家夥。

“可以放心了吧?”公孫策笑著說,“最近夜間治安可不好。女孩子還是不要獨自出門為好,快和那個討人厭的大叔去安全的地方吧。”

“……不放心。”女孩賭氣般說道,“明明你這外行人,連自己的問題都沒有解決。”

公孫策想不出合適的話語,隻訕笑著說:“之後請你吃甜品好不好?”

“你看你看,這是不爽的反應。你以為我是小孩子嗎。”女孩生氣地踩了他一下,“我要吃栗子蛋糕。”

“好好好……”

激戰結束後的兩人,已經沒有了交戰的理由。一度緊繃的空氣,在此時逐漸緩和下來,像是校園下課期間那樣輕鬆。

而他們不知道的是,有一雙眼睛正在暗處觀察著情況。

……

可以動手了。

暗中的無常法使做出判斷。

他們的戰鬥意誌緩和了,態度不再像之前那樣警惕了。本想著依靠專家內部的鬥爭先行減員,可惜高速移動的對手太難命中,不得不等待時機……

而現在,就是最好的機會。

幾乎被所有人遺忘的汙水池中,一團汙水向上浮起,無聲地變化為野獸的形體。它壓製著氣息,將水流在體內靜靜壓縮,而後汙濁的高壓水流如槍般射出,這攻擊攜帶著足以切斷樹木的強大動能,直指遠方兩人的心髒!

然而那水流在射出的瞬間就自正中爆散了,另一股強大的力量正對著它射出,將高壓水槍連帶著汙水巨獸一同擊潰。

公孫策麵無表情地向側方伸手,磅礴的念動力帶著他的怒氣直擊水池,由此激起的轟鳴在整片廠區中回**,衝擊令汙水如噴泉般轟然炸起!

“有沒有人跟你說過……”

超能力者以念動力衝散襲來的水珠,推了下眼鏡,以截然不同的語氣說道。

“在他人交談時發起偷襲,很沒禮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