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剛剛的戰鬥中,自己所感受到的究竟是什麽?
即將攻擊到對手的能力消散了,想做出回避動作時身體不聽使喚,想要召喚出防壁卻無法做出行動。一切都按照時雨零的指令所進行,而要用一句話來形容這些現象的共同點……
那就是,他喪失了對身體與能力的支配權。
“水鏡仙影咫尺天涯,這能力的正體就是對敵人的支配。可問題在於,其發動的原理究竟是什麽?”
他令白色的物質聚集在手心,做出了一朵與時雨零的顯現相同模樣的水仙。
“要說與下位者對應的,那大抵是上位的強者——我一開始是這樣想的。可公孫先生我不是無常法使,即使無常法之間真存在我不知曉的位格差,那也不應當對我起效果。更何況,我自己的能力會失控,使用他人的能力卻能成功,這就更加證明了所謂下位指的並非是超常領域內的因素,而是你在‘指令’中所認定的對象,那指的不是超能力者,而是本人公孫策。”
“哎呀,承認自己的能力低等,對你而言是如此艱難的事情嗎?”
冷笑著反駁的同時,時雨零從腰間抽出短箭。
三隻漆黑色的箭矢分別射向超能力者的頭顱·咽喉·心髒,與此同時,水仙花以十為單位聚攏力量,射出了十數股如樹幹般粗細的白光!
漆黑的兵器是能打消超常能力的破魔箭,以能力防壁應對說不定毫無效果,白光的攻擊更是擁有更勝於重火器的破壞力。光是這次的攻擊就已算得上難以應付,而不利之處還不止於此:這一次時雨零沒有再以言語發布指令,而超能力者的感受卻與之前相同。公孫策站立在原地動彈不得,能力防禦也做不出來,他的身體再次背叛了自己!
“那當然,時雨小姐。畢竟我這人唯一的優點,也就隻有強大的超能力了。”灰發青年捏碎了手中的水仙,“肅。”
狂暴的念動力掀起狂風,讓破魔箭偏離原先的軌道,歪向超能力者的身旁。無形力量迎向光束,雙方的攻擊在空中相撞,崩解,激起一片白色的光華!
無法防禦或閃避就用攻擊想想辦法,能破除超常力量的武器就用能力帶來的物理現象將其偏離,戰鬥從來都不是選擇題!
“……”
時雨零剛想說些什麽,超能力者就采取了下一步行動。
本應動彈不得的青年邁出右腳,向著敵人的方向走了一步。
公孫策笑了。
“果然,現在的你隻能同時下達兩個‘指令’了。無法防禦,無法閃避,但沒阻止我向你靠近。為什麽會這樣,時雨小姐?能獨自一人清空時雨研究所的你,本不該被我這個外行人逼到如此地步的!”
能力的限製被識破了,這應是極為不利的狀況。
但時雨零卻絲毫沒有顯露懼色,她如同先前那樣笑著,以與青年相同的步調向前。
“死了一次沒讓你的頭腦鈍化嘛。繼續說啊,我不討厭聰明的男孩子!”
手握短箭的時雨零衝向前方,她不僅沒拉開距離,反倒主動開啟了近身戰鬥!
“因為令你強大的條件,從這場戰鬥開始時就已然不在了!你的能力是對下位者的支配,無論字麵意義上還是實戰中都是堪稱無敵。可這個能力卻有一個不可或缺的成立條件,那是你的無常法中所寄托的意義,也是你身為人類的生存方式!”
無形的力量即將撕裂對手的身體,卻在即將觸及時驟然消散,這次失去控製的是發起攻擊的能力。時雨零再次以短箭與光束發起協同攻擊,在兩人間的距離縮短到3米時,公孫策發覺自己無法運用能力反攻了。
他立即明白了對方采取近身戰的意義。在距離縮短的場合下,隻需要一條令攻擊無法近身的指令,就足以令他絕大多數攻擊手段失效。同時下達的會是禁止防禦,還是禁止閃避的指令?在對方不將指令說出口的情況下,他無法得知之後的發展……
因此公孫策直接用超能力給了自己一拳。
他的身體被念動力打得高高飛起,恰好與時雨零的攻擊擦身而過。灰發青年跌落在巨龍的鱗片上,與此同時,純白色的長槍憑空生成,刺向對手!
“你的靈相·顯現成立的條件……”
黑發女子立即矮下身軀,白質長槍貼著她的發絲擦過。這一回合的交手到此結束,下一回合的戰鬥沒過半秒就將開始——
“就是你對他人持有的優越感!”
聽到這句話時,時雨零停止了攻擊。
“……嗬。”
她望著站在對麵的敵人,望著那個傷痕累累,卻又得意洋洋的青年,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回答正確,公孫策!告訴我吧,這次是因為什麽才猜出來的?難道說,是那個創界法使給了你情報嗎?”
她捂著腹部,開懷大笑。即使是超能力者在這時也不知該說什麽了。這次的對手心態真是有夠好,她甚至連一點能力被解析的無奈都不願表露,連一絲一毫的氣急敗壞都沒有表現出來。
正如他所想象的那樣。這個名為時雨零的女人,無論在什麽時候,都絕不會讓敵人看到自己軟弱的一麵。容許自嘲,卻不容他人嘲笑,容許敗北,卻不容他人侮辱。即使是無惡意的玩笑也會令她真正動怒,她是如此在意自己的形象……
因為她比任何人,都要愛著自己。
“是因為下位者,時雨小姐。不同體係的能力間不該有什麽上下位之分,你也不是什麽王公貴族,這樣的你是憑什麽將我定義為下位者的?我嚐試在現實中尋找依據,但怎樣都找不到令我信服的解釋。於是我將思維轉向了非實在的領域……看不見,摸不著,隻有自己才知曉的想法,隻有自己才知道的定義。”
上位者對下位者,支配的一方對被支配的一方持有的感情是什麽?
一個將他人視為暗影,將己身視為花朵的人,又會對敵人抱有怎樣的感情?
灰發青年推了下眼鏡:“從這個角度入手,答案就呼之欲出……是優越感。時雨小姐,你心中的自己比世界上的所有人都要高貴和完美,因此,你永遠對他人持有優越感!”
在無法欺瞞自己的人麵前,優越感會更加高漲,因此才刻意表露出識別謊言的能力。
在年幼於自己的人麵前,優越感會更加高漲,因此才會刻意強調自己身為年長者的一麵。
因此不願意表露自己弱小的一麵,因此扮演起了見多識廣的前輩角色……隻有這樣,對他人優越感才會成倍加強,隻有這樣,心中對自己的愛意才會越加激**,隻有這樣,時雨零才能在戰鬥時以絕對的優勢支配他人!
“可現在的你沒法以那樣好的心態戰鬥了。”青年冷冷地瞧著她,“因為被你親手殺死的我再次出現,因為你召喚出的巨龍被嚴契封住,因為你發覺事態脫離了自己的掌控。已經失敗的你,還如何能對勝者抱有那般強烈的優越感!”
“當然可以啊,公孫策!”她開心地笑著,甚至笑出了眼淚,“不然我還怎麽運用自己的無常法呢?人類本就是為自己而生的。比起他人更加愛著自己,這樣的想法有什麽錯!”
難得感受到了挫折感。
是個人在這種時候都該顯露出羞恥之心了,但這個女人全然不這樣想。
她為之讚歎,為之無奈,卻絕不反省,絕不後悔。
正是這樣的做派令她強大。
也正是這樣的想法,令青年感到憤怒。
“你因為自己的願望,將我這個無辜的人殺死了一次。”
“我不後悔哦。”
“你因為自己的欲望,讓這座城市的全員陷入了危險中。”
“那又怎麽了?”
怒火在他的胸中燃燒,讓超能力者握緊了拳頭。
比起被拉入鬥局中還要惱火,比起知曉自己被嚴契算計時還要憤怒,他大吼著衝向敵人,揚起拳頭!
“你把我惹毛了,時雨零!”
“那就來殺了我啊,公孫策!”
如同先前一樣,青年的拳頭才打出一半就動彈不得。他沒因早有預料的阻礙驚慌,而是在時雨零的頭頂造出純白色的劍雨,令其垂直落下!
可是,時雨零說出了一條全新的指令……
“下位者繼承的無常法無法將我觸及。”
本應無堅不摧的白質,在觸及女子前的一刻盡數破碎。
“看來我沒有猜錯。”時雨零笑著將短箭刺出,“從沒聽聞過超能力能被繼承,那就隻能是屠龍術了!你和某位無常法使關係很好啊,公孫策,他甚至連自己的心都願意送給你!”
超能力者麵無表情地避開攻擊,一把抓住了時雨零的手腕:“對,這是我小學三年級參加考古挖掘活動時從四百年前的先祖處繼承的無常法。老祖宗一邊顫顫巍巍給我腦門開光一邊說公孫家祖宗十八代就指望我這一根獨苗爭光了。”
“真是拙劣至極的謊言呢。”
“還請諒解,因為我實在不想和你這卑劣的女人……”超能力者再度揮拳,“說起一絲一毫有關過去的事情!”
他的拳頭擊中了女子抬起的手臂,這反讓盛怒的青年感到詫異。
時雨零滴水不漏的防守不應出現這樣的疏漏,純粹因怒氣而揮舞的拳頭,怎麽會打中這個女子?
不,在那之前……
為什麽他能夠握住時雨零的手臂?
黑發女子在這時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兩人的手以某種怪異的姿勢交疊。他在敵人的嘴角看到了一絲笑意,詭計得逞的笑意。
“……!”
霎時間,超能力者想到了一個恐怖的可能性,他聽到時雨零輕聲說。
“影蒼蘭。”
巨龍體表光明璀璨,光芒在青年的身後生出陰影。
於是,她在原地消失,又踩著花朵在超能力者的影中出現。
在她消失的那一刻。
她的對手,就已不再“完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