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雨零的梵相·通神,是能在影中傳送的蒼蘭花。

影蒼蘭能方便地轉移她的本體,也能帶著她的武器或同伴一同消失,這是個十分便利的能力……隻是,除了依賴陰影環境外,也存在另一個明顯的弱點。

她的梵相法缺乏攻擊手段。

破魔箭作為輔助道具很實用,但在需要一擊製敵的場合下就沒那樣理想了。在隻用影蒼蘭戰鬥的場合下,她必須做出全麵的對策……

為此而研發的,就是名為錯誤傳送的手段。

原理很簡單。

在對他人使用通神時,特意令能力失控,令本應完整傳送的人體發生缺損。

就連發動能力的她自己,也無法知曉丟失的究竟會是什麽部位。

可能是一條手臂,可能是半條腿,可能是整個頭顱……

也可能,是大半個身體。

以自己或花朵直接接觸對手為條件,將一切交給概率的決勝技。

在對敗水壞獸發動時,那壞獸軍團的近半都消失了。可大規模掃**與單人攻擊是不同的。壞獸失去部分軀體便算是“戰鬥不能”,擁有意誌的人類卻並非如此。

可反過來說,公孫策也無法預計自己會受到怎樣的傷。連自己都無法預料的發展,自然也絕不會在對手的想象之中,換句話說,這次奪得主動的必定是她。

以絕對的自信,時雨零從影中走出。

回到現實世界的第一時間,她的手上傳來了本不應存在的沉重感。

她發覺自己的手中握著一隻左手。

一隻從小臂處被殘忍切斷的左手。

“——你!”

產生驚訝情緒的瞬間,被毆打的疼痛感從後方傳來,超能力者回身踢出,以能力強化的踢擊讓她飛出了數米之遙!

……

“嘶……啊!”

青年痛苦地喘息著。

手臂被切斷與手臂被打折比,究竟是哪一方更難受?一般人是連想象都做不到的,而在一天之中將這兩種傷勢盡數體驗的青年此刻可以慘叫著回答,都很痛苦,都很難受。隻是若算入個人因素,他會選擇後者……

因為這一次,是他自己主動切斷了手臂。

“差點被你……嘶……一招打死……”

他用右手死死抓著左臂,白質從手心中生出,勉強堵住了血流不止的傷口。

“還好是我……技高一籌!”

主動切斷手臂後,時雨零傳送的就不再是她的敵人。

僅僅是一條孤立的手罷了。

時雨零撐起身子,擦去嘴角的血絲。

她將超能力者的左手扔到一旁:“為了避免可能受到的致命傷,主動把自己的胳膊砍掉,哎呀呀……我是在和哪個機構培養的死士戰鬥嗎?”

“可當不得這般高看,不過是個想要暴打你一頓的學生罷了。”公孫策冷笑著鬆開胳膊,“水鏡仙影、破魔箭、影蒼蘭……還有什麽手段嗎?”

“有啊。”她狡黠地笑著,“你還能這樣打幾分鍾?”

“……!”

超能力者不是專業人士。

他能靠自己的頭腦發覺對手的弱點,能靠話術引誘出敵人的破綻。但同樣的,他也會因為一時的怒氣而放棄原本的計劃,做出莽撞的決定,他也會在己身的弱點被識破時感到緊張。

這或許會被粗心大意的敵人忽略,但在靈相法使眼中,青年的微表情就如同冰箱裏的大象一樣顯眼。

“死而複生本就是少見的奇跡,在此基礎上能繼續戰鬥更是不可思議,不存在限製可說不過去……而說到這方麵的限製,大多數人第一時間都會想到時間。”

時雨零不再縮短距離了。

“你還有多少時間,公孫策?”

咒天平的效果已過了大半。

解決時雨零與巨龍的時間,還剩下不到五分鍾。

秦芊柏解決通神不會花上太久,最多再過一分鍾,她一定會趕來這裏……可如此一來,情況就會發生難以預料的變化。在以少敵多的狀況下,時雨零心中的優越感是否會增大,水鏡仙影的效果又是否會因此變強?

他不是無常法的專家,他更無法了解這個女人的心中所想。

因此,公孫策這樣說道。

“在一分鍾內解決你就沒問題了。”

“自信滿滿嘛,少年!”時雨零指向了腳下的巨龍,“收斂光華吧,琉璃之龍。”

起初,他未能理解這一指令的意義,隻是隨著前一刻的決斷向前衝去。

而當琉璃之龍體表的光芒隨話語消散,當屬於夜晚的黑籠罩在巨龍的頭顱上時,他才終於明白了敵人的戰法。

“這一手啊……!”

潔白的水仙間鑽出幽藍色的花朵,時雨零的笑聲自二色的花海中傳來。

“影蒼蘭,幽藍海!”

她的身體在青年麵前消失,無數道光束自水仙射向蒼蘭,由蒼蘭轉向敵手,結成軌道莫測的光之亂流。自然,她無法指望這必定能一擊斃命,但青年無疑需要想方設法應付這次的攻擊。

她在心中下達了無法防禦與無法回避的指令,如此一來,找不到敵人的公孫策就無法自原地移動分毫,而她卻能從每一朵花中踏出。

這樣一來就結束了,這一次的行動失敗了。

但她能夠拖延足夠的時間,直到對手失去力量……這場戰鬥,是她贏了!

“……你肯定是這樣想的,時雨小姐。”

超能力者並未驚慌。

這的確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但是……

時間足夠了。

“白質荒野。”

灰發青年將單臂向下一壓。

白色的物質自他的身側生出,覆蓋了曾是花海的所有龍鱗。

正如他先前所嚐試過的一樣,素雅的水仙沒因他的攻擊受到任何損傷,可自影中長出的蒼蘭花卻在白質蓋過的同時破碎。白色的荒野繼續向外延伸,覆蓋了琉璃之龍的整個頭顱!

“這裏沒有容你藏身的影子了。”

他曾經接觸過影蒼蘭,那是擁有質量與體積的實在物質。

隻要盡數擊破就好。

龍首上僅餘蒼蘭一朵,它開放在白色原野的中央,在一小塊被特意留出的空隙中。

“這裏也沒有,容你陶醉的幻夢了。”

而後,超能力者準備起真正的攻擊。

就如同時雨零的靈相·顯現一樣,就如同嚴契的梵相·創界一樣,就如同那些被他擊敗的敵人在最後才會使用的手段一樣……

使用後就必定要決出勝負的,最終的一擊。

在失去了絕大多數選擇後,時雨零隻得從唯一的花朵中走出。

她看到狂暴的風自超能力者的身側**起,轟散了所有射向他的攻擊。

……

那風來源於超能力者的手心。

潔白的實在與無色的虛妄,如螺旋般在他的掌中交織。

本不是一個人的力量,本不是同樣的來源,將其相合隻會發生空前的排斥,此刻卻在超能力者的意誌下被糾纏在了一起。

於是兩股力量彼此相纏,交替向前。

足以在瞬間覆蓋龍首般廣闊區域的巨量物質,被粗暴地壓縮成白色的槍。

將抵達容許放出量極限的念動力固定在手中,如細線般纏上槍身,扭曲形體。

能在荒地建起高樓的力量,能在瞬間將街區毀滅的力量,在無比精確的操控下,將其作用範圍收束在手掌間。如同將一顆核彈壓縮至手雷大小一般,將與龐大體積相配的破壞力凝聚為狹長的兵器……

彼此糾纏又無法分離的,螺旋的長槍。

“該從夢裏醒來了,時雨零!”

破滅的力量在手中回轉,引來璀璨的光芒與狂暴的風,如洪流般吞噬了除此以外的一切事物。任何來襲之物均無法靠近,其存在本身引發的現象,就是實在世界中的無敵防壁!

他一步步走向前去,走向無路可退的敵人。

長槍在永無停息的旋轉中逐漸壯大,槍頭的尖端發出撕裂空氣的哀鳴,連帶著巨大的龍首也為之顫抖。力量的回轉波及了戰鬥場地,使得連導彈也奈何不得的龍鱗為之開裂,化作金色的粉塵飄揚在風中!

公孫策怒吼著發出最後的攻擊。

凝聚所有力量做出的,僅此一次的殺手鐧。

“——刹那螺旋!”

螺旋之槍貫穿天空。

將於刹那間爆發的破滅力量,射向了時雨零的身體。

緊接著,公孫策衝向了自己的敵人。

……

現在,該下達怎樣的指令呢?

同時無效對手的兩種能力,這樣的話,就會受到物理上的打擊。

憑借他現在顯露的出力,僅靠能力加持下的肉體也能打散人類的身體吧。

也不知曉僅無效其中一種能力後,這莫名的攻擊是否會在空中炸裂,將自己擊成碎片。

倘若有足夠的時間思索,她一定能找出應對的手段。

可現在留給她的時間連一秒都不到,螺旋之槍尚未射出,僅在是空轉帶來的壓力都幾乎要讓自己倒下。

“……”

回想起來,是決策出現了失誤吧。

沒能料想到,這個超能力者真正全力以赴時會擁有多麽可怕的力量。

拳打由平日的三發變為百發。

能力的作用範圍甚至可覆蓋整個龍首。

以及,這個比破壞專精的顯現還要更加可怖的必殺技。

這家夥也在自己麵前隱藏了實力……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在這樣的世界上生存,總是需要多防備一手的。

“該從夢裏醒來了,時雨零!”

聽到了那個人的怒吼。

是夢嗎。

也沒錯啊。

在這裏打贏了超能力者後說不定還有生機,說不定那個創界法使無法維持過長時間的戰鬥……這樣的話,都是連自己都不相信的謊言。

在琉璃之龍被禁錮時就已經明白,自己的行動失敗了。

即使在這裏打倒了超能力者,也會有官方的專家前來善後。即使琉璃之龍能逃得一劫,時雨零也絕無生路。

隻是想死的漂亮些罷了。

已經度過了那般醜惡的一生。那至少,選擇一個不那樣醜陋的終末吧。

比起被拷問或是拖去另一個實驗室,以惡人的身份死在正義使者的手中,死在一場全力以赴的對決中……

死在一個性格相投的男人手裏,還要更加美麗。

“是我輸了。”

她低笑著張開雙臂,迎接將要來臨的死亡。

而後——

拳頭擊打在肉體上的沉重響聲,於高空中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