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奈一甩披風,交叉雙臂,擺出特攝片主人公般帥氣的姿勢。公孫策虛眼瞪了她將近十秒鍾,後者的臉一點點發紅,最終氣呼呼地甩起馬尾辮:“幹什麽啊小策你那眼神!咱穿這身有那麽奇怪嗎?!”

“太傻了。”巴德曼說。

“而且,怎麽說呢……”公孫策斟酌著用詞,“師姐你穿男裝貼身到令人悲傷的程度這實在是噗哇!”

“接招,寂暉司葬送手刀!”

理奈的手刀命中公孫策的頭頂,造成絕大傷害,令後者抱頭慘呼:“連必殺技的名字都變了哦!”

“咱也沒辦法,畢竟現在不是巫女了呐。”理奈雙手抱胸,“咱的理想是平息爭鬥帶來和平。而說到拯救世界的勇者,就是寂暉司呐。”

小巫女說話時一臉理所當然,像是在說人盡皆知的常識。公孫策唉聲歎氣:“了解了,是這樣的‘設定’啊……真是有夠惡趣味的家夥。”

“?小策你在說什麽?”

公孫策逐漸理解了這“輪回”的機理,他站起身來,拍拍師姐的腦袋,語重心長地說:“師姐,作為一個自幼在出雲神社長大接受零島傳統教育並以繼承神社為自己將來目標的人,你覺不覺得‘寂暉司’這個外號的畫風和你自己有那麽一點錯位呢?”

“額……”

理奈像師父那樣捏著下巴:“好像有點又好像沒有,莫非是咱也被攻擊了嗎?”

“一目了然的結論,我想公孫比你要更適合這外號吧。”

又一個熟悉的聲音插入交談,清爽到無需思考也能想象出那張帥氣的臉。時雨憐一從瀑布旁的林間走出,向眾人抬手打了個招呼。他拎著一個紅色布包,在身後背著自家暴跳如雷的女友,卡爾黛西亞被一根特製繩索牢牢捆了起來,正在被堵嘴的奇妙狀態下執著地用小火苗燒男友的發梢。

“你這登場方式還真夠有特色……”公孫策虛著眼說。

“不想讓卡爾黛西亞出去傷人又不想讓她被攻擊,就隻能用這種方法了。”時雨君摸摸女友的腦袋,被背後的姑娘狠狠撞了一下,“此外我能暫且維持正常是因為做了交易,代價是三天內失去戰意,回報是三天內持有充分的理性,實際還是被輪回影響的狀態請謹慎交流。”

“一如既往地會鑽空子啊你這腹黑男。”

“更重要的理由是平等王不屑於幹涉吧,我不認為這點把戲會難得倒他。”

時雨君背著嗚嗚亂叫的女友在溪流旁坐下,從布包內拿出便當分給眾人。便當盒裏有烤袋鼠肉、飯團、沙拉與卡爾黛西亞的手工餅幹,配零島特產能量飲料。四人迅速補充能量,在交談的空隙間高效交流。

“現狀說明,現在是‘平等王之亂’的第三年,我和巴德曼以及許多你認識的人正在理奈率領的‘反抗軍’旗下戰鬥,目的是終結這場席卷全世界的忍者大戰並在最後打倒平等王。”時雨憐一說,“與此同時我清晰地記得,公孫你在神京城與王者們戰鬥是‘不久之前’的事情。莫垣凱在蒼都自稱寂暉司是‘比那稍後一些’的事情,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時間的流逝變得混亂,世界像本子上用鉛筆寫的設定集一樣變來變去。”公孫策說。

“對對,就像穿越到另一個世界了一樣呐,人還是那些人,過去的經曆全部都在,但是身份變得不同了。”理奈小口吃著飯團,“咱記得在‘上一次’的世界裏,咱可還在零島和龍打架呐。結果到了‘這一次’的世界,咱就變成寂暉司了。”

公孫策一臉牙酸:“我的創界尊名怎麽就變成這種……代代傳承的英雄稱號一類的玩意了……”

“不僅如此,這個‘身份’還有著重要的意義。出雲理奈是當前唯一一個不需要任何特殊措施也能保有理智的人,她因此而成為了我們的領袖。”

時雨君悄悄拔下女友的堵嘴布,趕在對方嚎叫前眼疾手快地丟了塊餅幹進去。卡爾黛西亞惡狠狠地大嚼起來,一張嘴噴了他一臉火焰。

“親愛的我殺了你!”

“啊好燙……”

“媽的這傻X又把自己燙傷了!”“快治療快治療呐!小策你去堵上卡爾黛西亞的嘴!”

公孫策默默捂臉,再次確認這幫人在哪都能把自己的生活過得妙趣橫生。他們花了五分鍾控製卡爾黛西亞並解決午飯,在那之後,完成情報交流的四人開始了推測。

“目前來看,荒鬥神我輪回在本質上就是一個不斷廝殺不斷增強的大殺伐場。”公孫策在地上畫了個圓圈,圓圈兩側各有一箭頭表示“自循環”。

“在這世界裏縱使死去也無所謂,因為下一次的輪回中全員都會複生,而擊敗所有人的最終勝者就能打倒平等王成為新世界的神明。輪回總數似乎是33兆,在不同的輪回之中,‘世界觀’可能會有所變化,人的身份與立場會隨之改變。在這其中的特殊身份是‘寂暉司’,也就是我曾經的外號。到這裏有什麽問題?”

“有。”巴德曼舉手,“荒鬥神·我輪回是什麽爛名字?是說老子會變成神嗎?”

“斷句錯誤了巴德曼先生,正確的解讀應該是荒鬥·神我·輪回。”公孫策一推眼鏡,“聽說過‘神我’這個概念嗎?”

“老子會知道才有鬼了。”

專業知識豐富的小巫女灌了口飲料,開始為外行人解釋:“佛教思想中有所謂的‘無我’,那可以粗略理解為即是‘沒有我’,‘不是我’。這個詞指的是一種己身超脫、看穿世事的高超境界,就像踏入最終境界的秦芊柏一樣。

而‘神我’一詞則與‘無我’處在相反的一端,它是‘彌漫在宇宙中的自我’。我無處不在,我融於萬物之中,因而我永生不滅。它是‘絕對精神’的抽象代表,可以看做輪回的核心呐。”

巴德曼滿臉寫著“你在講什麽鬼話”。

時雨憐一接過解釋的重任:“你知道坐標係嗎?”

“畫圖時用的十字形的玩意。”

“那是常見的直角坐標係。坐標係的存在是為了精確地描述物體的運動,但坐標係本身是可以改變的。你大可選取不同的原點,以你的個人喜好隨意設置坐標軸的數量與方向。在不同的坐標係下,運動點的位置也就有所不同……”

時雨憐一用樹枝在地上畫出簡易的直角坐標係,在y軸上丟落了一個石子。他緊接著抹去先前的坐標係,以石子為中心畫了個蛛網般複雜的幾何圖形。

“現在石子從(0,1)來到原點了。”時雨憐一敲敲石子,“石子的位置變了嗎?”

“石頭不一直在原地嗎,你畫的圖變了關它什麽事。”巴德曼活像吃了蒼蠅。

“沒錯,石頭本身不會改變,坐標係是為了描繪它才被繪出。這塊石頭就是神我,而坐標軸就是我們眼中的世界。”時雨憐一點頭,“物質世界容易改變,世間萬物流轉不息,但絕對的精神不會被這過程影響。‘神我’至高且最初,它是輪回的開端也是生命的起源,因而被視作萬象開始的第一因。”

巴德曼使勁思考了一陣,努力組織語言:“就是說,一個超強,超硬的玩意!什麽東西都能創造出來,同時不會受外界影響的牛逼東西對吧!”

“以你的水準,能理解到這種程度就很不錯了。”公孫策說,“從這個角度來考慮,神我輪回指的是‘神我’本身的輪回。讓本來不應變化的‘最高精神’,在輪回中流轉……原來如此,真是惡趣味的家夥……”

理奈虛眼瞧著自言自語的公孫策:“他好像自顧自地明白什麽了呐。”

“是我們幫不上忙的事情吧。”時雨君笑了笑,“看上去是準備好了,公孫?”

“時間緊張,交流與休息用去十分鍾了,即使沒有勝算,也不得不再試試看。”公孫策站起身來,“不太想說喪氣話,但下一次再見麵就不知道是什麽狀況了,祝大家平安吧。”

“別擔心啦小策,你肯定沒問題呐!”理奈比起大拇指,“雖然幫不上太多忙,不過即使你失敗了,咱也會繼續努力的。”

“快點結束吧……”巴德曼歎氣,“老子受夠這神經病的地方了,老子想去酒吧喝一杯倒頭就睡……”

時雨憐一思索片刻,摘下手套,向公孫策伸出傷痕累累的手。

“呦,公孫,臨別的贈禮。”

公孫策挑了挑眉毛,與他握手。

“代價是穢津日·咒天平的消失。”時雨憐一說,“回報是贈與公孫策一次好運。”

手持天平的鬼影出現,如幻影般破碎消失,時雨憐一用力握了握友人的手,向驚愕的他回以惡作劇般的笑容。

“就像公孫你說的一樣,下一次再見麵就不知是什麽場合了。在輪回中利用咒天平也沒什麽意義,而如果輪回解除了……”時雨君抽回手,“也可以趁機修行新的無常法,很劃算的交易吧?”

“就當是心理安慰吧,帶著好運氣出發。要贏啊,公孫!”

時雨憐一笑得輕鬆又自在,和以前與他閑聊時沒有一點不同,公孫策恍然感覺自己又回到了曾經悠閑的日常時光。相比從前他們都經曆了許多事情,但有些東西是不會改變的。

“謝啦,哥們。”他使勁微笑,“你知道我運氣一向很差的,幫大忙了!”

公孫策轉過身去,背對眾人。他麵上的笑容逐漸隱去,取而代之的是幾近沸騰的戰意。

要贏,一定要贏,絕不僅僅是為了自己,而更為了眾人期望的未來。大家已經足夠辛苦了,大家都期望著和平的生活。這飽經苦難的世界決不能任由狂徒肆虐,即使拚盡自己的力量,也要將平等王打倒!

他結印,大喝。天魔之臂帶著狂熱的怒意反複擊出,將第二次的輪回擊破,令世界之鏡再度變為碎屑!

公孫策站在破片之雨中,近乎無限的破片紛紛反射出他的麵容,反射出近乎冷漠的視線。他的力量被削弱了,但他的戰鬥意誌比先前要強得多。

天魔之手中持有純白的大劍,這一次公孫策直接用出了星神劍,以淨光天那追求真實的偉力將世界的破片錨定。他喚出灰色的障密火,語氣陰冷如當初的少年:“我再說一遍,滾出來,平等王。否則,我就把你的世界燒成灰燼!”

“好可怕啊~”男人的低笑聲響起,“你什麽時候成了這樣無情的人?那可都是你的朋友啊,公孫策。”

公孫策一把捏碎火焰,眼中的陰冷被暴怒之火燃盡。他當然不打算破罐子破摔,他威脅的目的是引出平等王的回應,有了回應就必然有交流帶來的“痕跡”,那痕跡就是接觸的途徑。他一把甩出捆仙索,專克神魂的鎖鏈沿著冥冥中的痕跡飛出,勾勒出通向平等王座的道路!

“不好,上當了。不愧是你,真是優秀的欺詐師!”

深處的王者大笑著鼓掌,曲折盤旋的捆仙索下方,一條透明的道路自雨中浮現,遙遙延伸向不知何時出現的深藍王座。公孫策緊抓鎖鏈,狂奔向前,王座上的男人以單手撐臉,正觀賞著化作破片的世界。那些破片中的畫麵隨他的心意而轉變,化作了一幅幅過去的畫麵。

破片中有公孫策持劍屠龍,有公孫策在都市中戰鬥,有他與戀人相識,有他挑戰王者……每一幅畫麵出現時他都站在最中間的顯眼位置,好像聚光燈下最引人注目的主演。

“敬請觀賞,我的朋友。這是你曾經建立的偉業。”平等王看向他的方向,“從王國到零島,從合眾到帝國,你的傳說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你屠戮巨龍,擊倒王者,你拯救了數不清的人,保護了脆弱的世界。連天極與暝客也無法取代你的地位,如果我們的故事是一本小說,那‘寂暉司’公孫策,就是這本書當之無愧的‘主人公’!”

“——可是,憑什麽隻有你是主人公?”

啪,平等王打了個響指。無盡破片中的畫麵一變,戰場的焦點成為了琉璃色長發的青年人。莫垣凱身穿寂暉司的裝束,在相似而又不同的戰場上戰鬥,平等王的笑聲如旁白般響起:“因為你是蒼穹之都的超能力者?可莫垣凱也是超能力者,他長相更帥氣心態更堅強,比起你這別扭又小家子氣的家夥,‘大哥’他更像王道的主人公不是嗎?”

“是又怎樣?”公孫策冷冷地說,“你可以多誇大哥幾句,我聽了開心。”

“心態真好,那麽我們換個角度。”

平等王搖了搖手指,破片中的畫麵再變,戰場變作征伐不休的忍者與神官,畫麵正中的主人公成為了出雲理奈。他在王座上換了個姿勢,愉悅地說道:“換個角度想想,是因為你是天極的弟子嗎?出雲理奈也是天極的弟子,她也是天賦絕佳的奇才。如果故事以她為主視角展開,她不也可以成為主人公嗎?”

“讓我們再想想你有什麽特點。淒慘的過去?時雨憐一的過去比你更淒慘。絕世天才?奧魯斯·奧提密斯的天賦也沒有比你差到哪去嘛!”

第三個輪回出現,寂暉司打扮的時雨憐一在滿是詛咒的世界中戰鬥。緊接著是第四個輪回,寂暉司打扮的奧魯斯與各種機械魔物戰鬥。破滅之雨在王者的笑聲中旋轉,世界的畫麵如光芒的折射般變化不休,無窮無盡的畫麵出現又輪轉,仿若神明的萬花筒。

公孫策看到了卡爾黛西亞的世界,看到了約翰的世界,看到了赤子敬的世界。每一個世界的正中心都是作寂暉司打扮的他們,那些世界的運轉看上去如此自然而又嚴絲合縫,縱使換了他人作為主人公,故事也依然能發展自如。

公孫策全當那一場場輪回都是幻覺,隻執著地向平等王奔跑。可無論他怎樣努力,兩人之間的距離都未曾縮減分毫。王座上的男人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邊,他在胸前合攏雙手,向公孫策淡淡地笑。

“聰慧如你當然能得到答案。原因就是‘沒有原因’。無,沒有,不存在,推動世界前進的人,引領時代變革的人,其出現是來源於個人素質的‘必然’,又更是群體基數與環境變動下注定的‘偶然’。區別僅僅在於故事展開的角度,具備素質的人隻要有站上舞台正中的機會,就有成為新的主人公的可能性。”

“然而,沒有力量又運氣不佳的人要怎麽辦呢?那樣的家夥一輩子都沒有成為主人公的可能,這對他們而言不是太不公平了嗎?”

平等王敲了敲腦袋,說話時帶上了一絲懷念:“我不喜歡這樣的故事,我讚許強者也同情弱者,讚美善人也欣賞惡人。因此我創造了我的荒鬥界,眾人廝殺不休掠奪力量的世界。眾人擁有了相同的起點,我認為這就算公平了……但我萬萬沒想到最終的結局,我的世界中竟走出了最為冰冷的王者,我美好的願望怎會延伸出癲狂執著的存在?”

“因為你錯了!”公孫策譏笑,“你大錯特錯,平等王!”

“實在是正解,著實是正論!我錯了,平等王大錯特錯!”

平等王自王座上站起,他分明在自責自己的過錯,聲音卻如高唱頌歌般洪亮。他的眼神讓公孫策感到熟悉,每一位王者都有著類似的雙眼,堅定頑固而又偏執,像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火,那火焰的薪柴是他們永恒不滅的執著。

“我,沒有考慮‘敗者’的末路!我,沒有思索‘弱者’的祈求!

秩序的出現是必然的,這才是理所應當的發展,但凡有爭鬥就會有勝負,會有人勝利就意味著有人敗亡。一將功成萬骨枯,至高者的王座之下是森森白骨,由廝殺戰鬥得來的勝利對死者們又有何意義?這樣的世界對敗者們而言,絕不公平!”

“所以,我做出了‘改變’。納入合一術式,尋求其他王者的力量,最終改變我自己的世界。既然我的世界會讓弱者與敗者不幸,那就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隻要弱者與敗者不存在就好了!”

平等王將拳頭緩緩握緊,無限世界的碎片同時一閃,每一片碎片正中都顯示著不同的麵孔。那其中有人的麵孔,有龍的頭顱,甚至有匿神,有靖真人,有渴望獸……一張張或熟悉或陌生的麵孔漂浮在世界之中,他們的視線凝聚在平等王一人的身上。

“放心戰鬥吧!安心廝殺吧!即使這次失敗了也沒有問題,因為在下一次的輪回之中,會有新的人成為勝者。不需要關注順序也無需在意運氣,每個人的成功與失敗都已注定。在33兆次的輪回之中,必然有一次勝利的機會屬於你!”

“這就是我的輪回,這就是‘神我’的輪回!”平等王張開雙手,向公孫策與所有碎片中的麵孔高笑:“絕對不變的至高精神,將平等地降臨到每一個人的身上。人人都將經曆相同的苦痛,同時人人都可擁有相同的成就。在我的新世界中,每一個人都能成為絕對不變的‘主人公’。直至33兆次輪回結束,全員均成為絕對之‘神我’,世界的流轉才將宣告完成!”

公孫策停下了腳步。

不知是什麽術式的效果,不知是王者用了什麽手段。彼此之間的距離仍未變化,平等王還是坐在遙不可及的地方。公孫策不打算接近了,他仰頭看向頂峰的王者,言語中滿溢著譏諷與涼薄:“這就是你的夢想嗎?真是瘋狂又偉大啊,好一場自欺欺人的幻夢。繼續說下去吧,你大可用盡華美的詞藻修飾自己的世界,可你終究是在自我陶醉的泥潭中永遠沉淪。因為沒有第二個人會理解你,更沒有第二個人會在意你。但凡有靈者均將奮起將你擊潰,而你口口聲聲說什麽公平決鬥,卻不敢麵對我的怒火!”

王座上的男人安靜地聽完所有的話語,沒有插嘴也沒有反駁。他自王座上走下,隻一步就來到公孫策的麵前。兩人的距離不足一米,這距離對任何一人都在字麵意義上觸手可及。

“那就來吧,朋友。”平等王說,“我不會防禦也不會閃躲,可你能擊潰我嗎?”

震怒如鬼神的咆哮取代了言語,公孫策的怒火化作灰色的火焰,將世界裏側焚為火海。他怒吼著擊出雙拳,閻天魔羅完全顯現,天魔六臂持六印齊出,在最近距離下向王者進攻。前所未有的怒火成為了天魔的薪柴,這一擊已超出了公孫策此前的所有手段,它是真真正正的至強一擊!

然而公孫策的攻擊被攔下了,平等王僅用了一根手指。天魔的六拳僵持在空中,如過去一樣對敵人毫無威脅。它收臂,出拳,燃燒的巨拳如雨落下,平等王的手指沒有移動分毫。公孫策無言咬緊牙關,這一次他終於看清了王者的手段。

平等王根本就沒受到他的攻擊!天魔看似擊中了王者的軀體,可拳頭與手指間永遠有一段“距離”。距離縮短了二分之一後,卻又要再經過下一段距離的一半,緊隨其後的又是之後的二分之一……

猶如“飛矢不動”的悖論,猶如永遠追不上烏龜的神速跑手,公孫策的攻擊一直在向前靠近,可他與王者的距離一直是無限的疊加。現實的存在被心意扭曲,有限的距離在王者手中成為了永恒!

“再試幾次,結果都是一樣的,你永遠都無法擊敗我。”平等王淡淡地說,“我不奇怪你會有這樣的想法,我知道你就是這樣的人。你雖然聰慧但總喜歡依靠力量破局,與帶來破滅的寂靜王一模一樣。你們的思維總是相同的,遇到困難就用力量打爆!難搞的術式就用更大的出力搞定!用情感去推動力量讓心中的感情轉化為最強的招式,隻要出力足夠的話就沒有無法戰勝的對手。上啊刹那螺旋!上啊雙星轉滅!上啊終末劍用最大出力!”

他活靈活現地模仿著公孫策的口氣,眼中卻沒有一點笑意:“這就是典型的強者思維啊,你總能用更強的力量解決問題。可我是平等王,我是弱者的夥伴……在我的世界裏,力量不能代表一切,永遠不能。”

他抬起手向下虛壓,兩人之間的距離頓時遙不可及,猶如天塹。平等王在公孫策眼中是那樣遙遠,好像天穹頂端的藍色行星。

公孫策不折不撓地前衝,他用出種種手段想要擊破那未知的術式,可他的攻擊依然任何效果。他也想要用智慧去解析,用邏輯找出敵人的手段,可平等王沒有留下一點線索。

這是一個滴水不漏的人,他平日樂意給予你種種贈禮,可當他真正決定與你為敵時,你就無法找到哪怕一個“破綻”或“時機”。因為王者早已策劃好了一切,早在很久之前……

“再見,公孫策。”平等王回頭,“這一次,是你輸了。”

“站住,平等王!”公孫策聲音嘶啞,“站住!”

公孫策不屈不撓地奔跑,想要靠近藍色的光芒。但那光芒遠去了,唯有他一人在黑暗中獨行。他逐漸感到疲勞,逐漸失去力量,洪亮的聲音變得嘶啞,心中的火焰一絲絲微弱。最終閻天魔羅暗淡消逝,公孫策無力地垂下雙臂。

他自無盡高處墜落,與破片之雨一同墜入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