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師傅寡歡家事煩,柳箐登門尋根源
柳箐進廠一年多了,雖說還未出徒,但憑著聰慧的大腦和好學的勁頭,很快也能單獨嚐試著操作機器了,當然師傅還是要站在旁邊指導和關注的。
唯一讓柳箐不習慣的還是車間裏機器的噪聲。柳箐也問過師傅,這個機器難道就不能讓它小點聲嗎?師傅嗬嗬一笑,說道要是能夠降低機器的噪聲,咱倆就不一定還在這裏啦。為什麽呢?柳箐不解。還用問嗎?師傅說。
還有一個讓柳箐不解的事情,一直讓柳箐想不明白。這師傅結婚也有一年了,除了剛開始個把月,師傅每天喜氣洋洋,容光煥發的,話也多些,有時還能聽到他偷偷地吹著口哨。
可是從這以後,師傅像是重回了過去一樣,整天沉默寡言,似乎比結婚前還要默然得多。有時柳箐和他講話,他都是恍恍惚惚的,心思完全不在這裏。心思顯得異常沉重的樣子。
難道師傅家出了什麽不愉快的事情,或是......柳箐不敢往下想。柳箐也擔心師傅這樣長期下去會影響安全生產,甚至愁壞了身體。柳箐私下決定要搞清師傅背後的事情。
首先她問師傅:“師傅,您怎麽啦?最近老是愁眉不展的。”
師傅抬頭看看她,淡淡地說;“沒什麽啊,過日子嘛,總有一點的。”
“不對吧,師傅。前段時間看您很開心的啊,怎麽現在像是掉進冰窖裏似的。”
“你多心了。我向來是這個個性,少言寡語的。婚姻嘛,時間一長就會平淡的。”
柳箐感覺師傅是在搪塞她,敷衍她。柳箐也不再多問了,暗地決定找個機會去師傅家看看,事情不就一目了然嗎。正好後天是元旦,可以以這個理由去登師傅的家門。
於是柳箐早早買好了禮品,到了元旦這天便帶著禮品悄然去了師傅家。
師傅家在鐵路裏的一棟裏弄房的二樓,房子不大,就是一個套間。屋裏三代人住在一起,裏屋是師傅的爸媽和弟弟住,外屋是師傅和師娘還有女兒住,同時兼著客廳和飯廳的功用。
柳箐走進一樓大門,穿過天井,裏麵徒然黑了下來。柳箐放緩腳步,摸索著樓梯的入口,然後憑著感覺一步一步往上走去,拐進一條走道,還沒走到一半,就聽走道盡頭傳出激烈的爭吵聲......“叫你這樣做,你不幹,非要按你的意思辦。到底是鄉下來的,一點規矩都不懂,更不懂得節儉,真是氣人!”
“媽,要按您的意思辦,完全不可能啊......”
“怎麽啦?我說話不管用了,權當是放屁是吧?啊......”
“媽,您就別再說了.....”柳箐聽得出這是師傅的聲音,隨後屋裏又傳出小女孩的哭聲。
柳箐停住腳步,躊躇著,猶豫著,思忖著該不該進去。轉念一想,這不正是發現師傅秘密的時機嗎?主意一定,柳箐便慢慢走到走道盡頭的那間房門口,舉起右手敲了敲房門。
“誰啊?”師傅在裏麵問道。
“師傅,是我呀,柳箐。”
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了,師傅探出頭來。“哦,柳箐,是你啊。怎麽不休息,跑到我這裏來了?”
“嗬嗬,過節了嗎,來看看爺爺、奶奶和師娘啊。”
“有什麽看的啊,你真是的,這麽講禮幹嗎。”師傅抱怨地說。
“是誰啊?佑傑。”
“是我徒弟,柳箐。”
“人家既然來了,就讓人家進來吧,這樣多沒禮貌啊。”師傅的媽媽在裏麵說道。
“那你進來吧,哎,來就來唄,還買什麽東西啊。”師傅一邊把柳箐讓進屋,一邊看著禮品說道。
“一點心意啊,不成敬意。”柳箐邊進屋邊說道。
柳箐這才發現師娘在一邊抹眼淚,女兒趴在旁邊,臉上還掛著晶瑩的淚珠。看見柳箐進來,女兒始才止住了哭聲,卻生生地看著她。
“爺爺奶奶好!”柳箐問候道。
爺爺奶奶坐在椅子上,奶奶欠起身說道:“你好你好,難得你來看望我們,謝謝你啊,柳箐。”
“這是給您們的。”說著,柳箐將一包蛋糕和餅幹放在茶幾上。
“哎喲,使不得哦。來看看,我們都不好意思了,還花錢買東西,使不得啊。”奶奶用手推擋著。
“您就別客氣了,我是晚輩來看您們是應該的啊,嗬嗬。”
“嗬嗬,你這柳箐真會說話的。好吧,那就謝謝你了。”奶奶不再客氣了。
“師娘好。”柳箐向著坐在方凳上的師娘問候道。
師娘趕緊用衣服擦擦眼淚,堆起笑容:“你好,柳箐。”
“這是給你們的。”柳箐把一包糖果和蛋糕放在師娘手上。
師娘不接,拒絕著說:“不客氣了,不用這麽破費。你拿回去吧,柳箐。”
“您這就把我看外了,一點心意,也沒什麽破費的。拿著吧。”柳箐把東西硬塞在師娘手裏。
“你看這......”師娘看著師傅欲言又止。
“那就拿著吧,謝謝你啊,柳箐。”師傅說道。
“小珍珍。”柳箐蹲在地上一邊和掛著淚珠的師娘的女兒打著招呼,一邊從口袋裏掏出兩顆棒棒糖來。
小珍珍忽閃著一雙大眼睛,怔怔地看著柳箐。
柳箐欲把棒棒糖放在小珍珍手心裏,小珍珍卻背起雙手往後躲閃。
“小珍珍,不用怕啊,大姐姐給你的,快呀,接著。”柳箐去拉小珍珍。
“珍珍,謝謝姐姐,快接著吧。”奶奶說道。
小珍珍沒再繼續往後躲了,乖乖地接下了糖果。
師傅弟弟坐在一邊發出嗬嗬的笑聲,眼睛直直地望著他們。
“柳箐,坐吧,請喝水。”師娘遞來水杯。
柳箐一邊喝水,一邊觀察屋裏的動靜,尋思著剛才他們為何那般激烈地吵架,試圖從中找出原因來。
他們看到柳箐突然來家造訪,剛才的爭吵想必柳箐一定聽到了,似乎覺得有點難堪,屋裏的氣氛便有點尷尬了。
為了緩和屋裏的氣氛,柳箐跟奶奶寒暄了幾句,說了一些家長裏短的閑話。師娘一直垂首坐在一邊沉默著,時而撫弄一下在邊上的女兒。而師傅同樣緘默著聽著柳箐和母親說話。
小坐了一會,柳箐便起身告辭,奶奶要留她吃飯,她推說還有事情,奶奶也就不好勉強了。
師傅師娘送她出來,小珍珍也追出來看著柳箐發笑。到了樓梯口,柳箐要他們回去,下麵黝黑,光線不好,免得摔倒了。
柳箐伏下身逗著小珍珍:“珍珍,跟我回去好不好?我家還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跟我走,好不?”
小珍珍看著她,想了想,然後搖搖頭。
“嗬嗬,到底是師娘的好女兒哦,別人是要不走的哦。好啦,小珍珍,再見啦。”
“珍珍,跟姐姐說再見。”師娘說道。
小珍珍奶聲奶氣地說:“姐姐,再見。”
“哦,好乖,再見啊。”柳箐親了小珍珍臉蛋一下,“好啦,你們回去吧,不送了。”
“佑傑送送吧,下麵太黑,拿手電照一下。”師娘說道。
“手電拿著了。”師傅回應說,“走吧,柳箐,我送送你,慢點下。”
“師娘,再見。”
“哦,慢走啊,柳箐,有時間來玩。”
下了樓之後,來到街頭。柳箐始才問師傅:“師傅,我已經知道一點您一直以來為何沉默的緣由了。”
“小丫頭,你來一趟,會知道什麽啊?”
“當然知道啊,我就有種感覺吧。”柳箐頗為自信地說。
“什麽感覺啊?說來聽聽。”
“我直說了啊。奶奶和師娘絕對不是頭次吵架,是吧?”柳箐扭過頭看著師傅。
師傅驚訝地反問道:“你怎麽知道的呢?”
“這就是女人的直覺唄,嗬嗬。”
“哎,你說得沒錯。這個家啊,我都撐不下去了。”師傅淒然地說道。
“有這麽嚴重嗎?師傅。”柳箐關切地問。
“一言難盡啊。秀菊剛進家門的時候,家裏算是和諧了幾天。可是後來不知怎麽搞的,我媽和秀菊經常為一些事情吵架,兩人似乎水火不容,有時候炒得天翻地覆的,甚至驚動了對麵的鄰居。你說,我還有什麽麵子。哎。”
“那是為什麽吵架呢?”
“那就多了呀。一開始吧,我媽就嫌秀菊是鄉下的,文化低,素質差,還帶個孩子。其實這些我在結婚前都跟我媽講過了,她也沒說什麽,也沒明確反對和幹預。這個呢,我也跟秀菊交代了,要秀菊注意一點,少說話,多做事。後來呢,我媽又嫌秀菊不講衛生,不節儉,什麽生活習慣跟她格格不入啊,看不下去啊等等。剛才就是因為我媽嫌秀菊洗衣服用肥皂用多了,不停地教訓人家。反正整天矛盾不斷,我爸也煩,每天唉聲歎氣的。我上班就擔心家裏,怕家裏出事,鬧出什麽來了。”師傅憂心地說。
“怪不得人家說,婆媳關係難處的。更何況師娘是從鄉下來的,那更是難處了啊。”
“你不知道我媽是在明的吵架,暗的是嫌棄秀菊。秀菊來了一年,我媽急於想抱孫子,指望秀菊能夠懷上孩子。現在秀菊沒有動靜,我媽總是指桑罵槐,借機吵鬧,搞得秀菊每天以淚洗麵,小珍珍也受到連累,整天哭哭啼啼的。你說說,我這不是害了人家嗎?這樣的日子還怎麽能夠過下去?”
柳箐心裏也感到十分痛心,原本期望過個安穩日子的師傅,現在卻是愁腸百結,鬱鬱寡歡。
對於這樣的事情,畢竟是師傅的家務事,柳箐即使是徒弟也是愛莫能助,無力相幫。看著師傅長籲短歎的樣子,柳箐憂鬱地問:“師傅,那您以後怎麽辦呢?有沒有解決的辦法啊?”
師傅抬頭看看天空,然後看看對麵路過的行人,嗟歎地說:“有天意,可無人意,我也是束手無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