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風蕭蕭兮易水寒
“你，你……”
宋名揚簡直要被慕堇若給氣成結巴了。
“你就這麽想讓我走？”
慕堇若也無奈極了，忍不住仰天長歎一聲，用十二萬分的耐心說道：
“都這個時候了，不要這樣，好嗎？我們的時間真的不多了，說實話，我很不安……”
宋名揚上下打量了慕堇若一眼，問道：
“你不安？有什麽好不安的？還有你這衣服怎麽回事？我怎麽沒見過？哪來的？”
慕堇若被宋名揚問得直想跳腳，做了個深呼吸，說：
“我之前那件衣服壞掉了，這是鳴姐姐為我準備的。”
宋名揚這才放心，滿意地點了點頭。
“我不安的是……”慕堇若咬了咬嘴唇，“‘陰陽殺’拿走了我的眼淚，應該是拿給夜王吃的，而今天已經是第六天……”
“什麽？！”宋名揚一把抓住了慕堇若的雙肩，“他們‘拿走’了你的眼淚是什麽意思？他們折磨你了？他們打你了？！”
他明明那麽擔心她，可是見她好好地站在NPC堆裏，還以為雪清泫很輕易就把她給救出來了，可是聽她這麽一說，她還是受苦了？
慕堇若的肩膀被宋名揚抓得有點疼。她看著宋名揚那焦急的神色，心想，雖然他弄錯了她話裏的重點，可是這種被關心的感覺，還是讓人感到溫暖啊。
“我早就沒事啦，”慕堇若搖了搖頭，對宋名揚露出了一個安心的微笑，“現在重點是，夜王在吃眼淚呀！”
宋名揚鬆了一口氣，雙手順著慕堇若纖細的胳膊滑下來，最**住了她的小手，說道：
“你沒事就好了。至於那個夜王，他吃了就吃了吧，就算他吃完可以長生不老，但證據一出來，還不是要被滿門抄斬麽？”
道理雖然明白，可慕堇若還是覺得不安，皺著眉頭冥思苦想，連手都忘了抽回來。正在圍觀的NPC們的眼神全都不一樣了，在她和宋名揚、雪清泫身上來回流轉。慕堇若是沒看見，宋名揚是無所謂，甚至還有些得意，而雪清泫卻有點不自在了，想要悄悄轉身離開，卻被金千宣叫住了：
“大皇子殿下要去往何處？要不要千宣一同陪伴呢？”
金千宣的聲音讓慕堇若猛然驚醒，這才反應過來，如同受驚的小兔子一般把雙手抽了回來，紅著臉說道：
“對了，那個……太極珠不是無所不知麽？關於長生不老這件事，問問它好麽？”
被慕堇若一提醒，宋名揚這才想起來半厥還留在錦瑟仙境中。好在他可以隨時召喚它，立刻打開係統光屏的寵物界麵，將它的寵物狀態給改成了“跟隨”。
“唰”地一聲，黑白雙色的太極珠就出現在眾人跟前。對於宋名揚忽然召喚它，其實它也早有心理準備，難得的沒有挖苦這個主人。
“咳咳，突然叫我過來，是有急事嗎？”太極珠麵對滿滿一屋子的人，一本正經地說道。
宋名揚點點頭，說道：
“半截，你上次說普通人按時按量吃了千年樹妖的眼淚，可以長生不老，對嗎？”
太極珠本來在上下浮動，聽到這句話，一下子就定在半空，聲音異常嚴肅：
“沒錯，但是……”
“但是什麽？”慕堇若猛然越眾而出。她的表情和語氣中都帶著滿滿的急迫，弄得眾人也跟著緊張起來。
“那本來隻是一個傳說，五行大陸從未出現過千年樹妖，就算有，也可能是在錦瑟仙境中。但如果有人真的嚴格遵守要求、半分不差地完成，那麽他不但可以脫胎換骨獲得永生，還會獲得非常非常強大的力量，那種力量，甚至……”
“呼……”
宮殿門口突然刮過一陣狂風，風聲之大，淹沒了太極珠的聲音。無數花木被它撼動，花瓣與樹葉被無情地剝離了母體，一路呼號著卷上天空……
似乎要變天了。
門外一片山雨欲來之勢，而宮殿中卻陷入了一片沉靜，每個人都靜立不動。
許久，宋名揚抬起右手，調出係統光屏，點開寵物界麵，在半厥的名字上停留了瞬間，然後默默地點開頭像，選擇了“遺棄”。
“叮！”
係統提示：您確定要將寵物“半厥”遺棄嗎？
指尖一點。
“叮！”
係統提示：您已成功將寵物遺棄！
“誒？”
隻聽太極珠疑惑地誒了一聲，一隻小木牌不知道從它的哪個位置浮現出來，上麵那龍飛鳳舞的“半厥”兩個字，正在化作片片幹枯的碎屑，如同硯台中那經年的墨漬，被時光輕輕地剝落開來……
不過是眨眼的功夫，那兩個字就消失了。小木牌重新變成光滑一片，太極珠重獲自由。
“愚蠢的人類……”
由於是“遺棄”而非放生，太極珠仍舊保留著這段時間的記憶。它喃喃了幾個字，再次陷入了沉默。
“麻煩你，”宋名揚聲音低沉，對黃允安說道，“給我找個速度最快的禦風使者，送我去斷腸崖。不，送到一半路程就可以。”
黃允安鄭重地點了點頭：“請隨我來。”
宋名揚跟著黃允安，一步一步地往外走。這座用來宴客的主殿寬敞明亮，卻越發顯得這抹紅色的背影是那麽孤單。
大風尖聲呼號著灌進殿堂，半長的紅色頭發在風中更加張揚。宋名揚將脊背挺得筆直，堅定地走出了這座宮殿，沒有回頭。
慕堇若看著那個背影逐漸被門外的風沙吞沒，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兩步，下意識地抬起了左手，卻抬到一半，就放下了。
“對不起……”
千年的樹妖站在眾人麵前，無聲地做出這個口型，誰都沒有發現。
……
“嗚——”
蒼涼的秋風似乎從遙遠的白虎沙漠一路吹來，將勾陳國的天空染成了一片枯黃的顏色，令抬頭仰望的百姓們心驚膽戰。
樹葉夾雜著黃沙，在地麵，在半空，在每一條深深淺淺的巷子，在尋常百姓與王謝之家……不斷地呼號，穿梭，撕扯，捶打，就像是一個還不會說話的孩子，肆意地發泄著自己的怒火。
宋名揚就在這樣的天氣裏，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黃允安為他找來勾陳國皇室專用的禦風使者，宋名揚這才知道原來在青龍國迎接他的人也是直屬於皇室的。他對於這些NPC的態度，已經從一開始的不屑一顧，變成如今的暗暗佩服。隻是，他卻要離開這裏了。
禦風使者們將他護在中間，輪流載著他疾速飛行。每個人都將速度提到了自己的極限，在速度稍有減慢的時候，立刻交接給另一位夥伴。過快的速度甚至讓宋名揚耳朵中轟鳴不已，粗糙的風沙也將他的臉吹打得疼痛欲裂，他隻好用手阻擋著風沙，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掩麵奔逃的罪犯，狼狽不堪。
“他妹的大風，老子還想來個‘風蕭蕭兮易水寒’呢，結果連個帥帥的造型都擺不了！”
宋名揚隻能默默吐槽，抽空還要再看一眼小地圖。估摸著已經到了永安城和鄔城的中間了，就把雙手像喇叭一樣放在嘴邊，用力對身邊的禦風使者的耳朵說道：
“是不是到中間了！”
那禦風使者一愣，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宋名揚的眼睛沒有了手的遮擋，被沙子迷得使勁眯縫起來，整張臉幾乎皺成了一朵**：
“我！說！是！不！是！快！到！鄔！城！了！”
禦風使者立刻點頭，然後就聽宋名揚繼續在他耳邊大吼：
“殺！了！我！”
那禦風使者一個趔趄，差點讓宋名揚掉下去。
“你妹的我讓你殺了我不是讓你摔了我！”宋名揚兩手一張保持著平衡，心裏一急，一口氣說了那麽長一句話，結果吃了滿嘴的沙子。
“呸呸呸！”宋名揚雖然嘴裏不說，但內心還在繼續剛才的話題：雖然摔下去也能死回城，可這個死法也太恐怖了吧？這禦風使者是不是傻？！
等他站穩了，就繼續用手做成喇叭朝著那懵圈的禦風使者喊叫：
“快殺了我！不然我叫黃允安殺了你！”
禦風使者沒轍了，況且在出發的時候黃允安也已經命令他們，無條件服從這位朱雀國人的任何要求。他隻能咬了咬牙，自認倒黴，誰叫路程行到一半的時候剛好是輪到他了呢。
高空極速飛行時，說與聽都是種非常困難的事情，所謂“風太大聽不見”在他們中間就是常態。這位禦風使者對其他夥伴做了幾個手勢，宋名揚猜測，這大概是他們這裏的手語。
那幾位禦風使者也是齊齊一愣，但也迅速反應過來，又回了幾個手勢，這位使者這才放心了。心中一穩，手中就快，他“唰”地一聲抽出腰間隨身攜帶的匕首，瞬間就刺中了宋名揚的心髒。
宋名揚前一秒還在用手遮著眯成一條縫的眼睛，好奇地看著他們的手語，下一秒就覺得心口一涼，連聲喊叫都沒來得及發出，就軟軟地倒了下去。
禦風使者怕宋名揚的“屍體”掉下去，連忙伸手去扶，卻在剛剛扶住的那一刻眼前一花，再睜眼時，手中已經空無一物。他還愣愣地往腳下去看，他旁邊目睹了一切的夥伴卻碰碰他，指了指鄔城的方向，然後用手語告訴他，那個瘋子一樣請求被殺的人，剛才已經化作一道流星，衝著鄔城的方向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