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壯士一去不複還
“殿下，不如讓我去保護恩賜解脫？”樓十一看宋名揚就那樣孤單而沉重地上路了，有些擔憂，“萬一‘陰陽殺’半路攔截……”
“不必，”雪清泫說道，“你不要小瞧了他，他並沒有那麽弱。”
“是。”樓十一後退一步，被落榕抱住了胳膊。樓十一摸了摸落榕的頭發，卻不知道該怎樣撫平她眉間的擔憂。
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落榕永遠都像是剛見麵那樣快樂啊。
“雖然我知道‘陰陽殺’當初刺殺我的目的是斬斷玄武國的皇商，後來甚至直接派人刺殺大皇子殿下，但是我一直不明白他們為何要這樣做，”風不鳴看著宋名揚的背影消失，說道，“現在我明白了，居然是這麽長久的一個局。”
“都怪我……”
慕堇若囁喏著，眼中滿含著淚花，卻倔強地不讓它們落下：“都怪我，如果不是我的眼淚，他就不會達成目的……”
“說什麽呢，小堇若？”美麗的金千宣對慕堇若眨了眨金色的大眼睛，玫瑰花瓣一樣的紅唇勾勒出完美的笑容，“如果不是因為你的出現，讓那邪惡的狐狸改變了主意，你知道現在會是什麽局麵麽？”
慕堇若茫然地看著她，雖然腦海中沒有對於她的記憶，但依然能夠感受到她對自己的那一份親昵。
“土克水，玄武國最先混亂，趁亂刺殺掉玄武國的繼承者，然後呢？”
金千宣溫柔地望著慕堇若，慕堇若似乎明白了什麽。
“然後……”夏燚上前一步，站在金千宣的身邊，說道：“然後就輪到朱雀國，白虎國，青龍國……不要小看五行陣的力量，它真的可以在不知不覺間毀掉一個地方。”
“是啊，就像當初的雨汀城……阿彌陀佛。”清明和尚也雙手合十，閉目念誦了一句佛號。
慕堇若記得他，在她被宋名揚暴力放生後，他和雲水僧人曾經在她化身的樹下歇息，他還割了自己的樹液喝掉，治好了某種疾病。
清明和尚好像和慕堇若想到了一處，又對慕堇若說道：
“若不是遇到施主，貧僧恐怕早已化作一抔黃土，葬身在那片幹枯的戈壁中了。”
這幾天的相處，眾人才知道清明和尚當初受了怎樣的折磨，不知道用多大的毅力才克製自己沒有變成嗜血的僵屍。眾人除了對他的敬佩，還有對那些普通人的感歎。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像他這樣擁有幻境，也不是每一個擁有幻境的人都能夠將那個邪惡的自己封印在幻境中，甚至不惜用自殘來保持清醒，直到遇見可以解救自己的人。
清明和尚是幸運的，幸運地遇見了雲水僧人，又在他的帶領下，幸運地遇見了重新變成樹的慕堇若，這才徹底得救。
可若不是他之前付出的那些努力，若不是他自己咬牙堅持到最後，那這些幸運，又怎麽會降臨到他身上？
有人說，越努力，越幸運。而清明和尚，正是這句話的見證者。
“如果不是你的出現，很難想象五行大陸現在變成了什麽樣子。從‘陰陽殺’的行動看，他們很早就布下了這張大網，甚至在十多年前就滲透到我青龍國的皇室……”
一想到自己國家的兩位皇子被變成了嗜血的殺手，五月國師那一向溫和的臉上也會出現慍怒之色。這樣的悲劇，已經夠了！
“雖然這件事害得我的羽落哥哥差點離開我，但我還是要感謝你，慕堇若。”一襲耀眼的紅衣飄然而來，慕堇若恍惚間似乎看到了蘇衾。但是來人的眼角鼻頭與嘴角都比蘇衾更尖，看上去就像一隻紅色的小狐狸化作了人形。
“要不是你的眼淚，羽落哥哥就真的離開了呢。現在多好，他成了半妖，壽命比原來更長，我再也不怕他離開我了！”狐妖子衿說完，回頭看了看溫柔的羽落公子，對他眨了眨眼睛，又吐了吐舌頭，非常可愛。
看著越來越多的人來到自己麵前，慕堇若被感動地再也忍不住眼淚，用手背使勁往兩邊抹著眼淚，把眼睛都搓紅了。
“謝謝你們……嗚嗚，”慕堇若哽咽道，“他不會得逞的，我們一定能阻止他！”
勾陳國東北方向，邊境大城，鄔城。
“我真是……服了……咳咳……”
宋名揚趴在鄔城的大街上，好一會兒才爬起來，然後坐在地上，使勁揉著自己的心窩。
“在這個遊戲裏‘真實’地死了這幾回，等會到現實中，估計一般的磕磕碰碰都奈何不了我，我特麽都不怕死了還怕疼嗎。”
話是這麽說，但宋名揚按著心口站起來後，還是覺得好痛。雖然複活後一點傷口都沒有，可是心髒被匕首刺穿的感覺實在太過真實，真實到他都覺得自己直想重新倒下去打滾兒。
沒辦法，宋名揚扯出光屏，點開背包，劃拉了一堆藥品吞了下去。也不知道是哪一種起了作用，他立刻就不痛了，體力法力血量全部滿格，整個人精神得簡直像是開了掛。
然後他手腕一翻，“馳焱術”起，朝著鄔城的禦風驛站疾飛而去。
“啪！”
宋名揚把後腰上的包裹一扯，豪氣衝天地往禦風驛站的桌子上一拍，大聲說道：
“給我來你們這兒最快的禦風使者！”
那接待的使者被他的動作驚了一哆嗦，嘴唇動了動，忍下了沒有發作，打開包裹一看，雙眼立刻就直了：
“要，要幾個？”
宋名揚對他的表情很滿意，鼻孔都快朝天了：“一個！”
那人將包裹一收，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地給宋名揚奉了一杯茶，然後一個轉身麵朝裏間，雙手掐腰，中氣十足地大喊一聲：
“小柴！接客！”
“噗——”
宋名揚立刻把茶水噴了那人滿背。那人僵硬地轉過身來，表情似乎是石化了，宋名揚立刻嘿嘿笑道：
“不好意思，這茶有點兒燙……”
就在這時，布簾一掀，一個熟悉的身影飛快地竄了出來，懷裏鼓鼓的，不知情的人還以為這是個女人。
“來了來了，來、來了……”
小柴看著宋名揚，目瞪口呆。
宋名揚無奈地搖了搖頭，站起身來，摟過小柴的脖子：
“走吧哥們兒，今兒你是我的啦！”
小柴麵色大驚，一邊姿勢別扭地跟著宋名揚的步伐，一邊急急說道：
“哎哎哎您，您是不是誤會了什麽，這裏是禦風驛站！”
“哈哈哈哈哈哈……”
宋名揚爆發出一陣大笑聲，覺得從永安城憋到現在的那一口鬱氣終於揮散出來，然後鬆開小柴的脖子，拍了拍他那瘦弱的脊背，說道：
“斷腸崖，最快的速度，走起！”
小柴這才明白宋名揚剛才是在開玩笑，釋然地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隨後熟練地一揮手，“禦風術”立刻從腳下聚起旋風，穩穩地載著宋名揚飛了起來。
“話說……你不是和你那位詩人朋友一起被抓了麽？這麽快就放出來了？”
不提還好，一提這個，小柴就立刻換上了一張苦瓜臉：
“哪裏是被放出來了，是在將功贖罪……天天一來活就叫我‘接客’，還沒有工錢！我怎麽就這麽倒黴……真的，我從前在我們盜門可算是數一數二呢，自從遇見你們，我的黴運就一直沒斷過！”
宋名揚拍了拍他的肩膀，滿臉感慨：
“你放心好了，你很快就再也見不到我們了。”
小柴似懂非懂地看著宋名揚，不明白他的意思，但他也沒有多問。他是真的、真的、真的不想再和宋名揚扯上什麽關係了。
“抓緊我，要加速了！”
“咻——”地一聲，兩個人就化作一道殘影，閃電一般朝著斷腸崖飛去。
被風吹到眼睛根本睜不開的宋名揚又是一陣感慨，這技術，真的和那些皇室直屬的禦風使者沒什麽差別了。手腳俱全，腦袋聰明，這樣的小柴明明可以光明正大地活著，還會活得很好，為什麽偏偏就要做賊呢？
宋名揚和五月國師從錦瑟仙境中出來時，外界已經是正午時分。雖然一路緊趕慢趕，但當他趕到斷腸崖的時候，天色還是不早了。黃昏的斷腸崖沐浴在夕陽那溫暖的橘紅色光芒中，連那原本淩厲駭人的斷崖似乎都變得溫柔起來。
目送小柴離開後，宋名揚靜靜地站在斷腸崖邊，悄悄地探頭看了一眼。
“哎呦不行，我特麽還是好怕！”
宋名揚抓了抓腦袋，回想著太極珠在不久之前說過的話：
“如果有人真的嚴格遵守要求、半分不差地完成，那麽他不但可以脫胎換骨獲得永生，還會獲得非常非常強大的力量，那種力量，甚至可以召回六位神君之靈，並為己所用！”
“六位神君本就是菖蒲神女製造出來幫她庇佑五行大陸的，法力自然不差。若是他們聯起手來，恐怕連神女菖蒲都……”
想到這裏，宋名揚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看了看西南方。那是永安城，慕堇若所在的地方。他又回過頭去，想看看顧之森所在的東北方向，卻被高大的石壁擋住了視線。
紅色的太陽開始被地平線吞噬，宋名揚閉上眼睛，對自己說：
“果斷一點，你一定可以的！”
說完，睜開雙眼，縱身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