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飛鴻碧淵傷悲鳴
慕堇若還以為神匠慕顏是一時失手沒有抓穩，吃驚的功夫已經飛出一段距離，慌忙穩住身形，準備原路折返，卻聽到神匠慕顏的聲音遠遠傳來：
“小堇若你快走，不用擔心我！”
慕堇若怎麽可能自己逃走，她麵色一冷，更加堅定地往回飛著。隻見前方白色長練與金色司仙絲絞成一片，連人影都看不清。
“月桂夢！”
慕堇若也顧不上分敵友，落在地上的瞬間立刻發動了“月桂夢”，想趁機將神匠慕顏帶出來。沒等她靠近，那邊卻是沒了動靜。
“怎麽回事？”
慕堇若納悶，就算神匠慕顏和星殿都看不見了，兩人也該再掙紮一番，怎麽會就這樣沒聲音了呢？
“小堇若你真是……快把這法術撤了！”
這個時候的慕堇若也來到了兩人身邊。剛才有花草擋著看不清，現在她才明白為什麽沒有動靜。隻見地上噴了大片鮮血，而星殿已然倒地，脖子上赫然是一道細細的傷痕。
“哎呀，我的針線還是被弄髒了呢。”
神匠慕顏恢複了視力，看著手中那根滴血的司仙絲，遺憾地搖了搖頭。
慕堇若看呆了，神匠慕顏不是行商麽？怎麽會這麽容易就將一個武者殺死了？
神匠慕顏似乎看出了慕堇若的想法，走過來拍了拍慕堇若的腦袋，笑著說道：
“做得不錯！”
慕堇若更呆了，她做了什麽？
“不過就算沒有‘月桂夢’，他也已經敗了，哼！”
神匠慕顏一臉得意。星殿是武者不假，但長時間的殺戮已經讓他的體力法力達到了極限，而神匠慕顏相對來說卻是精神尚佳。司仙絲作為武器引人注目，但僅僅作為一根絲線的話卻幾乎無法捕捉。神匠慕顏穿針引線的動作靈巧不已，她就是利用了這一點，輕輕巧巧就將絲線繞到了星殿脖子上。
星殿並不是沒有發現，但已經晚了。別說他已經做不出什麽反抗，就算他還有餘力反抗，慕堇若的“月桂夢”又適時到來，他就真的回天乏術了。
神匠慕顏撿起星殿手中的司仙絲，甩了甩上麵的血跡，說道：
“這可是薄磑師兄的傑作，怎麽能落在這種小人手中。”
隨後，她將自己針線上那一根司仙絲拆了下來，靈巧的雙手飛快地擺弄了幾下，就讓那根絲線回歸了它的老家。
“嗡——”
司仙絲發出一道金光，斑斑血跡消失不見，明亮得彷佛得到了新生。
“這才是‘司仙絲’真正的模樣。當年我貪玩偷偷取了一根當作針線，害得司仙絲無法發揮出真正實力，薄磑師兄氣得好久沒搭理我。哼，他懂什麽，要不是我先下手為強，讓他的得意之作無法發揮實力，還不知道會被這家夥禍害多少人命！”
說著，神匠慕顏還踢了星殿兩腳。
慕堇若趕緊拉住神匠慕顏，一邊描畫“禦風術”的術式，一邊勸道：
“神匠，他已經死了，不要再理他了。既然我們沒事，還是趕緊回去和雪……和大皇子匯合吧！”
神匠慕顏沒有反對，立刻與慕堇若並肩站立，“禦風術”載著兩人往回飛去，遙遙地就看到兩黑一藍三個身影在激烈戰鬥。
飛鴻劍的“殺魂”與碧淵劍的“亡魄”是合擊技能，威力不可小覷。可惜這次的對手卻是鏡子，一個飄忽不定、招式奇詭的家夥。他總能在雙劍斬向自己的前一瞬間移動到另一個位置，原地被砍中的隻是他鏡中的虛影。
雪清泫與白汐舞氣喘籲籲，汗如雨下，鏡子卻是氣定神閑的模樣。
“真是個卑鄙的家夥啊！”
慕堇若帶著神匠慕顏落到地上，神匠慕顏看到白柒染的慘狀，氣得一跺腳就朝著半空中的鏡子飛了過去。慕堇若也是再次看到了白柒染，心中一痛，立刻想用自己的眼淚去救他。可是她又猛然間想起一件事……
白柒染已經死了，如果這個時候把眼淚喂給他，那麽七天之後，他雖然能“醒”過來，也已經是一隻僵屍了啊。
慕堇若正在怔愣間，那邊神匠慕顏卻揮舞著司仙絲抽向鏡子。完整的司仙絲在神匠慕顏手中千變萬化，此刻正變成了一條金燦燦的長鞭，代替了她之前所使用的白練——那些白練在剛才與星殿的打鬥中，早已被司仙絲絞成了碎片。
“泫兒，對付這種家夥，不能用一般的法子啊。”
神匠慕顏看著雪清泫，語重心長地說道。
雪清泫麵色疑惑地看著神匠慕顏，他不是聽不懂，他是不知道該怎麽對付鏡子。
“到小堇若身邊去看著她，別讓她亂跑。”
神匠慕顏忽然說了這樣一句話，隨後手中金光大盛，金色長鞭節節折疊。隨著鞭子的變短，神匠慕顏的身影距離鏡子也越來越近。等長鞭又重新變回司仙絲時，鏡子才猛然發現，這位銀發的神匠赫然已經來到了自己身前。
鏡子身前的鏡麵自然反射著神匠慕顏的身影，神匠慕顏自己也能看見。她看著那個一模一樣的自己拿著一模一樣的司仙絲從鏡麵中朝自己飛過來，卻是微微一笑，好像真的把那鏡麵當作普通鏡子一般。
“哎呀，我都一百多歲了還是這麽美麗，白鯊師兄可真是好福氣呢，哈哈……”
鏡子看神匠慕顏躲都不躲，直衝著自己飛過來，一向波瀾不驚的他臉上終於露出驚慌的神色。看到他這樣，神匠慕顏笑得更開心了：
“我就知道會是這樣。小朋友，再見了。”
“嘩啦——”
金色光芒被無數細碎的鏡片層層折射著，就像是突然掉下了一個太陽，刺得人睜不開眼睛。神匠慕顏不閃不避，撞向那鏡中的自己。與此同時，手中的司仙絲膨脹起來，無數鋒利的金色絲線將鏡子的鏡麵劃得稀爛，徹底擊潰了他的法寶。
隻是那個瞬間，鏡麵的作用依然沒有失效，鏡子裏的那個神匠慕顏同樣將司仙絲展開，悉數打在了真正的神匠慕顏身上。
除了鏡子，沒有人能再看到神匠慕顏的表情。她的笑容已經永遠凝固在臉上，身體卻因為慣性的影響依然衝著鏡子飛去。鏡子因為鏡片的破碎驚詫萬分，一時無從閃避，眼睜睜看著神匠慕顏朝著自己飛來。隔著密密麻麻的司仙絲，他看到神匠慕顏的身上、臉上，湧出了無數鮮血……
“原來她已經被司仙絲擊中了……”
這是鏡子的最後一個想法，因為那片鋒利的司仙絲也已經到了他的跟前。慕堇若驚恐地睜大了雙眼，看著那百葉窗一般的司仙絲將鏡子籠罩起來，兩個人一齊墜向地麵。
然而，被司仙絲擊中的那些鏡片雖然已經失去了操縱者，卻因為炸裂的緣故衝著司仙絲的來處激射而去。至於那個來處，當然是神匠慕顏起飛的地方，也就是——慕堇若的方向。
“小心！”
雪清泫這才明白神匠慕顏剛才所說的意思，她讓他去保護慕堇若，大概那個時候，她已經預見了如今的情形。她，明知道自己會死，卻依然選擇了這麽做！
不過雪清泫卻沒有時間去感慨，他想抱著慕堇若離開，頃刻間畫完了“雲水步”的術式，渾身卻是猛然一涼：
他的法力早就不夠使用“雲水步”了！
眼看破碎的鏡片就要到達兩人身邊，雪清泫猛然將慕堇若抱在了懷裏，閉上了雙眼。
既然逃不開，那就用身體來為你遮擋危險吧。
無數碎片在身邊墜落，紛紛刺進肥沃的泥土中。可是想象中那萬箭穿心的痛苦卻並未襲來。雪清泫一臉驚訝地鬆開了慕堇若，沒等他站起身來，一個軟軟的身體就倒在了他的後背上。
雪清泫的心髒就像是被什麽東西大力敲擊，臉色瞬間變得雪白。他在慕堇若的紫色大眼睛裏看到了驚詫和痛苦，僵硬地轉過身去，背後那失去了生命的身體因為他轉身的動作倒在了地上。
“汐舞……”
一身黑衣的白汐舞手中還握著那把碧淵劍，彷佛還在繼續戰鬥。而她的背後，插滿了晶亮的冰藍色碎片。倒地後的短短時間，鮮血已經流了滿地。
白汐舞那雙漆黑的眼睛已經失去了神采，卻一如既往地望著雪清泫，那眼中似乎有千言萬語，又似乎什麽都沒有，隻有一絲絲的滿足。
“汐舞……”
雪清泫有些踉蹌，單膝跪在白汐舞身邊，輕輕地抱起了那逐漸失去溫度的身體。慕堇若看到白汐舞的麵罩被雪清泫的動作弄得鬆動，慢悠悠地滑了下來，露出一張年輕美麗的臉。白皙的臉上非常幹淨，而那淡淡的嘴角上，竟然還掛著一抹溫柔的微笑。
慕堇若緊緊地咬住了嘴唇，眼淚終於湧出眼眶，大顆大顆地滾落到地上。順著跳動的方向往前看去，神匠慕顏和鏡子的身下也早已血紅一片。
她將自己的淚珠撿了起來，小心地收著，轉頭看到雪清泫已經將白汐舞與白柒染並排放到了一起，又將碧淵劍也拿到手中。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慕堇若似乎看到那兩把劍在微微顫抖著，發出陣陣悲鳴。手執雙劍的雪清泫眼眶通紅，滿身鮮血地站了起來，卻又一個搖晃。
慕堇若連忙將“樹妖之淚”遞給雪清泫，與此同時，熟悉的女聲再次響起：
“望帝春心托杜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