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歌聽到皇宮裏傳來的消息,怕幸晴出事,所以直奔皇宮門口,看見幸晴晃晃悠悠的出來,心裏那顆石頭可算是落下了,“晴兒,你沒事吧?”走近,抱住她,看見她的臉上還有淚痕,“晴兒……”

“為什麽,他都得到皇位了,還要殺那些以後根本就不會威脅他的人?”幸晴機械般的靠在鳳歌的懷裏。

“晴兒,這是皇宮……”若是他敗了,那麽這些人也不會放過他,何況這一戰是他贏了,不鏟除以前給他絆腳石的人,才是怪事。

是啊,皇宮,幸晴心裏隻有一個信念,她要逃,逃離皇宮,逃的遠遠的。

神醫府,一名小丫鬟在門口翹首張望,遠遠的看見一襲白衣如雪的鳳歌抱著幸晴,小丫鬟小跑過去,“主……主子,有客來訪。”

幸晴簡單梳洗了下,換了一身白衣,來到大廳,來人一身素縞,身子纖瘦風若扶柳,指如削蔥根,麵容傾城,不施粉黛,發絲如墨,襯托發鬢的素花格外刺眼,於絕言,尚堯的紅粉知己,也是長安名妓千百度,幸晴對這樣帶有傳奇色彩的女子很是敬佩,一直想見見她,沒想到她會主動來這裏找自己,尚堯曾說有此女,今生無悔。

“你是幸晴姑娘?”絕言看著眼前傾城女子,身穿是淡白色素裝,淡雅處卻多了幾分出塵氣質;墨玉般的青絲,簡單地綰個飛仙髻,幾枚飽滿圓潤的珍珠隨意點綴發間,讓烏雲般的秀發,更顯柔亮潤澤;美眸顧盼間華彩流溢,紅唇間漾著清淡淺笑。不禁感歎,傳遍滿城的幸晴神醫果真是絕代佳人。

幸晴點頭,“是,我是。絕言姑娘,久仰大名。”尚堯掛念此女,幸晴也是在他來的時候才知道,尚堯說,絕言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能歌善舞。

“晴兒姑娘,我是代替尚郎來謝謝你,謝謝你保尚郎一家平安……”

絕言深深的一鞠躬,幸晴趕緊上前扶她,看見絕言雙眼通紅,淚水忍不住模糊了眼眶,“絕言……對不起……”

絕言搖搖頭,“那一年,湖光秋色,空氣中有微香,我還是在萬花樓掛牌,那天媽媽心情好,準我們出去遊湖,她給我單獨租了一條小船……”

樓倚霜樹外,鏡天無一毫。南山與秋色,氣勢兩相高。

未央湖麵傳來一曲仙音,順著聲音遠遠的望見湖麵有一支紅船,船上紅紗滿掛,看不清彈琴人的模樣,有好事者說那是萬花樓的花船,如此仙音定是花魁千百度。

岸上人群嬉戲囔囔,摩肩接踵,許多人拚命擠破腦袋,隻為能看見船上的人,眼力稍好點的也隻能看見船上一個模糊的輪廓,搖頭歎息,隨後就被後麵擠上來的人給推入河中,雖然初秋剛剛過去不久,未央湖水還是冰冷的不能讓人承受。

船上女子聽見岸上落水聲,微歎,朱唇輕啟,“小環,我們回去吧。”

旁邊站著的女子道了聲是,就出船艙細聲細語的讓掌舵人把船劃回去。

女子在無人的地方下了岸,說是無人,其實還是有人一動不動的站在岸邊,他的袍服墨黑,袍內露出銀色鏤空木槿花的鑲邊,腰係玉帶,手背身後。他的頭發墨黑,襯托出他發髻下珍珠白色脖頸的詩意光澤。

“我從來沒有見過比他更加優雅入畫的男子。一種光亮至美的氣息從他的麵龐感染到了我。他沒有笑,但他清澈的眼睛卻在忠誠的微笑著。”絕言在說這話是微笑著的,那天是她跟尚堯第一次見麵的時候。

男子久久不聞仙音,這才轉身準備回去,看見剛剛上岸的絕言,絕言那天穿著打扮跟在萬花樓的濃妝豔抹不相宜,她穿上淡藍色的長裙,裙裾上繡著潔白的點點紅梅,用一條白色織錦腰帶束住腰,將一頭青絲綰成如意髻,僅插了一支梅花白玉簪,略施粉黛。

尚堯匆匆的看過女子,裝扮雖是簡潔,卻顯得清新優雅,旁邊的丫鬟手上還抱著琴,剛剛的仙音定是這位小姐所彈奏了。

男子一步步的走近,絕言隻覺得渾身心跳加速,臉上也發燙,絕言緊張的看向別處,卻又偷偷的去看他。

尚堯微微鞠躬,“多謝小姐仙音相伴,尚堯隻覺得心情大好。”幸晴要是在場一定會覺得尚堯太過於自戀了。

絕言也還個禮,“絕言多謝公子誇獎,告辭了。”再不走,她真的覺得自己要炸了,以前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啊?剛跨出一步,絕言就發現自己好像根本不願意走,每一步都是那麽沉重,隻願下次還能再見到他。

回萬花樓絕言又恢複那個賣藝不賣身的花魁名妓千百度。

“晴兒,你知道嗎?在我遇見他之前,我認命了,隻想安安穩穩的在萬花樓生存下去,然後隻等出價最高的人把我贖身出去。但我遇見他了,老天又讓我遇見他了。”絕言握住雙手,好像她所有的希望都在手中,幸晴不禁也為他們的相遇而動容,跟鳳歌的相遇也好似如昨。

“百度姑娘,今天有位爺花大價錢請你去見麵。”花娘敲了敲絕言的房門。

“是,媽媽我一會就過去。”聽見絕言的回答,花娘高興的走了,嘴裏還念叨著這下又有使不完的白花花的銀子了。

前方舞姬跳完一曲,百度便在後方彈起手中的琴,賓客們隻覺得滿滿歡樂卻又帶點酸苦。尚堯今日是陪朋友應酬,本就不喜煙花之地,何況他已有賢妻在家,看了一曲霓裳舞就想告辭,卻聽得仙音芸繞,頗有未央湖麵小姐的風範,於是又坐下來細細聽。

百度在紗帳後隱約看見是三位公子,看穿著是有錢有勢的大戶人家,其中一人更是讓她有強烈的感覺,會是他嗎?他來了麽?

“晴兒姑娘,我真的又看見他了,盡管是那種場合,我看見他對我微微點頭,他記得我呀。”絕言帶著微笑,眼裏還含著淚。“此後,我們見麵的久了,彼此惺惺相惜,他不介意我的身份,我也從不過問他的身份。”

絕言把手中杯盞放在書桌旁邊,尚堯手拿醫書順著杯子向上抬頭,看見是絕言,便放下手中醫書,左手端起桌上的茶杯,右手揭開茶蓋,淺淺嚐了一口,隨後蓋上茶蓋放在桌上,“絕言,你辛苦了。”

絕言搖搖頭,細心的替他收拾桌上淩亂的的書,尚堯握住絕言的雙手,示意她不用收拾了,“絕言,為我彈奏一曲可好?”

絕言微笑,隻是抱著琴來到尚堯身邊,“燈火闌珊處,請君為我撫琴,歌謠為證,不為曲終人散。”

“好,好一句不為曲終人散,絕言,尚堯有幸。”於是接過琴,盤膝而坐。

絕言走入中間,衣袂飄飄,輕啟朱唇,“關外野店煙火絕客怎眠,寒來袖間誰為我添兩件,三四更雪風不減吹襲一夜,隻是可憐瘦馬未得好歇。悵然入夢夢幾月醒幾年,往事淒豔用情淺兩手緣;鷓鴣清怨聽得見飛不回堂前,舊楹聯紅褪墨殘誰來揭。我尋你千百度,日出到遲暮,一瓢江湖我沉浮;我尋你千百度,又一歲榮枯,可你從不在燈火闌珊處。

悵然入夢夢幾月醒幾年,往事淒豔用情淺兩手緣;鷓鴣清怨聽得見飛不回堂前,舊楹聯紅褪墨殘誰來揭。我尋你千百度,日出到遲暮,一瓢江湖我沉浮;我尋你千百度,又一歲榮枯,可你從不在燈火闌珊處;我尋你千百度,日出到遲暮,一瓢江湖我沉浮;我尋你千百度,又一歲榮枯,可你從不在燈火闌珊處……”

絕言正沉醉於舞於曲中,眼角也流下了淚水,突然聽見琴中有細微的雜音,於是轉身,原來尚郎流淚了,眼淚落在琴弦上……

“尚郎……”絕言走過去握住尚堯的雙手,輕輕的靠近他的懷裏。

雖已入冬,萬花樓還是生意日上,來往的商賈、公子哥、達官貴人,有增無減,隻為花魁千百度來年開春就滿二九芳華了。萬花樓的規矩是這樣,姑娘們到了十八歲就可以跳出萬花樓嫁人,當然價高者得。

絕言也為此事發愁,若是以前,她還真的覺得自己嫁給誰都無所謂,可是認識尚堯後……“可是尚郎從未提起過幫我贖身呢……”絕言微微歎口氣,“自己跟尚郎隻是知己啊,何況他已經娶了妻子,就算自己願意做小妾,他的妻子恐怕也不能容下我吧,可是尚郎說過他的妻子溫柔嫻淑,識得大體,肯定是能容下我的,可是……可是尚郎有錢幫我贖身麽?”絕言開始在屋子裏東翻西找,希望找點值錢的東西給尚郎。

絕言坐在梳妝台上,看著那個盒子,裏麵裝滿了金銀首飾,這些是她這幾年賺的錢,她清楚自己的身價,否則她就可以自己為自己贖身了。

這樣的日子花娘是開心的,百度走了,可以用她的贖身錢繼續培養新的一批姑娘,然後繼續選新的花魁出來,想到那些白花花的銀子,花娘就笑的合不攏嘴,忙活起來也勤快了不少。

與往日一樣,絕言為尚堯彈奏一曲。

隻是尚堯不再手捧醫書,而是攤開桌上的宣紙,筆尖細數腦中人入畫,一曲畢,絕言來到尚堯身後,看見他剛剛給畫題上詩,絕言親啟朱唇,“彩蝶水袖舞清風,暖玉生煙琴幾何;夢裏銷香伊人夢,曉月初升照舊人;秦淮河畔鴛鴦醉,天上宮闕桂花飛。”

“尚郎,此畫送給絕言可好,也好讓絕言有個念想。”尚郎一定知道我要被人贖身的事了吧,絕言如是想,於是吩咐小環端上一壺酒,“尚郎,絕言怕是和你再無緣分,這杯酒,絕言敬你。”絕言用水袖遮住酒杯仰頭喝了一杯。

尚堯默默看著絕言,一抬頭也灌下一杯酒,“絕言,枉費你叫我尚郎……”可惜我月俸都不夠每日見你的花銷。

冬日雪漫飄,窗前的數朵紅梅在雪中開得正豔,尚堯和絕言此刻看的就是如此雪景,酒還是一杯一杯的灌。

絕言想喝醉了也好,會暫時忘記那些煩惱的事。

夜幕降臨,小環掌燈進來,看見的是綾羅滿地,**躺著的是尚堯公子和她們家的百度姑娘,雖有驚訝,還是放下帷帳默默的退出了房間,在這種地方小環也算是耳濡目染了,倒是自家姑娘一向潔身自好,看來百度姑娘是極其愛著尚堯公子的,可惜她們家百度姑娘就要被贖不知道哪家了。

尚堯府上,錦娘在大廳裏來回踱步,“相公從未晚歸過,不是出什麽事了吧……”錦娘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望向府上的大門。

旁邊的丫鬟看不下去了,“夫人,外麵天寒地凍的,您還是回屋歇著吧,老爺回來的話,奴婢會通知夫人的。”看見夫人連理都沒理她,隻好吩咐下人搬來了一些生火的爐子,扶著錦娘在靠近爐火的位置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