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上方若不是兩邊還掛著燈籠,錦娘一定看不見是否有人進來了,想起自己嫁過來四年多,與相公一直相敬如賓,舉案齊眉,可是自己的肚子倒是一點也不爭氣,四年了,都沒為相公生個一兒半女的,盡管相公從未提過要休了自己,也從未提過要納小妾,但是沒兒沒女倒成了她一塊心病,同時她也慶幸在這盲婚啞嫁的年代,家裏人給自己找了一個好夫婿。

尚堯清晨回來,看見的就是錦娘在大廳睡著了,心裏一疼,她等了我一晚,早知道就不在絕言那留宿了,害得自己毀了絕言的清白不說,更讓家裏人擔心了。

尚堯輕手輕腳的準備抱起錦娘回屋,沒想到錦娘被驚醒了,看見尚堯回來,橫在心裏的石頭才算落地了,聞見尚堯身上的女兒香,錦娘眉頭一皺,“相公,你看上哪家的姑娘?由為妻去下聘打點。”

“錦娘,我……”反正我也不打算瞞著她了,尚堯把心一橫,“錦娘,我想為絕言贖身,可是我……”

“贖身?”錦娘睜大了眼睛看著尚堯,“難道……她是……她……”不是不可以,隻是那種女人清白嗎?“不,相公,你娶哪家的千金小姐都沒問題,可是你怎麽能讓那種不清不清白的女子進尚家的門?”

“絕言,賣藝不賣身……”尚堯道。

“喔,那行呢,賣藝不賣身?長安的花魁?”錦娘小聲的求證,“莫非是千百度?”

尚堯點點頭,錦娘更是驚訝了,“咱們家哪有這麽多錢給她贖身呢?”

“所以……罷了吧……尚堯隻能對不起絕言了。”尚堯歎口氣,回房穿戴官服上朝去了。

早朝過後,尚堯回府上,看見的是紅紗滿掛,小廝正在門口掛紅燈籠。看見尚堯回府,門口忙碌的人都道了聲“恭喜老爺!”

帶著滿腹疑問,尚堯迎上笑容滿麵的錦娘,“錦娘,為何?”

“相公剛回來還是先喝杯茶吧。”錦娘端過茶遞給尚堯,“相公,為妻已經幫百度……絕言姑娘贖身,今天就可以讓絕言姑娘到府。”

尚堯有點詫異的看了看錦娘,“你的錢?莫不是你去找嶽父大人了?”見錦娘點點頭,尚堯心裏開始說不出的一番滋味,淡淡的開口道,“我會想辦法還上你爹這筆錢的。”誰不知道錦娘的父親是個無商不奸的財主?這次他肯借錢,一定是錦娘用了什麽條件作為交換的吧,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不管怎樣,絕言終於是做了於絕言,終日和錦娘一起談笑、做女紅、撫琴下棋、等尚堯回家。

“我一直認為這樣的日子可以過一輩子,沒想到皇上的兄弟慶王爺開始叛亂,沒想到慶王爺勝利了,沒想到尚郎終究逃不過魂歸西……”絕言拭去淚水,“晴兒姑娘,我真的希望我也能跟他一塊去了罷,可是他叫我活著,叫我和姐姐一起活著……”

幸晴看著眼前的女子,心裏思緒萬千,突然看見絕言嘔吐不止,急急忙忙的伸手去號脈,“絕言,你有身孕了。”見絕言並無太大的驚喜,反而有一絲憂慮,開口問道,“絕言姑娘,你不開心嗎?”

“開心啊……”絕言開始哭泣,“當然很開心啊,可是這個孩子一出生就要被帶走了啊,我贖身的錢是要用尚郎第一個孩子來換的啊。”

幸晴震驚了,怎麽會?“絕言,既然尚堯把你們的安全交給我,我定會護你們到底。錦娘對她父親的態度如何?”

“姐姐都恨不能跟他斷絕父女關係,你知道他是怎麽對待姐姐的嗎?姐姐的娘親是被她的父親強搶而來的,進府後總是受到正室的鞭笞打罵,終於還是在生產那天難產而死,可憐的姐姐自幼喪母,他的爹爹竟還要把她賣入煙花之地,任其自生自滅,多虧貴人相救,得以賜婚尚郎。”

幸晴都想把那個財主給千刀萬剮了,“好,我就去會會那個財主。”

終於那個為富不仁的財主要倒黴了,聽說那財主的房子莫名其妙的就被當做了鬼屋,很快大家都自覺的避開那座宅子,越來越邪乎的傳說從哪裏傳出來再傳進財主的耳朵裏,財主終於請了個道士來做法,再然後那財主一家被折磨的瘋瘋癲癲,終究驚嚇過去再也沒有醒過來……

紫明二年,紫明皇下旨賜幸晴為東宮之首。

幸晴被迫進宮,能怎麽辦呢?皇上不但下了旨,還帶來一封書信,正是那封皇上親筆書信讓幸晴不敢逃……

紫明二年,有幸氏晴者,才貌無雙;有醫者之心,救於天下百姓,紫明皇特賜為六宮之首,母儀天下。

正月十五是元宵佳節,也是紫明皇迎娶幸皇後的喜日,長安城的百姓喜氣洋洋,大街小巷鬥都掛起了彩燈、紗幔,官府還紮起了鼇山,花燈十裏,歡聲飛揚,果真應了君與民同樂一話。

幸晴掀起金鑾轎帷幔,外麵是熙熙攘攘的,路上行人,比肩接踵,個個穿扮光鮮,喜笑顏開。“這樣的日子本該和鳳歌一起過的……”幸晴想起今早上金鑾之前給鳳歌煮的小元宵,不知道他有沒有吃呢?還是說他已經回鳳舞了呢?

紅塵紫陌,斜陽暮草,長安道,是離人……長安道,是離人……

鳳歌早就知道幸晴一大早就醒了,看見她在廚房忙碌的身影,他有想帶她一走了之的心情,可惡的薛麟竟然用國民百姓來威脅她,打起仗來首先遭殃的是東籬啊,那可是晴兒最想保護的地方啊,既然如此,莫怪我歐陽鳳歌報此奪妻之仇。

於是後來有傳當今紫明皇後原是鳳舞皇上的愛妻,薛麟是不在意,可是朝上的老頑固可不願意了,天天奏請廢後。

“一個月了啊……”幸晴悠閑的躺在湘妃椅上曬太陽,小腹有輕微的隆起,旁邊的宮女端起一碗黑乎乎的藥給幸晴,“娘娘,該喝藥了。”

“小菊,我不是說了麽,不要叫我娘娘,你是月肜的好姐妹,也就是我的好姐妹,懂麽?”幸晴端起藥大口的喝掉,小菊見幸晴喝完,趁機往她嘴裏塞一枚甜棗,“嗬嗬,小菊謝謝你。”

小菊臉一紅,端著空碗下去了,幸晴樂嗬嗬的躺回湘妃椅上,來這裏一個月了,隻有月肜來見過自己,並且派了一位好姐妹來照顧,不然幸晴這一個月真的要無聊死,撫摸上微微鼓起的小腹,“孩子啊,娘很想念你父親呢,不知道他在鳳舞怎麽樣了呢?孩子啊,原諒你父親沒有在你身邊,你要相信我們會和你父親團聚的。”

自言自語的幸晴沒注意暖和的陽光被擋住了,“你懷孕了?孩子是歐陽的?”

幸晴被頭頂上的聲音一嚇,立刻起身,“薛……皇上萬福……”瞥了眼旁邊的宮女太監,該死的都沒人通報的。

“哼……萬福?朕的皇後都懷上別人的孩子了,看樣子,你真的過的太悠閑了啊。”薛麟語氣一變,伸出左手掐住幸晴的脖子,幸晴被掐的說不出話來,小菊回來看氣氛不對,急急忙忙去找月妃了。

月肜已經算是棄妃了,她聽見小菊來報,急的在霓虹宮裏走來走去,她也沒辦法啊,有了,“來人,快去把太子叫來。”很快宮女牽著一個三、四歲的小孩子來了,月肜急急忙忙的抱著小孩來到鳴鸞宮。

薛麟氣在頭上,一聲奶聲奶氣的“父皇”,終於喚回他的神智,他急忙鬆了手,看著幸晴在不停的咳嗽,心裏有些歉意,但想到她懷上別人的孩子就把那一絲歉意給壓下去了,轉而換上溫和的笑容看著眼前的孩子,“紹兒,你怎麽來了?沒跟先生上課嗎?”眼睛瞟了一眼嚇得在發抖的月肜,月肜本來就在發抖,那一眼更是嚇得她渾身冒冷汗。

“父皇,是我想父皇了,才求著母妃帶我來找你的,沒想到在漂亮姐姐這裏找到父皇了,漂亮姐姐惹父皇生氣了嗎?”幸晴看著這個孩子說出與年齡不相符的話更是心疼。

“父皇在跟你漂亮姐姐在玩呢。”小孩偏頭望了幸晴一眼,才裝作相信的樣子,“父皇,先生教了我很多字,我要寫給父皇看呢。”

“好,去父皇的書房寫給父皇看看吧。”薛麟抱起薛紹,身邊的太監喊了聲“擺架禦書房……”

看著皇上和太子走遠了,幸晴才扶住月肜坐下,“月肜,謝謝你。”

“姐姐……”月肜抱著幸晴哭起來了,“姐姐,我隻有紹兒了,皇上已經不再是以前的薛王爺了,以前他是那麽溫潤如玉,待人和善,自從姐姐逃婚後,他才開始變了,我現在不奢望他能變回來了,我隻希望紹兒能活下去,不要再變成第二個他了。”

幸晴拍拍月肜的背,“好妹妹,你受苦了,都是姐姐的錯,姐姐不該自作主張賠去了你幸福。”幸晴也抱著月肜開始哭,孩子啊,你來的真不是時候啊,娘不知道從現在起還能不能保住你了。

月夜如鉤,幸晴剛剛把發現問題的藥給倒掉,吩咐小菊親自去煮,屋子裏的燈火開始有些搖晃,眼前的人,白衣似雪,笑容傾城,幸晴開始自嘲的想我又做夢了吧,“現在我還沒睡呢?”

鳳歌聽了這句話笑的更厲害了,他們家的晴兒原來也是天天的在想他呢,把真實的自己都當做夢了呢,“晴兒,我來了。”

幸晴眯著眼,好真實的夢哦,“鳳歌我好想你啊,就算是夢,麻煩久點吧。”隨後撲進鳳歌的懷裏,“有溫度的,真的好真實哦。”

鳳歌收緊手臂,“是啊,很真實呢……”多少個日日夜夜他無數次都看見晴兒在他麵前笑,可是就是觸摸不到。

“鳳歌,你要做父親了……”幸晴牽過鳳歌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腹上的一陣暖流,讓幸晴感到莫名的安心,“原諒我,那天沒有告訴你,我是在金鑾轎上才發現自己懷孕了……”那天她又興奮又擔心呢。

鳳歌感受幸晴腹中的小生命,伸手刮了一下幸晴的鼻尖,隨後伸手環住了幸晴,抱住了他日思夜想的晴兒,“晴兒,再等我一段時間,我會接你們回家,要等我……”

“嗯……”孩子,你看我們一家三口團聚了呢,很快你爹爹就會帶我們回家了。

窗外響起四更金鍾聲,正是皇上早朝的時間,鳳歌也準備離開了,走前留下一名暗衛給幸晴差使。

呆呆的看著空空的屋子,小菊一直都沒回來,叫了隱藏暗處的暗衛讓他去找找小菊,可是見到暗衛,幸晴感覺自己可能認識眼前的人,“你叫什麽名字?”

“我是赤字號中隊領頭。”

幸晴一拍腦袋,“昏,我是問你名字,姓什麽,叫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