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著窗外亂魄陣的方向,那雙素來沒有絲毫波瀾的眸子泛起些許漣漪,他薄唇輕抿著,就這麽看著那邊,一動也不動。

思緒不知飄向何處。

亂魄陣內,一片腥風血雨。陣內竹葉片片,每一片上邊都沾染了些許鮮血,此處極為的冷,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肅殺的氣息。

那抹氣息中還彌散了一股血腥味。

“該死!”慕離笙咬牙切齒地怒斥一聲,冷冷地看了眼身上縱橫遍布的傷口。周身的氣氛頓時冷寂。

沒想到這小小的攝政王府還有這等厲害的人物,連這失傳已久的亂魄陣都能尋覓到來鉗製於她。

上一個能如此鉗製她的,還在夢回閣,守著他那身後的寶座,和滔天的野心,這顧璽影算是第二個,也是最終會死於她手下的人。

思及此,慕離笙握緊了手中開始有些裂痕的匕首,朝著迎麵而來的竹葉劈去,隨著內力一動,手上剛才凝結的傷口又破裂出血,慕離笙的臉此刻一陣蒼白,像是失血過多。

須臾,她眉心緊蹙著,此刻,亂魄陣又發生了新一輪的變化。

若利刃般的竹葉直直朝慕離笙襲來,恍惚間,除了這些慕離笙還瞧見了其餘的東西,鼻尖縈繞著的暗香讓她的眼皮漸漸重了起來,耳邊似是回**著那熟悉的琴聲。

十年一夢,一切猶如昨日。

十年前……

正陽街邊,寒風瑟瑟,木葉紛飛。

那時的時局便已開始動**了,四處饑荒不止。而永樂國也並非如今暫且的衣食堪穩,同其餘各國一般,饑荒無度,常易子而食,或同子而食。

常年饑荒之下,生存都成問題,哪還有什麽所謂的人道和道義。

而慕離笙便是這時出現在永樂國的,沒人知曉她的來曆,她隻知道她是一個棄嬰,被一戶農家撿到,在那農戶長了十年。

起初那戶農家還對她挺好,當自家孩子一般看待,不知何時一切都變了,自從她的到來,村裏接連出現有人暴斃,而那家農戶的婦人更是在慕離笙八歲之時橫死。

自那時起,所有人便恨透了她,視她為災星。

全村之人將她當做牲口那般對待,而在慕離笙十歲之時,村內饑荒更甚,又死了不少人,是以,那戶農家便將心思打到了慕離笙的身上。

既然沒有存糧可以充饑,那就隻能吃了眼前這個災星,反正她活著也隻會浪費糧食。

彼年,慕離笙才堪堪十歲,常年的饑餓讓她極為的瘦弱,麵如土色,年幼的她自然無法同這些長期幹活的莊稼人抵抗。

就在她絕望之時,此生唯一的光出現在她眼前,將她從無盡的深淵拖回了人間,那日天光正好,讓幹涸已久的田地儼然生出一片嫩芽,無邊蕭瑟之下,春意盎然,那時是希望,也是救贖。

他說他是,夢回閣的閣主,唯一能救她之人,也就是如今的攝政王顧璽影,然慕離笙並不知曉他真實的身份,就這麽坐在地上,愣愣地看著他,手中沾滿了鮮血,是這戶農家人的,是眼前這男子出的手。

“可能站起來?”顧璽影淡淡道,話語中盡顯寒涼,就像是一具沒有感情的機器,按著它一早設計好的程序走下去,戴著麵具的臉上沒有絲毫的感情。

但這對慕離笙來說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的人救了她。聞言,她一手抹過帶著淤青的嘴角,將血抹抹去,眸中浮現出慣常的清冷:“我孑然一身,為何救我?”

說著,慕離笙艱難地扶著牆站了起來,那雙漂亮的桃花眼中浮起抹堅毅。仿若冬日的寒梅一般,就算曆經多少磨難也屹然不倒。

“年紀不大,活得倒是通透。”聽言,顧璽影隨即輕笑了一聲,瞧著慕離笙時,眸中掠過抹欣賞。這是慕離笙第一次見他笑,雖隻有一瞬,卻讓她記了好些年。

這人原是會笑的,還笑得那樣好看。

頓了稍許,顧璽影便從懷裏掏出一個銀色的玉牌遞到慕離笙手中:“記住,救你的人不是本主,是你自己,如今你有兩個選擇,要麽就此離開到另一處淪為旁人的食物,要麽……”

說著,顧璽影話音稍頓,瞧向慕離笙的眸光帶了幾分興味與勢在必得:“從此跟著本主。”

“我若跟著你,你能給我什麽?”雖然在如此壞的情況下,慕離笙已久沒有失去了冷靜,就這麽看著顧璽影,等著他的答案。

“除了自由,你什麽都有。”

“好,我答應你。”若在這亂世中能活下去,沒了自由又算什麽,在這亂世自由本就沒這麽重要,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至此,慕離笙便入了夢回閣,而顧璽影同她始終隔著距離,將她帶著身邊,卻從不曾親近。

夢回閣殺手之爭隻會更為殘忍,她從一個煉獄來到了另一個地獄。

亂魄陣內,暗香縈繞,不知何時,那些朝慕離笙襲來的竹葉就這麽頓在了她周圍,沒有絲毫的靠近,而此時的她正陷入了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