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日,漢景帝都為麝香丸事件焦心不已,不管從何種角度出發,他都必須徹底弄清此事,絕不能讓後宮出現害群之馬。
然而,問來問去,程姬和唐姬死死咬定之前的說辭不變,竟讓漢景帝束手無策,畢竟是自己的夫人,總不能交給廷尉刑訊逼供吧。
薄太皇太後得知王兒姁的遭遇後,也是痛心不已,無奈年事已高,沒有精力去調查,對漢景帝道:“和你母後商量下吧,她或許有辦法。”
聽完漢景帝的講述,竇太後沉吟半晌,說道:“這件事雖然程姬和唐姬的嫌疑很大,但也不一定是她們。”
漢景帝有些不解,問道:“除了她們還能有誰?那架屏風隻有她們用過。”
竇太後笑了:“皇上,後宮之事,要多想想受益人是誰,不要停留在表麵。”
“受益人?母後是說,誰能從此事中得利,誰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是啊。所以說,嫌疑人不止包括程姬和唐姬,還應將皇後、栗姬和王娡算在內。”
“皇後和王兒姁一向交好,也根本犯不著去陷害她,王娡更不用說了,她是王兒姁的親姐姐。如此看來,栗姬倒也有可能。”漢景帝思索道。
“不,你第一個能想到的,往往不是最終的幕後黑手。”竇太後打斷道。
“那母後覺得誰最有可能?”
“老身隻是提醒你,沒有證據之前,不要妄下結論。從王兒姁第一次流產,到現在也有三年多了吧,事情過去這麽久了,確實很難找出蛛絲馬跡。要不,老身幫你去問問她們?”
“如此就有勞母後了。”漢景帝喜道。
第二天,竇太後在宮女的攙扶下先行去了曲台殿。看到竇太後,程姬跪倒在地,哭道:“太後,您老人家一定要為臣妾做主啊,是唐姬她在陷害臣妾。”
竇太後不動聲色道:“起來吧,哭什麽,隻要你問心無愧,事情總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太後教訓得是,臣妾從未做過此事,天地可鑒。”
“發誓是沒用的,你得拿出證據。本宮問你,你如何一眼就認出那是麝香?”
“回太後,臣妾的父親是藥材商人,臣妾從小見過此物,那是用麝香製成的藥丸。”
“如此說來,你想要麝香丸豈非輕而易舉?”竇太後意味深長道。
“太後,冤枉啊。臣妾將那屏風送與唐姬時,唐姬正懷著身孕,為何她沒事?肯定是在那之後被人做了手腳,栽贓到臣妾頭上。”
“你當時沒放,難道不能事後放?”竇太後緊逼不舍。
程姬一時語塞,大哭道:“太後,您一定要相信臣妾,臣妾平日裏雖有些喜歡使小性子,但從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況且,臣妾已經有了三個兒子,何苦要去陷害兒姁妹妹?臣妾就是想爭這皇後和太子之位,要害的人也輪不上兒姁妹妹啊?太後,您一定要為臣妾做主,找出真正的凶手。”
“本宮可以相信你是清白的,但你要如何說服其他人?說服皇上?與此在這裏哭訴,還不如想想怎麽找出真正的凶手吧。你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你的三個兒子考慮,他們可是無辜的,不能跟你一起背負惡名。”
說完,竇太後走出了曲台殿,留下一臉茫然的程姬怔在那裏,不一會兒已是淚流滿麵。
離開曲台殿,竇太後又去了通光殿。對於唐姬,竇太後了解不多,隻知道她曾是程姬的侍女,因一次偶然的機會被漢景帝所臨幸,又幸運的生下了兒子,才有如今的地位。她所在的通光殿也是諸位嬪妃中位置最差的,離漢景帝所在的溫室殿和清涼殿距離最遠。
皇子或者皇孫六歲之後,都要送往石渠閣啟蒙學習。如今,唐姬的兒子劉發已在石渠閣學習了四年,很得老師們的歡心。
竇太後來到通光殿時,唐姬正在為劉發洗衣服。雖然身邊有婢女,但唐姬一直堅持親自為兒子洗衣服,後宮裏有人佩服,也有人嘲笑。
看到竇太後,唐姬趕緊擦幹淨雙手,跪倒在地道:“臣妾拜見太後。”
竇太後覺得屋子裏有些異常,問道:“你剛才在做什麽?怎麽有一股皂角的味道?”
“回太後,臣妾是在給發兒洗衣服。”
“哦,他的衣服都是你自己洗的嗎?”
“是的,太後。”
竇太後不禁有些感動:“難得呀,你這個母親做得好。本宮問你,程姬說是你陷害於她,你可有什麽辯解的?”
唐姬抹著眼淚道:“臣妾實在不敢做這傷天害理之事,還請太後明查。”
竇太後從懷中掏出一個暗褐色的似乎還有毛發的東西,遞給唐姬道:“你看看這個麝香,是不是和那個屏風裏麵的一模一樣?”
唐姬雙手接過,先看了看,和在屏風裏的麝香大不相同,而且散發出一股強烈的惡臭,她大為疑惑:“這是麝香嗎?怎麽和屏風裏的完全不一樣。”
竇太後示意唐姬將麝香還給她,笑道:“這才是真正的麝香,藏在屏風裏的不過是含有麝香成分的藥丸。真正的麝香是臭的,需要經過加工和稀釋,才能散發出獨特的香氣。”說完,她將麝香放入懷中,轉身離開。
回到椒房殿內,竇太後還是百思不得其解,從她們二人的反應裏,似乎都不像是凶手。但如果連她們都不是凶手,那可能是誰呢?看來,要想知道此事的真相,真的是難於登天。
第二天,竇太後剛剛起床梳洗完畢,一個宮女慌慌張張從外麵跑來,喊道:“太後,太後,大事不好了。”
“慌什麽?有什麽事就說!”竇太後有些不悅道。
“稟,稟太後,程姬,程姬她上吊自殺了。”宮女結結巴巴道。
自殺了?她為什麽要自殺?畏罪自殺,還是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竇太後怔在榻上,許久才有氣無力道:“扶本宮去看看。”
曲台殿內早已亂作一團,有準備後事的,也有放聲大哭的,最可憐的是程姬的三個兒子,跪在母親屍體前痛哭不止。竇太後之前,漢景帝和薄皇後也已趕到,漢景帝臉色鐵青,看著程姬的屍體一言不發。
竇太後進入殿中,站了一會兒,歎了口氣:“事情總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你何苦用這種方式證明清白呢?”
這時,唐姬也衝到程姬的屍體旁,放聲大哭道:“程姐姐,你就這麽去了,我的冤屈又怎麽洗刷呢?難道讓我也去死嗎?發兒還小啊,我實在舍不下他,等發兒長大了,我就下來陪你。”聽者無不動容。
竇太後對漢景帝道:“程姬已死,此事就不要追究了。你要找人看著唐姬,好好開導她,不要再出意外。”
漢景帝躬身答道:“是,母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