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事件後,竇嬰被竇太後開除門籍,隻得賦閑在家,對局勢深感憂慮,梁王、太後和栗姬之間,必定會為太子之位展開爭奪。到時候,他該如何自處?太後和梁王肯定將其視為栗姬一黨,但在內心深處,他並不喜歡栗姬此人,總覺得過於招搖。

表麵上看,栗姬絕沒有資格和太後叫板。但栗姬的背後是皇上,皇上很明顯不願意讓劉武當儲君,隻是礙於形勢不敢斷然否決。

七國之亂的爆發,又讓問題變得更加複雜。當此之時,梁王會死心塌地為朝廷獨當一麵嗎?如果梁王立下大功,太後會不會舊事重提呢?讓竇嬰感到意外的,竇太後竟然親自請他出山,而他自然是不敢拒絕。

竇太後到訪的第二天,竇嬰乖乖的到承明殿拜見漢景帝。當他抵達時,已有一個人先他而至,那是周亞夫。

行禮過後,漢景帝喜道:“你來得正好。朕已將周亞夫任命為太尉,領兵討伐叛軍。竇嬰,你就做個大將軍吧,駐紮在滎陽。”

竇嬰躬身答道:“謝陛下信任。”

“不過,朕給你的兵力有限,都是一些步兵。另外給你五千斤黃金,你就替朕招募一些義勇之士。”

“是,陛下。”

“周亞夫,說下你的作戰計劃吧。”交代完竇嬰,漢景帝對周亞夫道。

周亞夫侃侃而談:“眼下,我漢軍主力在北方,臣所能調動的兵力不到十萬。吳楚聯軍則有三十萬,其他五國合起來也有二十萬之眾。臣以為,七國之亂主力是吳楚,我軍很難正麵與之交鋒。”

漢景帝臉色凝重:“如此看來,形勢有些嚴峻啊。”

周亞夫自信滿滿道;“七國之兵雖多,實則各懷鬼胎,互不統屬,咱們應該各個擊破。臣將西出山東,先擊敗山東四國的叛亂,重挫七國聯軍的氣勢。山東四國的戰鬥力不如吳楚,臣有信心一個月內平定。山東四國被平定後,吳楚聯軍必然軍心大亂。到那時,臣和梁王內外夾攻,吳楚將土崩瓦解,一鼓可定。”

漢景帝大喜道:“此計甚妙!”繼而又憂慮道:“可是,眼下吳楚聯軍正在進犯梁國,梁王他守得住嗎?還有趙國呢?”

“這正是此戰的關鍵。梁國共有兵力五萬人,戰鬥力不弱於漢軍,睢陽又是天下第一堅城,足可以守住一個月。至於趙國,那就麻煩大將軍了。”

竇嬰想了想道:“趙國可以讓曲周侯酈寄去攻打,他是名將之後,頗有將才,必能平定趙國。還有齊國,齊王雖保持中立,卻也不能置之不理,臣建議請欒布將軍出山,欒布部曲不多,但威名素著,隻要他振臂一呼,必能招募一批義勇之士,齊國必不敢輕舉妄動。”

周亞夫拱手道:“大將軍果然知兵,如此一來,我漢軍相當於增加了五萬人。”

漢景帝堅定道:“好,那就這樣。朕這就給梁王寫詔書,務必讓他堅守一個月。”

想了一會兒,漢景帝拿出虎符,鄭重其事的交到周亞夫手裏:“當年,你父親就是憑借它鏟除了諸呂。今天,朕將它交給你,憑此你可以節製天下兵馬,任何人不得抗命。”

周亞夫雙手接過,目光炯炯道:“請問陛下,臣可以節製梁王的兵力嗎?”

漢景帝略加思索:“梁國軍隊也是漢軍,太尉當然可以節製。”竇嬰不禁皺了一下眉頭。

周亞夫平靜道:“臣還有一事須向陛下奏明。”

“你講。”

“戰場之上,瞬息萬變,臣今日之謀劃,隻是戰略,具體戰術尚需臨場應變,臣請求陛下授予臣戰場上專斷之權。”

漢景帝猶豫了一下,繼而道:“周將軍真有古之名將遺風!好,朕答應你,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你放心大膽的去做吧,朕等你凱旋而歸。”

周亞夫深深一鞠:“謝陛下信任,不破七國,臣誓不回師!”

漢景帝欣慰的點點頭,竇嬰臉上的憂鬱之色卻更重了。

安排完畢,周亞夫即刻前往細柳、霸上、棘門等地調集漢軍。此番出兵,他隻挑選最精銳的漢軍,以騎兵為主,共計五萬人。手持虎符,果然不一樣,各路將軍看到他後,無不俯首帖耳。

所謂磨刀不誤砍柴工,周亞夫並不急著出兵,而是計劃用三天時間休整。五萬士兵來自不同的軍營,將軍名號就多達三十六人,如果不提前整頓好,到了戰場上無異於一盤散沙。

與此同時,竇嬰也在積極的協調酈寄和欒布等人。漢景帝並沒有調給他多少兵力,僅有的五千人還都是周亞夫挑剩下的步兵。竇嬰一聲苦笑:“皇上啊,您可真是看得起我,我這個大將軍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不過,竇嬰還有漢景帝撥給他的五千斤黃金。想了想,他立即召見酈寄和欒布,開門見山道:“此次平亂,朝廷主要的兵力都給了周亞夫,我呢,隻有五千斤黃金。二位將軍都是久經沙場之人,這五千斤黃金我分毫不留,全都送給你們作為軍餉如何?”

酈寄哈哈大笑:“素聞將軍高義,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將軍請放心,趙國就交給本侯了。”

欒布捋須笑道:“老夫還有部曲五千,憑借當年的一點虛名,或許還能招募一兩萬人。有我在,齊國必不敢輕舉妄動。”

竇嬰大喜:“二位將軍爽快,戰場上就拜托你們了,我給你們做後勤。”

剛送走酈寄和欒布,門客籍福就來通報道:“將軍,袁盎求見,已等候多時了。”

“袁盎?他來做什麽?讓他進來吧。”竇嬰有些意外。

說起這個袁盎,竇嬰和他頗有些交情。幾年前,竇嬰在吳國國相任上因病去職,接替者正是袁盎。然而,晁錯執掌大權後,袁盎卻被莫名其妙的彈劾去職,如今是布衣之身。

“恭喜大將軍,終於可以一展身手了。”見到竇嬰後,袁盎長揖到地。

“見笑了,我這個大將軍啊,不過就是個掛名的。”竇嬰笑道。

“敢問大將軍,您認為此次平亂,朝廷勝算如何?”袁盎正色道。

“聽說你和吳王交情不錯,應該對他的底細比較了解,以你的判斷,吳王勝算如何?”竇嬰不答反問。

袁盎歎了口氣:“我在吳國擔任國相,早就看出吳王心有異誌,本想與他虛與委蛇,不料晁錯將我和他看做一黨,慫恿皇上將我撤職了。”

“哦,竟有此事?”竇嬰頗感意外。

“不瞞大將軍,吳王此次起兵可是預謀已久啊,朝廷決不可輕視。”

“是啊,皇上已經起用了周亞夫。”

“大將軍,您是知兵之人,應該知道上謀伐心。如今朝廷有更好的辦法平定叛亂,為何一定要硬拚呢?”

“聽袁大人此話,似乎有大手筆。”

袁盎俯身在竇嬰耳邊說了一通,竇嬰想了想,道:“袁大人此計不失可行,你明日就隨我入宮吧,當麵向皇上進言。”

“謝大將軍。”袁盎躬身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