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忽然停下,謝見微身子往前跌,手撐住了車壁。

聞言眉頭一皺,順手撩開了車簾。

道邊忽然衝出來一個漢子,還有一個農婦打扮的女人和一個老婆。

農婦上前把小孩兒抱進了懷裏,哭著打了她兩記。

“你個小兔崽子!要嚇死娘啊!衝撞了貴人你擔待的起嗎!”

“夫人!小女不是故意攔您的馬車的,求您高抬貴手,不要和小孩子計較!”

漢子擋在女人孩子麵前,衝謝見微的馬車作揖。

周圍的百姓看了一眼就沒再注意了。

謝見微眯著眸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一家四口,冷淡地說了句:

“沒關係,孩子沒事吧?”

“沒事沒事,多謝您好意。那我們就先帶著孩子走了。”

漢子急匆匆摟過女人就想走,謝見微推了車夫一把:“攔下他們。”

車夫身強力壯,和那漢子不相上下,漢子臉上一白,那老婆上前說道:

“你要做什麽!難不成還要訛人?你的馬車險些撞到我孫女兒!再不放我們走,老婆子我可就要報官了!”

“你急什麽,我隻想看看孩子有沒有受傷。”

謝見微氣定神閑地說道:“我侯府也算有頭有臉的人家,若是傷了人就這麽走了,萬一你們鬧起來怎麽辦。”

“侯府?”

一家三口臉色大變,漢子護著女人,四處搜羅能跑的地方。

這時候,女人忽然發出一聲痛呼,鬆開了手。

她懷裏的孩子扒拉出來,大聲尖叫:

“救命!我不是她們的孩子!他們是拐子要把我賣到青樓去!我是良民!求求你救救我!”

三個大人臉色驟變,女人趕緊捂住了小孩嘴巴,惡狠狠道:

“你這混賬東西!不就是被你爹打了幾下,你就撒這彌天大謊!”

漢子衝兩邊的人陪笑,“孩子小,不懂事……”

老婆子更是往地上一坐,哭道:“沒天理了!生了個賠錢貨還是個攪家精!這日子過不了了!”

乍一看就是家長裏短的那些事兒,官差來了也不好管。

三個人就是打的這個主意,表演完了就想帶著孩子走。

誰知道車夫就是不肯放人。

謝見微從馬車上走了下來,她容貌如皎月,衣著似水芙蓉,百姓紛紛側目。

謝見微摸了摸拉車的駿馬頭頂,淡聲說道:

“你們先別急著走。你們的女兒嚇到了我的馬,賠償的事等官府來人再說。”

老婆子臉孔猙獰,“你分明是仗勢欺人!”

“你女兒受驚嚇的銀子我也會賠,這是兩碼事。”

謝見微讓隨行的護院將三人圍了起來,女人嚇得腿軟,不停扯著男人衣角問:

“怎麽辦?現在、現在該怎麽辦……”

男人正驚慌時,整齊的跑步聲從遠處傳了過來,五城兵馬司的人到了。

謝見微一看領頭人,愣了一下,“彭深?”

彭深激動不已:“薛夫人!沒想到在這裏遇到你!”

“你去了兵馬司?”

“啊!我正巧和兵馬司的人撞見,我現在京衛指揮使司巡捕衙門,是指揮僉事了。”

謝見微言笑晏晏,“年紀輕輕已是四品官,彭公子前途無量。”

“還要多謝夫人。”彭深撓了撓腦袋,表情嚴肅起來:“夫人遇到什麽麻煩了?”

謝見微指向那邊幾個人,道:“我懷疑他們是拐子,那個小姑娘是被拐來的良民。”

彭深在這兒,那些糊弄人的說辭就不必再贅述了。

四周百姓十分驚訝,那邊的人販子也傻眼了。

“官爺!她她她,她是誣陷!這分明是我們自己的女兒!”

彭深命下屬和兵馬司的人將他們團團圍住,走上前道:“你們的女兒?可有戶籍證明?”

“有有有……”

男子顫著手從懷裏取出戶籍證明遞了過去,彭深看了一眼,就大喝一聲:

“把他們全都拿下!”

“官爺!官爺你這是幹什麽!我們是一家人啊!”

“偽造的戶籍證明,還想瞞過我們?帶走!”

那三人也沒想到暴露得如此之快,還未來得及逃跑,就被押著往京府衙門去了。

謝見微放了心,“彭深,謝謝你了。”

“薛夫人太客氣了。等這案子查出結果,我叫人去告訴你。”

彭深老大的漢子,紅著臉憨憨地說道。

那個被拐的小姑娘癱坐在地上,麵上驚魂未定,身子還止不住顫抖。

謝見微心生憐憫,走上前道:“小姑娘,你可還記得,家在何處,爹娘姓甚名誰?我幫你去傳信給他們,等事情結束了他們便能接你回家。”

小姑娘抬手抹了一下臉,瞥見她袖下的模樣,謝見微的話卡在了喉嚨裏。

她胳膊上不僅有血淋淋的新傷,還有無數的舊疤痕,絕不是短時間內能夠形成的。

這小姑娘……

“我沒有家了。”

她看向謝見微,滿眼祈求,“夫人,我會洗衣洗碗做飯,還會掃地,會喂豬喂雞,你買我做丫鬟好不好?我想留在這裏。留在京城。”

她一定要留下!會試就在三月,那個人肯定也在這裏。

就算現在不知他在何地,但等她找到他,一定會想辦法報殺母之仇!

謝見微看著小姑娘眼裏微妙的恨意,微微皺緊了眉頭。

這丫頭,到底經曆了什麽?

等她回過神,已經將小姑娘帶上了馬車,謝見微歎息了聲,讓車夫往女學的地方去。

她看向身邊的蘿卜頭,問道:“你叫什麽?今年多大了?”

“我叫白勺,今年十三了。”

“十三?!”

毓秀震驚地看著她,“你還不到我胸口,竟然十三了?”

謝見微心情有些複雜,就是每天吃糠咽菜,也不至於十三歲的小姑娘,看著像八九歲的樣子。

“家中人事還記得多少?”

白勺低著頭說道:“爹娘都死了,我被親戚賣到拐子手裏,戶籍也被他們改了。其實我是良民,不是賤籍。那幾個人聽說一直是做這個勾當的。他們專門挑良家女子拐賣,然後改成賤籍賣到勾欄裏。”

口齒清晰,人也挺伶俐,謝見微道:

“這幾日子你先住在慈幼局,先不要考慮其他事。”

將白勺安頓在慈幼局後,謝見微便吩咐毓秀:“去查查這姑娘的來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