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氏笑容抽搐,手裏的絹帕都快被捏爛了。
管事的殷勤跑上前,抹著頭上的汗諂媚的對謝見微道:
“夫人,您看看還有什麽缺的,小的馬上給您拿過來。”
“辛苦你了,前兒剛受累把我這裏抄了一遍,現在又要送回來。”
管事:“……”
毓秀捧著妝奩來到謝見微跟前,“夫人,奴婢數了,一件也沒少。”
孫氏忍不住抻長脖子,眼神很是不舍。
她從謝見微院子裏抄出不少好東西,戴出去倍有麵子,裏頭還有個翡翠簪子她喜歡的不得了,誰知還沒戴幾日就還回來了。
謝見微抬手從匣子裏拿了個釵出來,撚著轉了轉,哂笑道:
“我看這些首飾,這陣子也不知過了多少人的手了……拿去當了吧。”
她一番陰陽怪氣,孫氏的臉一陣青一陣白,難看的不得了。
等人都出去了,孫氏才忍著火說道:“見微,這事兒你得體諒蟾兒。謝家之前的情狀,是個人都得明哲保身啊。他讓你留在飲綠軒,也是怕你被謝家牽連,你可不能這麽小心眼。”
她根本不知道,薛蟾一時得意,底褲都在她麵前扒光了。
謝見微合起了古籍,慢條斯理道:“明哲保身無妨,可別是落井下石就好。”
孫氏眼神眨巴地飛快,心虛都寫在了臉上。
謝見微笑容戲謔,“不過我如今身體已經‘大好’了,可以出去走走了吧?”
“當然!謝家解了禁,你也得回去看看你娘不是。我給你娘備了些補品,你記得帶回去。”
孫氏又叫人把補品抬了進來,謝見微掃了眼,的確都是上好的東西。
有個野山參已經長成了人形,一看就價格不菲。
她若有所思的摩挲著書脊。
看來她被囚禁這段時間,薛蟾沒少斂財啊。
孫氏放下東西以後很快便走了。
毓秀晌午才回來,將首飾當的金銀交給了謝見微。
“奴婢回來的時候在院子外頭,撞見了齊哥兒他們,他們都等著給夫人請安呢。”
“不必理會。”
謝見微正在用膳,慢悠悠的說:“下午我要出門一趟。你讓人去備馬車吧。”
“奴婢知道了。”
毓秀本以為謝見微會先回謝家,沒想到馬車卻駛到了長公主府上。
門房將她迎到會客廳,不久後,傅長枝和裘大人一齊從外邊走了進來。
“見微!”
傅長枝快步上前,擔憂的牽住她的手,“可算是見到你了,這些日子你可受委屈了。”
裘大人背著手站在門口,笑的像一尊彌勒佛似的。
謝見微安撫了傅長枝兩句,便走向裘大人,提起裙擺跪在了他跟前。
“多謝大人襄助,見微和父母兄長銘記大人的恩德。”
裘大人嚇了一跳,趕忙上前扶她。
“這是做什麽,趕緊起來!丫頭,還不快扶你家夫人!”
裘大人搖搖頭,笑說:“老朽其實也並未幫上什麽忙,說到底是雲崢洗清了你父親的冤屈。老朽在皇上跟前進言要太子前去幫忙,也還沒出個結果,是太子自己改道前去,老朽今日若認了你這一跪,是居功了。”
謝見微:“不論如何,裘大人肯相信我父親和我,我已十分感激了。”
傅長枝笑說:“左右危機已經過去了,先坐下說話吧。”
滿屋子裏一頭霧水的隻有毓秀。
她上前扶著謝見微坐下,忍不住問道:
“夫人,這到底,怎麽回事?”
傅長枝挑眉:“怎麽?你還不知道麽?你家夫人可是料事如神。”
幾個月前。
那天,探望完謝夫人的謝見微離開後直奔長公主府。
她神情凝重,傅長枝見到她時擔憂不已,張口便勸慰道:
“見微,你別擔心,你兄長是北越大將,皇上一定會想辦法救他回來的。”
謝見微往她身後一看,忙欠身行禮。
“裘大人!”
裘大人是來看孫子的,笑著衝謝見微點了點頭。
謝見微看向傅長枝:“我覺得這次的事沒有這麽簡單。”
傅長枝還沒反應過來,裘大人便好奇地問:“姑娘何出此言。”
謝見微將自己的分析說了一遍,裘大人聽得仔細,忍不住點了點頭。
“言之有理,你覺得此人還會繼續對你父親下手?”
“不止是我父親,恐怕到時整個謝家都會牽扯其中。”
謝見微看著裘大人,試探道:“大人可能信我?我父親絕無通敵的可能。”
傅長枝也連忙說道:“祖父,我和見微認識多年,她爹爹絕不是這樣的人!”
“我知道。隻是天高皇帝遠,事情若真調查起來,總有顧及不到的地方。”
謝見微看向裘雲崢,“駙馬是宗室的人,若真牽扯到通敵,一定是自家人前去調查,皇上更為放心。隻請大人,到時一定力保駙馬前去。即便是不能查明真相,由駙馬帶隊,那群小人動手也多有掣肘!”
“裘大人不必在朝中力保我父親,若正不壓邪,裘大人隻管明哲保身。”
“你父親與我一起在朝為官,我知道他是何人。你放心,既然有這緣分,我一定盡力幫你。”
謝見微感激不已,“多謝大人!對了……還有一事想請大人留意。”
“你說。”
“此次南夏來勢洶洶,單憑我父親和兄長,明顯不能禦敵。若要勝,還得出兵才是。而現在的情狀,我以為最合適的人,唯有太子了。”
裘大人點了點頭,“的確如此,老朽早有此想法,你要說的老朽也明白了。你隻管放心吧。”
……
聽到這兒,毓秀才明白過來,“怪不得,怪不得夫人您這段時間一點兒都不著急!”
原來是早有準備!
謝見微:“盡人事,聽天命。好在有個好結果。”
她一來為救父兄,二來為了引誘薛蟾放鬆警惕,誤以為可以趁機扳倒謝家,好讓他乖乖道出當年的真相。
好在一切都如謝見微所料,進行的非常順利。
毓秀慶幸的撫著心口,“還好太子殿下大義,否則即便咱們大人即便洗清了冤屈,也要困於戰事。”
傅長枝目光複雜的看了一眼謝見微,欲言又止。
裘大人還有政務要處理,小坐了片刻就離開了。
傅長枝看了眼毓秀,笑道:“秀兒,小廚房在做桃花酥,你去看看做好了沒,端兩盞來。”
毓秀應了聲,起身離開了。
謝見微表情看似平靜,心裏卻多有波瀾,拿著茶盞的手都有些不穩,過了好半晌才忍不住道:
“長枝,小魚兒和淵哥兒呢?”
“見微,你和無咎很聊得來麽?”
二人的聲音交疊在了一起,謝見微聽到傅長枝的話,愣了一下。
傅長枝先道:“他們倆前些日子被我送到皇莊上了。謝家出事後鄴京流言紛紛,我怕他們打攪到你的計劃。”
她頓了頓,意味不明的笑了:“我以前沒有發覺,你和太子很親近。”
謝見微垂下眸,語氣淡淡,“我和太子……隻是幾麵之緣而已。興許是因為上次功德碑的事,幫到了他,他對我才多照顧幾分。”
“可依我看,他對你的照顧,可不僅僅是幾分。”
傅長枝眸色複雜,“你知道麽,抗旨一事。祖父求皇上下旨遲遲沒有訊息,我擔心會誤了你家的大事,就特意寫了一封信,快馬加鞭給無咎送去。”
“我在信上告訴了他謝家落難一事。我本意是讓他快些回京,有他在京城,父皇便沒有理由再攔著他馳援南地。卻沒想到他收了信,竟直接抗旨改道。”
傅長枝心情複雜極了。
若說這二人之間沒點什麽,她都不相信。
隻是現在看來,貌似這一切都隻是她的傻弟弟單方麵暗戀。
傅平野行啊傅平野,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四年前不打招呼突然抱回兩個娃,現在又是盯上有夫之婦。
等傅平野回來,她一定要好好問問,他到底是怎麽想的!!
謝見微沉默了許久才抬起頭,她看著傅長枝,沒來由的忽然問了句:
“長枝,五年前乞巧節,太子在鄴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