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幾個重要官員,工部參與過大佛寺修築的官員,全都獲以隨行的殊榮。

謝見微收拾細軟坐上了前往萬佛寺的馬車。

一路上走走停停,終於在傍晚時分看到了萬佛寺山門。

毓秀跑到前頭打聽,回來扶謝見微下馬車,說道:“皇上和皇後娘娘住在東邊的禪院,其他官員家眷都住西邊的院子,公公說待會兒有人來領咱們去。”

話音剛落,一個熟悉的身影就出現在視線中。

狐狸似的眼睛笑眯眯的,合掌衝她做了個佛禮,“薛夫人,許久不見,夫人氣色比上回好了許多。”

謝見微頷首,“了空師父別來無恙。”

“夫人奔波一日一定累了,小僧領夫人去住處歇息吧。”

謝見微溫聲道:“那就有勞師父,給我尋個安靜的地方。”

“夫人放心。”

了空一路將謝見微領到熟悉的山間小院,時隔幾月,這裏依然清淨雅致,屋內陳設如常。

了空站在外間,說道:“這裏是全萬佛寺最清淨的地方,絕對不會有人驚擾到夫人。”

謝見微不想和薛蟾他們住在一起,這安排正中她下懷。

隻是經過上回的事,她總覺得了空將她安置在這兒,不是巧合。

毓秀在一旁整理行囊,謝見微也不叫了空離開,屋內氣氛十分微妙。

過了須臾,謝見微才吩咐毓秀:

“秀兒,我餓了,你去齋房問問可有什麽吃食。”

“奴婢這就去。”

毓秀不疑有他,起身離開了小院。

屋內隻剩下他們兩人,謝見微大方開口:“師父上次幫我抄的經,我很喜歡。後來做了件僧衣以作回禮,不知師父穿上合不合身。”

了空連忙說道:“那件僧衣,聽夫人的侍女說是供僧用的,小僧已經代夫人供給住持穿了。”

聽說那是謝見微一針一線繡出來的,了空哪裏敢留下自己穿。

他笑著說道:“夫人若有事相求,直說便是了。不過小僧不過是萬佛寺一個普通僧人,隻怕不能幫夫人什麽。”

“我還記得上次來時,了空師父曾幫我求過一次卦,我覺得非常準。”

謝見微輕聲道:“皇上此次來萬佛寺進香,為的也是祈求國運。”

了空一時愕然,他想過謝見微讓他幫的不是小事,但沒想到她敢往皇帝身上耍詭計。

而且……她竟然真的敢當著他的麵說出來。

了空笑容微妙,“夫人……”

謝見微單槍直入,“此處唯你我二人,我便不藏著掖著了。早聽說長榮長公主的世子酷愛佛法,公主多次阻攔不成,擅自出家,如今不知在何處修行。之前不知世子身份,多有冒犯,還請世子見諒。”

了空大吃一驚,“你怎麽知道是我!”

謝見微麵色稍霽,鬆了口氣,坦然道:“之前隻是推測而已。”

上次僧房一事,她便懷疑這個小僧彌跟太子認識,而後又想起來,前世萬佛寺事件中,有個死了的小僧彌,後來被確認是長榮長公主離家出走多年的世子。

兩件事放在一起,她自然而然地把世子和了空對上了號。

了空被詐出真身,隻好承認。

“夫人自己知道就算了,可別告訴別人。我好不容易才找到這安靜的去處。”

謝見微點了點頭。

他的確很聰明,長榮長公主怎麽也想不到,她心心念念的兒子沒有跑到滇藏去追求佛法的誌高之道,偏偏就躲在離她僅有幾十裏地的國寺之中。

燈下黑屬實被他玩明白了。

了空好奇不已,“夫人到底要我幫著做什麽?”

謝見微委婉說道:“我看住持對世子十分尊敬,世子既然沒有暴露真身,那必然是因為世子佛法得道的緣故。”

了空施施然點了點頭,謙虛說道:“小有所成而已。”

“那麽就請世子算這麽一卦。進香祈福那日,萬佛寺偏殿內,除了皇上和其他宗室王爺,不宜有外人踏入。否則將影響到祈運的效果。”

了空眼神微動,眸中摻了些審視的打量,試探著問:“小僧能問問夫人,為何麽?”

謝見微冷漠道:“世子若不願幫我,我隻能帶世子去見皇上了。至少還能向長公主邀功。”

了空一陣頭疼,若是被母親發現他在這裏,肯定被逼著還俗成親。

沒有傅平野幫忙,他又沒有武功,再想跑就難了。

識時務者為俊傑,了空笑嘻嘻道:“小僧隨口問問而已。不過一副卦,一定幫夫人送到。”

“卦相事關重大,世子千萬謹記。”

謝見微又叮囑了一句,才送了空離開了院子。

回到房內,屋內的安靜,讓她忍不住被扯進回憶裏。

幾個月前,她和傅平野在這裏相遇,那時她還差點把人當成刺客。

不知從何時起,她和傅平野從毫無交集的太子和臣妻,到可以相互幫助,互傳書信的朋友,再到如今,他為謝家的安危違抗皇命。

好像無形之中有什麽將二人係在了一起,滋生出不該有的情誼和悸動。

謝見微睫毛輕顫,心中惶恐,低低歎了一聲。

前世萬佛寺一事,殃及無數人,皇後娘娘也在其中。

傅平野救了她父親和兄長,她也救皇後一條命,如此,也算兩兩相抵了吧。

謝見微心中暗想。

傅平野既然不是當年那個人,那麽以她二人的身份,也本不該有什麽糾纏,盡早兩清也好。

隻是明明想的通透,口中卻莫名發苦。

她含了一大口茶水咽下,才好像勉強衝淡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