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失的美好,纏綿不休,五度言情

流雲皇朝193年初夏

熱鬧喧嘩、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人來人往,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對並排而走的年輕男女。

男的英俊帥氣,女的嬌俏可人,成熟嫵媚中帶著清雅脫俗。兩人雖一身布衣,卻難掩獨特氣質。

如此天造地設的他們,本應親密無邊,然彼此之間相隔了半丈之遠。別急,視線再往下,原來,兩人之間夾著一個小不點——稚氣可愛、美麗動人的小女孩,正是已經兩歲零兩個月大的妞妞。

相較於大人的粗麻布衣,妞妞打扮可神采了,一襲粉紅色的小裙紗,頭發左右分別梳成兩個髻,各自插著一支可愛的小珠花,額頭光潔,明眸皓齒,鼻子小巧而挺直,小嘴巴不點而紅,肌膚水嫩水嫩的,整個臉龐像隻剛剛成熟的水蜜桃,讓人忍不住直想去咬一口!

她的兩隻小手,分別拉住左右兩旁的美麗娘親和英俊幹爹,兩隻腿雖然短小,卻舞動得非常快,步速絲毫不亞於大人。

原來,自她一歲開始,冀北幹爹每次下山送藥都會順便帶她一起,麵對街上神奇好看的東西,她立刻喜歡上了,每次都是逛到太陽落山才肯離開。

“娘,妞妞不騙您吧,這裏是不是很熱鬧,很多好看的東西?”她稚嫩甜美的嗓音猶如春風拂耳,讓人說不出的舒服。天資聰穎的她,加上母親的細心教導,盡管隻是2歲出頭,說話卻已非常清晰條理。

“嗯!妞妞最聰明了!”楚筱菱嫣然一笑,握住女兒的手不由更收緊一些,輕輕捏著,言語神情之間把對女兒的愛表露得一覽無遺。

而冀北,目光炙熱,直視著楚筱菱那張永遠掛著恬淡安然的絕色容顏,內心也是說不出的欣悅和滿足。

從小在山頂長大,不可否認,他見過的女人並不多,但也從沒對哪個女人產生情意。眼前這位女子卻令他人生起了極大的變化,從開始對她的好奇,到了解後慢慢轉為同情、好感、喜歡,直至現在的深愛。

不過,她的反應讓他偶爾會感到非常挫敗且無奈懊惱。他看得出,她對自己並非完全沒有感覺,隨著兩人相處時間的遞增,她跟自己無話不談,甚至不知不覺中產生了一種依賴感,但不知因何緣故,兩人就是無法跨越那道無形的鴻溝,導致目前為止仍舊維持著一種奇妙懵懂、似有若無的情愫。

自己是個率直的人,確定信念之後,便不再遮掩對她和妞妞的疼愛,就連娘親甄月青也看得出。得知自己喜歡楚筱菱,娘親並沒發表任何意見,隻是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頗帶警告意味,“她是有夫之婦,你自己注意一點,別陷得太深!”

對於娘親的警告,他笑而置之,他當然知道她是有夫之婦,且還有個女兒,但是,他也知道,她的丈夫已經為國捐軀!既然老天爺讓自己認識她,這算是冥冥之中的一種緣分,因此,自己要珍惜這個緣分,有責任去代替她的亡夫,照顧她和小妞妞。

雖然彼此之間的情況不明不白,可他並不氣餒,繼續保持耐心,他相信終有一日,會讓她敞開心扉,完完全全、認認真真地接受自己!另外,他是個容易滿足的人,他很享受目前的生活,有她和小妞妞的陪伴。

“幹爹,您怎麽不回答妞妞的話?莫非是在看美女?”妞妞一聲呼喚,將冀北從沉思中喚醒。

這個小妞妞,真是調皮淘氣,小小年紀竟然懂得這些。雖是童言無心,冀北俊顏還是泛起了一陣淡淡的紅暈,為了消除尷尬,他半認真,半玩笑地道,“有你和你娘兩大美人在,幹爹哪還需看其他美女!”

說罷,熾熱炯亮的黑眸還特意朝楚筱菱瞧了一下。

接到他眼中的濃濃情意,楚筱菱俏容不覺羞紅,內心百味陳雜。

兩年前,第一次在山頂看螢火蟲,她便感覺到了他對自己的某種情愫。老實說,像他這麽好條件的男人,簡直是女孩子心目中的如意郎君,可自己對他就是有所保留。

或許是自認配不上他,又或許是,覺得尚不是時機開始另一段感情,因此,對他的愛,自己銘感於心,選擇了不拒絕也不接受。

不過,她已暗暗決定,再給兩人一年時間,希望在接下來的日子裏,自己能徹底忘記一切,淡忘愛情曾經帶來的傷害和痛苦,用整個心去接納他。

“娘,怎麽您也在發呆,討厭,莫非您也看到帥哥了?”又是妞妞的一聲呐喊,把楚筱菱從思憶中拉了回來。

楚筱菱眼中即時閃過一絲不自在,趕緊調整神色,笑著跟她道歉,“對不起,娘親剛才想到一些重要事情,以致走神。”

妞妞仰著小臉,忽閃忽閃的眼睛疑惑地盯著她,似乎不大相信她的話,不過很快便也作罷,忽然脫開兩人的手,徑直朝前奔去。

楚筱菱和冀北趕緊追上,還一邊輕嗬,“妞妞,下次不能這樣,萬一被人撞到可怎麽辦?”

妞妞回頭,淘氣一笑,繼而指向前方,“娘,我要吃棉花糖!”

“老板,給我兩支棉花糖!”冀北已經做聲。每次出來,他都會帶妞妞吃棉花糖。

“好,稍等!”老板應答,很快卷了兩支。

冀北接過,先給妞妞一支,另一支則遞給楚筱菱。

看著那新鮮出爐的棉花糖,好久沒吃過的楚筱菱不覺滿口口水,可又覺得不好意思,後來還是在冀北的溫柔催促下接過。

青蔥玉指撚了一小塊,她隨即優雅地放進嘴裏,甜蜜醇香的味道侵入她的喉嚨,讓她忍不住閉眼,發出一個滿足的深歎。

再次睜眼時,發現妞妞不斷分給冀北吃,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於是也撚了一塊,遞給冀北。

冀北卻沒伸手去接,而是直接張開嘴巴,給她帶來一股不自在,不過最後,她還是忍住尷尬,把棉花糖喂到他的口中。

入口即溶,沁人心脾,冀北感覺到的不僅是甜蜜,還有激動和幸福,他想,這種獨特的“味道”,大概一輩子也難以忘記!

由於妞妞的存在,接下來他們變得無拘無束,有說有笑地遊逛著,直到黃昏才意猶未盡地收起腳步,離開市集。

回到山莊後,天空已是繁星點點,甄月晴早就準備好了飯菜。

原本望眼欲穿的她,還是忍不住責備了一句,“山下有那麽好玩嗎?都什麽時辰了才回來?你們不餓,也該顧著小的!”

楚筱菱迅速低垂下頭,怯怯地道,“師父,對不起,我們不會再犯了!”

冀北一如既往的漫不經心,似乎自己並沒在責備對象之內。

小妞妞則箭一般地衝到甄月晴麵前,從懷裏取出一個長長的紙包,仰起稚氣的小臉蛋,天真無邪地道,“師奶奶,這是妞妞帶回來您的!”

不用看,甄月晴也知裏麵裝的是什麽,妞妞每次下山總會給她帶回一竄冰糖葫蘆。冷酷的麵容頓時軟化,她伸出手接過冰糖葫蘆,同時將她抱起,無限憐愛地稱讚“妞妞真乖!!”

冀北見狀,趁機道,“其實啊,我們遲歸就是因為這根葫蘆竄!想不到今天會有那麽多人吃冰糖葫蘆,導致很快就沒貨,小妞妞堅持要帶回來給您,我們熬不過她,唯有陪她滿街跑,總算找到另外一檔!”

明知他這是借口,但甄月晴也懶得反駁,淡淡地交代了一聲,“好了,快去洗個臉,準備吃飯,再不吃就不用吃了!”

瞧她就要往膳廳走,楚筱菱趕忙喊住她,“師父……”

甄月晴回頭,不語,用眼神詢問。

“這……這把梳子,是給您的!”楚筱菱走近她,呈上一把嶄新漂亮的木梳。

甄月晴心頭陡然一緊。自己用開那把梳子,梳齒已經脫落得七七八八,還準備下次下山再買,想不到這心思細膩的丫頭,主動幫自己買了。

“我……不知道您喜歡哪種款式,隨便買了一隻,希望師父別嫌棄!”楚筱菱訥訥地解釋著。

冀北已做幫忙,表情吊兒郎當,“娘果然幸福,妞妞和師妹都送禮物給您,我在想,假如今天我不去,她們會不會也給我帶東西呢!”

“她們和我非親非故都會這樣,那你呢?你是我的親生兒子,你又帶了什麽給我?”甄月晴沒好氣地瞟了他一眼,順勢把梳子收在懷中。

冀北頓時一愣,很快應道,“我帶她們下山,她們給你買禮物,所以說,我的功勞最大!!”

“貧嘴!!”甄月晴又是給他一記白眼,視線回到楚筱菱那,淡淡地道,“快去準備一下,吃飯吧!”

甄月晴已經抱著妞妞去膳廳,冀北和楚筱菱很有默契地相視一笑,冀北還對楚筱菱豎起了一根大拇指,暗示她果然厲害,把他那冷漠孤傲的娘親都收服了。

楚筱菱粲齒,內心甜蜜蜜的,經過這麽多年的相處,她當然明白師父外冷內熱的個性,標準的刀子口豆腐心,實則是非常器重和關愛自己,否則,自己這三年來也不會過得如此開心舒適!

方形飯桌上,擺著四菜一湯,簡簡單單,清清淡淡。

楚筱菱邊吃,邊喂著女兒。

冀北忽然說話,“對了娘,藥店老板說可以的話,下個月的藥量給他提供多一倍,說什麽朝廷大批需求藥材送往邊關。”

甄月晴一停碗筷,怔了怔,繼而闡述,“新帝即位,邊關暴亂,異國蠢蠢欲動,自然會死傷無數,這是皇朝的慣例!”

楚筱菱一聽,愕然,想不想便問,“新帝即位?現在是誰當皇帝?以前那個呢?”

“聽說死了,把皇位傳給他最器重的弟弟,祺王爺!!”冀北作答,語氣很是平淡,在他這個與世無爭的江湖豪客眼中,誰當皇帝都無所謂,反正對他影響不大。

楚筱菱則整個震住,俏臉倏然慘白,渾身隨之顫抖!流雲洛禎死了?他真的死了?可是,他才那麽年輕,怎麽會死了呢?

發現了楚筱菱的異樣,冀北甚是納悶,關切問出,“師妹,怎麽了?你沒事吧?”

“師兄,能否告訴我,他……我是指,以前的皇帝是怎麽死的?”沒有理會冀北投來的關懷注視,楚筱菱急問。

她的焦急又是引來冀北一陣不解,卻也如實回答,“病死的!英年早逝!”

病死!!不可能的!盡管跟他接觸的時間不多,但她看得出,他是個很健康的男人,況且宮中名醫雲集,怎會讓他年紀輕輕就病逝!!

陷入沉思和悲痛的楚筱菱,壓根沒注意到冀北對她的忽然變化是那麽的詫異和擔憂,急切呼喚了她好幾聲,她才漸漸回神。

“娘,您怎麽了?是不是肚子疼?”小小年紀的妞妞也留意到了,小臉蛋盡顯關心。她每次肚子疼都會冒汗,故她以為娘親也是那樣。

楚筱菱抬手,在她頭頂摸了一下,跟她說自己沒事,隨進轉向冀北,語氣依然難掩哀痛,“我……我沒事,吃……吃飯吧!”

冀北本欲追問,但轉念一想,終還是作罷。

而甄月晴,由頭到尾沒吭過聲,一直不著痕跡地默默看著,幽深銳利的眼眸蓄著很多種神色,有疑惑、探究、了然和詭異……

夜闌深靜,楚筱菱的寢房內,一盞煤油燈靜靜燃燒,柔和的光芒灑滿各個角落。

妞妞已經呼呼大睡,楚筱菱卻靠床背而坐,布滿哀傷的清眸定定注視著手裏幾支珠花。

這幾支珠花,都是那次跟流雲洛禎逛街時,流雲洛禎所贈,雖不值什麽錢,可情意深重,因為這象征著他對自己的一份情意。高高在上的他,從沒嫌棄過自己的出身,還屈尊降貴地把自己當成知己!

背井離鄉,千裏迢迢從京城來到這裏,她本就做好此生不再相見的準備,誰知道,他就那麽去了,與自己陰陽相隔。

為什麽?那般年輕、親切和聖明的一個好人,老天爺為何會給他這樣的命運,狠心奪走他的生命?

想到此後真的無法相見,無法再看到那個真心待過自己的他,楚筱菱痛徹心扉,淚水即時模糊了視線,喉嚨一陣緊致,幾乎無法呼吸。

突然,房門吱地一聲響,一個灰色人影閃了進來。

楚筱菱被驚醒,看清來人,趕緊抹去眼淚,聲音卻掩不住哽咽,“師父,您……還沒睡?”

甄月晴沒有立時回應,而是若有所思地注視了她一會,隨即拉過一張椅子坐下。

楚筱菱趁機收起珠花,暗暗調整悲痛的心情,繼續道,“師父這麽晚過來,莫非有要事交代徒兒?”

甄月晴繼續沉吟了片刻,才緩緩地道:“你……來這裏差不多3年了吧?”

楚筱菱微愕,繼而點頭。

“三年來,你勤奮好學,謙遜乖巧,總算不負所望。如今,師父再也沒東西可教給你,你是時候回去了!”

楚筱菱又是一陣詫異,驚呼,“師父——”

“兩個月後,藥園的藥收得差不多,到時冀北會送你回京城!”交代完畢,甄月晴沒有多說半句,起身離去。臨走之前,她投以楚筱菱飽含深意的一瞥。

楚筱菱依然處於呆愣狀態,若非空氣中流竄的那股獨特栗子花香氣,她還以為,方才隻是一個幻覺,師父根本沒來過!

兩個月,還有兩個月就離開這兒!曾經,她無數次期盼學有所成,早點回去與家人相見,如今終於等到,可是,不知因何緣故,她竟無那種預期中的喜悅,反而……感到一股淡淡的惆悵,還有濃濃的不舍!

心不在焉地,她重新拿起珠花靜看,整個思緒再一次陷入追悼好友的哀傷悲痛當中……

京城

皎潔的月光灑滿大地,整個皇宮宛若鍍上一片銀光,高高的鍾樓上,輝映出流雲洛祺高大頎長的人影,一身龍袍在月光照射下閃閃發光,那張俊美無鑄的麵容深刻而分明,幽邃難測的黑眸好比天上的星星,漆黑炯亮,他靜靜瞭望著遠方某一處,渾身散發著一股說不出的落寞和孤獨,給人一種高處不勝寒的感覺。

他沒想過,自己終究會披上這身龍袍。見識過父皇的辛勤勞苦,他自小便知,當皇帝是一件很苦很悶的差事,故他早就立定主意,寧願當個逍遙自在的王爺,也不去爭權奪位。

奈何,世事往往難料,半年前皇兄突然病發,導致最後連太醫也束手無措,隻好懷著遺憾離開這個世界。

有時,他很疑惑,一向甚少病痛、身強體壯的皇兄,何解會突然犯病甚至英年早逝。可惜,沒人能給他答案。

皇兄病逝後,皇朝的擔子自然落到了他的身上,原本不喜歡束縛、不稀罕帝位的他,不得不聽從皇兄的遺詔,繼承皇位統領天下。

隻有經過身體力行,他才明白皇兄的辛苦、操勞和偉大。起初,他真的很不習慣,看著那些永遠處理不完的國事,好幾次想放棄,然而一想起皇兄臨終前的千叮萬囑和歉意懇求,想起天下千萬百姓,又為了延續皇家的基業,他唯有硬起頭皮熬下去。

經曆了差不多四個月,他總算慢慢適應過來,而且越做越好,由討厭變成了習慣。

至於後宮方麵,他遵照皇兄的囑托,除了生過皇嗣的嬪妃繼續留在宮中,其餘的皆遣回本家。慧心太後封號不變,跟自己的娘親並列成為兩大太後。

而自己,由於先前隻有侍妾20名,娘親嫌少,於是根據祖律,在自己繼位的第二月,添加了20多名女人,因為時間緊迫,這次並沒大肆選妃,隻是在朝廷官宦家族中挑選。

老實說,那些新來的女人,他幾乎沒有正眼瞧過,當時參加評審,一直心不在焉地坐著,一切皆是娘親和顏歆負責!!

顏歆!!想起這個名字,他眼眸泛起了一陣晃動。對顏歆,他還是給予最大的關愛與嗬護,本欲封她為皇後,孰料遭到娘親的阻攔和反對,理由是皇後不但要母儀天下,且要生下皇嗣。

他左右為難,最後總算想出一個稍微妥當的辦法,封了顏歆為賢妃,後妃之首,除了頭銜,地位和權利跟皇後沒兩樣!

驀地,他腦海又漸漸浮現起另一個倩影,即便時隔幾年,卻仍深深印刻在他腦海深處,讓他永遠無法忘卻。微微一聲歎息,他抬起手,視線定定落在掌心中的方形木牌上。

這個木牌,就好像一個護身符,他時刻帶在身邊,特別是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喜歡一個人,靜靜看著木牌,想起她的音容相貌。

跟她相處的時間不多,她留給自己的回憶也是少得可憐,在他印象裏,除了她那張充滿倔強固執表情卻依然絕美懾人的容顏,便是……她承歡自己身下的嫵媚妖冶嬌態。

先是她,再是皇兄,自己最親的人,一個個地離自己而去。最親的人!!想不到,自己不知不覺中已將她這般定位!!

好看的唇角勾起一抹嘲弄,他不由自嘲一番,然後把手垂放於腰側,閉上眼,仰麵,借那徐徐吹來的晚風暫時驅散心中的愁思。

夜逐深,愈加的靜謐,不久他聽到了一陣獨特的曲子,若有若無,似乎從很遠的地方飄來。

心頭乍然一顫,他迅速睜眼,銳利的星眸四處張望,還不時豎起耳朵,仔細聆聽。

不錯,是有人在吹曲,用葉子吹的曲子!!莫非,是她?

每當聽到這種獨特的曲子,他第一時間總會想起她,明知她已經不在人世,明知吹曲的是另有其人,但他每次都忍不住沿著曲聲尋去,直至看到真正吹奏者才罷休!

這次也不例外,他快速騰身飛起,直接從高高的鍾樓跳躍下去,飛簷走壁,沿著曲聲奔進,最後,在一所宮殿停下。

梧桐樹下,一女子亭亭玉立,一襲粉紫色的衣裳,如雲長發瀑布般地披散背後,整個人如癡如醉,曲子正是從她嘴裏吹出。

先是頓了頓,流雲洛祺隨即悄悄移步,緩緩走近過去。

似乎感覺到身後有人靠近,女子停止吹奏,回頭,頓時花容失色,驚恐萬分地行禮:“臣……臣妾叩見皇上!”

流雲洛祺並沒叫她平身,而是直問,“你懂得用葉子吹曲?”

女子身形微微一抖,繼而回答,嗓音嬌嬌柔柔的,“回皇上,是的!臣妾曾經見一婆婆吹過,當時覺得好玩,便跟那婆婆學習。今晚一時興起,來到院子玩弄一下,想不到驚擾到聖駕,望皇上恕罪!”

流雲洛祺恍然大悟,黑眸爍爍,又道,“你是哪個宮的?叫什麽名字,還有,朕準許你抬頭回話!”

“謝皇上!”女子邊說邊站直身子,慢慢抬起臉來,映入流雲洛祺的眼簾的是一張美麗脫俗、略帶怯意的容顏,還有那對黑白分明、清澈如泉的大眼眸,“臣妾柳碧霞,宮級貴人,暫住曦雨宮!”

一看這雙眼睛,流雲洛祺心頭一凜,一股熟悉的感覺在心頭油然而生,鬼使神差的,他伸手過去,撫上了她那冰涼的麗顏。

柳碧霞微顫,下意識地躲開。

流雲洛祺卻不放過,還托起她的下巴,俯首過去,不待她反應便迅速吻住她!

柳碧霞更是渾身發抖,卻也不敢掙紮,唯有靜靜任他侵犯著自己口內的每一寸芳土。

不一會兒,她感覺身體淩空飛起,驚見自己不知幾時已被他抱在了懷中。

沒有理會她的驚呼,意誌迷失的流雲洛祺,健步如飛地朝屋裏走,順著她的指使很快進入一間充滿女性幽香的寢房內,然後將她放在**,高大的身軀迅速趨壓過來,再一次吻住了她,大手還迫不及待地開始解開她身上那襲薄薄的裙紗。

不一會兒,柳碧霞已被脫得一絲不掛,而流雲洛祺,也是渾身光裸。

這是柳碧霞頭一遭看男子的身體,他的偉岸和健美讓她感到羞赧之餘,還有了瞬間的迷惘和暈眩,即便未經世事,但她也清楚明白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俏臉漸漸泛紅,心跳越來越快,她就那樣呆呆的任他擺布,直至他狂野地進入自己!

撕裂般的疼痛,使得她小臉皺成一團,不由自主地哀叫出聲。

神誌依然散渙的流雲洛祺,稍微停止動作,低頭吻去她那點點淚珠,沙啞渾厚的嗓音呈現前所未有的溫柔和疼愛,“丫頭,你都跟朕歡愛多少次了,怎麽還是不適應朕!乖,別哭,想想以前,接下來你會很快樂的!”

他的話語,讓柳碧霞倏然一愕,納悶他到底在說什麽,可惜不容她多想,隨著他的開始律動,她渾身變得酥麻顫抖起來,嬌喘連連,緊接著是一波又一波陌生的、難以用言語表達的**和快慰,侵入她的四肢百骸,讓她整個思緒崩潰癱軟,腦子一片空白,隻能無措地迎合他的進攻……

大約一刻鍾後,隨著嬌吟粗噶聲的消失,帳內的欲火也逐漸平息,曖昧旖旎的氣息仍在悄悄彌漫。

初經人事的柳碧霞,全身疲憊,靜靜躺在**。

流雲洛祺背靠床柱而坐,幽邃的深眸死死盯著床單上那抹鮮紅觸目的血跡,混沌的腦子開始趨於清醒。原來,剛才又是一場幻覺!她不是她!根本就不是她!!

眼中**頃刻隱去,迅速恢複冰冷和淡漠,他騰地起身,隨意套上衣物,揚長而去,不留任何話語,不再瞧過她一眼。

感覺著因為他疾步離去而留下的一陣強風,柳XX忍住身體的痛,翻身坐了起來,對著那空****的門口,疲憊的嬌顏泛起了絲絲困惑。

稍後,另一個人影閃了進來,是她的貼身丫鬟杜鵑。

“小姐,皇上他……剛才那個人真的是皇上?他終於來寵幸您了?”杜鵑喜形於色,直奔床前,瞧見柳碧霞**於絲被外麵的雪白緋紅肌膚,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想。

柳碧霞沒正麵回答她的話,而是詢問,“杜鵑,這後宮之中,除了那個女人,還有誰也深受皇上寵愛?”

杜鵑愣了愣,略微思忖,隨即搖頭,“好像沒有了,賢妃娘娘持著皇上的寵愛,在後宮隻手遮天,其他娘娘根本沒機會服侍皇上,或者就算有,也是她的人!小姐,怎麽了?因何突然問起這事,對了,皇上是不是開始注意您,甚至喜歡您了?”

憶起方才的情況,柳碧霞月眉蹙起,低吟,“他似乎……把我當成了另一個女人!”

“什麽?當成誰?”

“我不知道,我隻聽他嘴裏不斷喊著丫頭二字,莫非……除了那個女人,他還看中了某個宮女?”柳碧霞邊說,邊苦思。

杜鵑也是滿腹疑惑,漸漸的,腦海靈光乍現,驚叫出來,“小姐,奴婢大概知道是誰了!”

“是誰?”

“不知小姐還否記得三年前那次技藝比賽,小姐跳絲帶舞的時候,不小心絆倒了祺王妃!!”

柳碧霞一聽,腦裏即刻閃現出那幕過往,整個人頓時發生了變化。她當然記得,她怎麽會不記得,就因為那次意外,使得自己美夢破碎,也正是那場意外,令自己費盡心思進宮,飽受獨守空房的孤寂和痛楚。

“當年,祺王妃出身低微,外麵的人都說她飽受祺王爺的冷落,可是又有人說其實祺王妃很喜歡她,否則也不會讓她懷孕。所以,奴婢認為,皇上口中的丫頭應該是她!!想不到她都死了這麽多年,皇上還對她念念不忘,由此可見,他確實喜歡她,而且,很喜歡很喜歡!”

聽完杜鵑的分析,柳碧霞不自覺地點點頭,內心同時泛起一絲嘲諷,謎底總算解開了!料不到,自己竟成了一個死人的替身!!

不過,為誰的替身不重要,最主要的是自己已經引起了他的注意,計劃也就成功在望!

想通一切之後,柳碧霞臉上的疑雲漸漸散去,陰沉隨之泛起,整個人陡然變得狠毒了許多,與她那年輕朝氣的容顏,極不搭調……

旭日東升,陽光普照大地,皇宮南門口,正上演著一幕不知發生過多少次的難舍難分畫麵。

“皇上,您此去要多多保重,萬事小心。還有,請記住,歆兒在宮中時刻期盼您的歸來!”顏歆姣好的容顏布滿了楚楚可憐和濃濃的眷戀。

每次流雲洛祺遠行,她都會上演這個深情戲碼,這次的連城之旅也不例外。一個原因是的確由於不舍,而另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則是,她要給他留下深刻的印象,免得他在出行期間迷上其他女人。

相較於顏歆的依依不舍,流雲洛祺反而冷靜得多,不過,他還是毫不吝嗇地重複著那一成不變的安慰,“朕知道了,你也好好保重,還有,多抽點時間陪母後!”

曆時一刻鍾的分別,總算結束,流雲洛祺不再留戀,偉岸的身影毅然踏上馬車,在護衛的陪伴下,隊伍浩浩****地離開了京城。

一路馬不停蹄,經過了大約3天時間,大隊總算抵達連城。原來,流雲洛祺此次連城之旅,是為了跟朝廷最大的藥物供給商華老板詳談某些事宜。

皇帝千裏迢迢,親自蒞臨,華老板受寵若驚,且滿麵光彩,這次的會晤自然是非常的成功和順利。

公事辦妥,流雲洛祺總算有空參觀連城,順便察看民情世俗。

這天,他一身便服,隻帶幾名侍衛,氣定神閑地走在連城繁榮的大街上。

那些平民百姓,就算是在天子腳下也難得一見龍顏,如今流雲洛祺微服出宮,故他和那些貼身隨從並沒有被認出,大家隻知道,這個俊美霸氣的男人非富即貴。

一路的繁榮景象,讓流雲洛祺看著心裏愉悅,走著走著,竟遇上一個與家人走散的小女孩。

小女孩粉雕玉琢,嬌嫩可愛,黑玉般的大眼睛清澈見底,忽閃忽閃地。

她的天真無邪帶給流雲洛祺一種尚未有過的獨特感覺。他擁有的東西不少,惟獨缺的就是這種自然、無拘和純真。

在帝王之家長大,見多了孩子從小就懂得小心翼翼,不大年紀就已老氣橫秋。宮廷的生活讓他們自小失去童真,早早得進入大人的世界,小小年紀便懂得察言觀色,甚至爾虞我詐,明爭暗鬥。

望著眼前這個小小人兒,流雲洛祺萬千感慨雲集心頭,一股獨特的情愫油然而生,讓他情不自禁地放下了九五之尊的威儀,“可以告訴朕……叔叔,你的名字麽?”

“我……我叫妞妞,娘親喜歡叫我小妞妞,因為她是大妞妞!”小女孩一雙水眸不斷眨閃著,滿麵的稚嫩讓人瞬間覺得這塵世的東西都不及這臉上散發的童真,絲毫沒有那種對陌生人的戒備,因為在她那純真的世界裏是不存在有壞人。

“妞妞,妞妞……”流雲洛祺小聲呢喃,覺得這名字有趣又親昵,尋常百姓人家的名字叫得還蠻順口,雖然追尋不到那種“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等類似的寄托,至少也凝聚了為人父母的那份愛。

因為身高的緣故,他蹲了下來,忍不住繼續詢問:“那妞妞的爹呢?”

“爹爹,爹爹……娘親說,爹爹在妞妞還在娘親肚子的時候就……為國捐軀了。”死亡對小小年紀的她來說,是個很陌生的東西。但她講完之後,眸中也附上了一層淚花。

爹爹在戰場上為國捐軀了!流雲洛祺心裏莫名揪了一下,有點淡淡的痛,隱隱的疼。他不禁憶起自己還是王爺時也常出征打仗,那些戰死沙場的將士也曾觸動過自己內心的某根弦。

社稷江山,百姓安居樂業該是以什麽為代價?是許多人痛失至親的代價,是一將成名萬骨枯的悲慘,或是浪花淘盡英雄淚的辛酸?

他無從說起,若非巧遇妞妞而聽到“為國捐軀”這四個字,作為一代霸主的他是不會有這些感觸。有所得就必須付出代價,可是,這要多少戰士的妻離子散和家破人亡來成全?

看著她,不知因何緣故,他居然感到一股莫名的“愧疚”,是誰,剝奪了該屬於妞妞的幸福?

妞妞繼續瞪著澄清的眼睛,困惑地仰望著眼前這位陌生卻長得非常好看的叔叔,不解因何他問了自己之後會久久沉默不語。

難道為國捐軀是不可以講的?心頭陡然爬上疑惑,她卻不敢發問,雖然娘親教過小孩子要不懂就問,但她終究還是忍住。歪著頭,烏黑的眼睛轉啊轉,小小年紀的她竟然也有了自己的小心思。

想起娘親,她整個人霎時又恢複了傷心,再一次哭嚷出來:“妞妞要娘親,妞妞要回家,娘親見不到妞妞會很擔心很難過的!叔叔,請您帶妞妞去找娘親!”

她的哭喊,讓流雲洛祺回過神來,想也不想便擁住她,“好,妞妞別哭,叔叔帶你去找娘親,那妞妞先告訴叔叔,你家住在哪?”

“家?妞妞不知道,嗚嗚,妞妞笨笨,不知道家在哪,每次都是娘親和幹爹帶妞妞出來玩,妞妞坐在籮筐裏麵,被幹爹挑著下山。娘親有教過妞妞不能隨便放開她的手,都怪妞妞貪玩,見到好奇的東西就什麽也不顧,嗚嗚,妞妞以後再也不敢了,隻要回到娘親的身邊,妞妞以後都聽娘親的話!”妞妞漂亮的小臉呈現出與她年紀不符合的挫敗和懊喪,她是聰明的,可是以她這樣的年紀確實好多事都不懂。

望著哭個不停的她,還有那張漲紅的小臉,流雲洛祺又是一股說不出的心痛,於是,無比認真地跟她保證,“好,妞妞別哭,叔叔答應你,務必幫你找到娘親!”

說罷,替她抹去淚痕,牽起她的小手往城中最熱鬧的街道走。

大手牽著小手,小手軟軟的柔柔的肉肉的,讓流雲洛祺有了人生之初體驗,有種為人父的細心和自豪喜悅。

他的高大和妞妞的小巧,導致兩人走得很不協調,這簡直就是在折磨他的耐性,從沒走過這麽小的步伐,好像是在原地踏步。他再也受不住,索性把她抱了起來。

妞妞也是很自然的,短小的雙臂牢牢摟住他的脖子,小臉貼於他的脖頸間,她平時習慣了這樣親昵地摟著楚筱菱和冀北,如今對流雲洛祺也延續了那種習慣,絲毫沒有考慮過自己是頭一次碰到這位陌生叔叔。

此等的親昵,讓流雲洛祺一下間不知所措,被女人摟脖子他經曆不少,可是被個小女娃摟脖子磨蹭,還是大姑娘坐花轎——頭一遭。不過,他發覺自己很喜歡這種感覺,潛伏的父愛也悄然地被激發出,俊顏變得越來越柔和。

跟在後麵的貼身隨從也是難得看到皇上會有如此溫情展露的一麵,個個無不萌發了一種奇怪的想法,難道這個女娃是皇上遺失民間的小公主?

一路的商販和行人無不被這對“父女”所吸引,男的英俊不凡,貴氣淩人,非池中之物;小女娃小小年紀就可以看出將來定是一傾國傾城,絕對有本錢當禍水。

突然,一商販朝著流雲洛祺吆喝過來,“爺,看看我們家祖傳的工藝,吉祥如意撥浪鼓,給您家的閨女買一個吧。”

妞妞一見,迫不及待地接住,一邊搖晃一邊對流雲洛祺道:“妞妞喜歡這個撥浪鼓,可以給妞妞買嗎?爹爹——”

淘氣調皮的小妞妞,竟然不經允許就胡亂認爹!

而流雲洛祺,被她那聲清脆的“爹爹”叫得愣是半天才回過神,心頭一陣狂喜,不由大聲應道,“好,隻要妞妞喜歡,爹爹給你買十個八個!”

說罷,吩咐隨從付帳,真的一口氣買光5個。

妞妞頓時眉開眼笑,卷曲睫毛下的雙眸成了彎月狀,顯得更加可愛動人。

流雲洛琪也處於欣喜激動狀態,不知該感謝妞妞母親的失責,還是慶幸妞妞她爹的離去,才讓自己有機會嚐試當爹的滋味。

接下來,他們再也不急於“尋親”,改為遊逛。

經過一賣糖葫蘆的攤位時,妞妞沉睡的饞蟲頓時被喚醒,再次歡呼:“幹爹,我要吃冰糖葫蘆!”

幹爹?不是爹爹嗎?聽她竟然改了口,流雲洛祺忽然有股惆悵,不過還是給她買了。

為了表達自己的謝意,妞妞吃過一顆果子後,倏然嘟著小嘴,出其不意地在流雲洛祺的俊臉“啵”了一下,還開心直嚷:“謝謝爹爹,爹爹真好,妞妞好喜歡爹爹。”

說完,小手臂再一次摟緊流雲洛祺的脖子,還時不時地撲哧笑,早就把和娘親失散的難過拋諸腦後。

這讓流雲洛祺更是對她愛不釋手,不過,他始終沒有忘記妞妞的親人,於是一邊帶她逛街,一邊尋找。

時間飛快流逝,天色漸漸變晚,卻依然沒有找到妞妞口中所謂的漂亮娘親和帥氣幹爹。

“主子,天黑了,再這樣下去估計也沒結果,不如先回別苑吧!”其中一名護衛,恭敬地做出提醒。

流雲洛祺環視一下人潮漸散的大街,再瞧瞧懷中已然酣睡過去的小小人兒,終點頭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