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一落,阮禾的手邊已經出現了那一封白紙黑字、寫的清楚明了的一封和離書,是當時由慕雲霄親筆寫就的,上頭龍飛鳳舞的狷狂大字卻是落筆頓頓,足以看得出來當時執筆人的心思跌宕。
自從阮禾將這一封和離書拿到手後,她一直隨手丟在了自己的空間裏,而答應了慕雲霄留下來之後,她更是沒有再去管過這一封和離書。
既然慕雲霄都這麽說了,她也不介意直接將這一封和離書當場撕掉,也算是穩了穩慕雲霄這偏愛胡思亂想的心神。
況且……和離書不過是個形式罷了,若是未來她當真想要離開,無論有沒有和離書也無人能夠阻攔得了她。
“撕拉……”一道清楚的撕紙聲響了起來,在安靜的院子裏格外的突兀,阮禾下手尤為幹脆利落,已經將那一封和離書撕成了一條條紙片。
她將那撕裂成幾片的紙片順勢丟在了還沒來得及清掃過的地麵上,清眸一抬,下意識地朝著慕雲霄望了過去。
阮禾挑了挑眉,在她望過去的頃刻間,將慕雲霄麵上的神情看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伴隨著那一封自己親筆寫就的和離書變成了碎紙片,慕雲霄的唇角又抑製不住地揚了起來,平素裏平靜冷冽的眉宇間明晃晃地能夠瞧見壓不住的喜色來。
“高興了吧?別再亂想些有的沒的了哦。”
看他那明晃晃陰轉晴的神色,阮禾無奈地瞥了他一眼,渾不客氣地嘀咕了一聲。
至於……至於慕雲霄剛剛那一句話的後半段,關於“圓房”這一件事,她暫時還不想去想,也全當做沒有聽到一般,直接就此揭了過去。
不過是一封平平無奇的和離書被撕了,慕雲霄麵上的高興卻是壓不住,唇角勾著深深的笑意,直接拉起了自家夫人的手,低啞溫和地出聲道:“夫人,我們回家吧。”
阮禾點了點頭,被他隨意牽住的手傳來了一陣陣溫熱的觸感來,她挑眉瞥過去一眼,順勢點了點頭,應和了下來:“行,回去吧,別讓祖母他們等著急了。”
兩人並肩往外頭走去,慕雲霄扣住了自家夫人的手,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肯鬆開了。
阮禾側目,注意到慕雲霄麵上燦爛的笑意一直未曾落下來過,她的眉頭下意識地一擰,總覺得自己被這人盤算了一番……
這人不會早就看她的那一封和離書不順眼,總便想要將它毀掉,不過是今日找了個借口來,堂堂正正地讓自己心甘情願地撕掉了那一封和離書?
阮禾的心裏頭輾轉著各種念頭,唇角卻也在無意間勾了起來,**漾著與身側人如出一轍的笑意來。
……
回到流放村時,天色已經越發濃沉了下來,馬車按照阮禾的吩咐,已經緩緩地停在了慕家大院的院門前。
他們兩人下了馬車時,正打算轉頭進家門時,卻是聽到了一個尤為熟悉的尖銳聲音。
阮禾皺了皺眉頭,心裏頭暗道了一聲晦氣,下意識地轉過頭去,循著聲音的來源望了過去。
翠太姨娘正穿著一身尤為濃豔的桃紅衣裙,那顏色的衣裙實在與她的年紀不相符合,襯著那一張生出密密皺紋的老臉,總歸是顯露出了幾分的突兀來。
也不知道這翠太姨娘今日是受了什麽刺激,回了家後,竟是換上了這麽豔色的衣裙,也不考慮一下自己的年紀,阮禾望過去時,隻覺得看到一簇肥大的紅花,紮得眼睛疼。
她正彎著腰,坐在了他們門口的那一棵大槐樹下,正與身側坐著的幾個村民們攀談了起來。
翠太姨娘正扯著自己那難聽的大嗓門,皺皺巴巴的臉上滿是古怪的神情,恨不得自己的聲音能夠傳遍整個流放村。
原本阮禾還不打算搭理這人,隻是一轉頭,就聽到那翠太姨娘嘴巴一張,已經將話題扯到了他們家來。
翠太姨娘和幾個村民都正好背對著阮禾兩人而坐,因而也根本沒有看到他們下了馬車。
“你們以為他們一家人最近是幹什麽去了?是去縣城裏巴結富貴人家去嘍!”
翠太姨娘瞪著一雙刻薄的細眼,神神秘秘地刻意拖長了語調,那本就難聽的嗓音越發矯揉造作了起來。
那幾個村民正坐在一邊閑聊著,聽得她這話時,也被吸引了過來,一個個七嘴八舌地咋咋呼呼叫嚷出聲。
“什麽富貴人家?你可別瞎說,人家不是去縣城裏做生意了嗎?”
“你還說得跟真的一樣,他們一家人跑縣城裏做生意可是好事!”
“你這麽一說,俺想起來了,這半個月總是有一輛富貴人家的馬車來我們村口停著,我瞧見那下來的老爺子每一趟都是往慕家大院去的咧……”
翠太姨娘一瞪眼,半弓著腰,做出了一副古怪的姿態來,嘴裏頭卻是叫嚷開來,“你們還以為他們賈是去縣城裏做生意了!?你說對了,其實那太夫人要去給縣城裏的富貴人家當外室了!哪裏還看得上我們流放村啊!”
說出這話時,那翠太姨娘還露出了唾棄的神情,憑空呸了一口,麵上神色難看地扯著尖銳嗓子吵吵嚷嚷道:“哎呦!還別說,我也沒想到太夫人一把年紀還能幹出這樣的事情來!我今日就在城裏看到她和一個富貴人家的老爺子拉拉扯扯、卿卿我我,哎呦,給我們慕家的老臉都丟盡了!”
分明是唾棄的口吻,那翠太姨娘說話間,偏偏能聽出酸溜溜的嫉妒來,她順勢扯了扯自己衣擺上綴著大紅花,頗為有些孤芳自賞地想著,自己年輕的時候可是大美人一個,現在就算是上了年紀,好看的衣裙一穿上,如何也還看得過去吧。
她可比那慕太夫人年輕了十歲有餘,那老東西憑什麽能被人家貴人相中啊!
聽得她的話,周圍的村民們麵麵相覷,一個個都露出了震驚愕然的神色來,卻並不太相信她的話,畢竟慕家對於村裏人都不錯,慕太夫人教了村裏的孩子讀書識字,而阮禾則是村裏頭唯一的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