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杜蘅答應。

就見迪麗娜紮招呼綺門樓的龜奴,拿了筆墨紙硯上來。

但是杜蘅沒有立刻動筆。

畢竟他是為了查找真相而來。

他觀察著在場每一個人,主要是在觀察綺門樓的工作人員。

“這些龜奴,虎口都有一層很厚的繭。”杜蘅借著喝酒的時機,小聲的對迪麗娜紮道。

迪麗娜紮立即觀察起來,果然如杜蘅說的那樣。

一般青樓的龜奴,負責招呼客人,端茶送水的工作,很難在虎口處留下老繭。

“看來……他們都是習武之人,長期訓練兵器,才會導致虎口生繭。”

“如此說來,綺門樓真是很不簡單。”

而在這時,楊參軍忽然站了起來,笑嗬嗬的道:“蘇媽媽,我已作詩一首,請呈季蘭姑娘一閱。”

“楊參軍,既有好詩,何不吟來,讓我等也品鑒品鑒。”座中一個文士打趣道。

蘇媽媽拿起楊參軍案上的詩詞,笑道:“那就讓老身代勞了。”

當下她清了清嗓音,吟道:“今聞相思調,猶若白鶴吟,琴酒得以伴,互為一知音。”

“好詩啊!楊參軍不愧是進士出身,隨口就能吟誦千古絕句!”蘇媽媽剛剛念完,就有人開始捧臭腳。

楊參軍這首詩也不過稀鬆平常,簡單的應酬之詞,無非表達對李季蘭的愛慕之情,想與她互為知音。

“這詩真的很好嗎?”迪麗娜紮身為胡人,雖然也念幾句詩詞,但很難從中品出好壞。

杜蘅輕笑了一聲:“一般。”

“可是叫好的人還是挺多的。”

“不過文壇的風氣而已。”

不論詩詞好壞,總得有人捧場,否則到你的時候,就沒人捧場了,豈不是冷場了嗎?

何況楊參軍好歹是個七品官,這些文人還是給了幾分麵子。

接著又有三五個人給了詩詞,蘇媽媽一一收了上來。

“還有沒有哪位才子做了詩詞,老身一並收去,有請季蘭姑娘品評。”

這時花子期裝逼的走了出來,先對眾人作揖,說道:“小生剛剛作了一首,先請諸位指正。”

“花公子,請。”蘇媽媽對花子期似乎很是恭敬,畢竟在青樓裏,有錢就是大爺。

花子期走到中間,甩了一下頭巾,打開折扇在胸口輕輕的扇動,文人範十足,朗聲道:“主人有酒歡今夕,請奏鳴琴廣陵客。”

這兩句倒也平平無奇,但仍舊有人叫好。

而杜蘅整個人都愣住了,這不是唐代詩人李頎的詩嗎?

等等。

這個時空的拐點是在隋末,之後曆史發生了改變,但並不代表原有的曆史人物都會消失。

之前遇到的孟山人,其實就是孟浩然。

那麽李頎的出現……倒也在情理之中。

杜蘅不由朝著剛才坐在花子期身邊的中年男人看去,高高瘦瘦,穿著比較樸素。

“月照城頭烏半飛,霜淒萬樹風入衣。”

花子期念完這兩句,全場神情聳動,顯然這兩句筆力很勁道,不僅幻想出了夜間的景物,連情感也融合到了其中。

“銅爐巨蠟添玉輝……”

花子期一句一句的念了下去,跟杜蘅前世學過的李頎的詩略有不同,但總體符合李頎的風格。

直到“敢告雲山從此始”一句收尾。

全場雅雀無聲。

儼然都被花子期的才氣折服。

這時李季蘭的閣中,走出一名侍女,問道:“花公子,這首詩可抄下來了嗎?”

“已抄錄了。”花子期拿起案上的詩箋,按捺心中的澎湃。

李季蘭親自派了侍女出來,說明這首詩已然打動了她。

那麽今晚他就最有可能跟李季蘭閣中共敘良緣了。

想到這兒,他又得意的看向一邊的老對手:“杜蘅,你如今號稱廣陵第一才子,平日寫詩不是挺快的嗎?今日怎麽不寫了?嗬嗬,不會是寫不出來了吧?”

“好戲自然是要壓軸出場。”

“喲,還真寫了,在哪兒呢?”花子期看了一眼杜蘅的案上,紙上空空如也,一點墨跡都沒有。

杜蘅緩緩走到中間,問道:“蘇媽媽,季蘭姑娘原名可叫李冶?”

“不錯,季蘭是她的字。”蘇媽媽點了下頭。

花子期不滿的道:“杜蘅,我們都以字稱呼李姑娘,你竟然直呼其名,沒禮貌。”

“李冶,李季蘭。”

杜蘅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不過還得試探試探,到底是不是曆史上那個李冶。

“至近至遠東西,至深至淺清溪。”杜蘅朝著閣樓之上,利用丹田之氣,將聲音傳了上去。

閣樓之中的李季蘭,嬌軀微微一震,招呼身邊的侍女,看看到底是誰。

花子期忍不了了,好不容易抓到機會,自然需要好好奚落一番:“杜蘅,不會告訴我,這就是你的詩吧?”

“至高至明日月,至親至疏夫妻。”杜蘅沒有搭理花子期,自顧念道。

“你這寫的什麽呀,根本就不切題!”花子期揮動折扇,譏笑的看著杜蘅,“你不會江郎才盡了吧?哈哈!”

之前請了不少人為他寫詩,都不是什麽大才,這次請的李頎倒是有點實力,竟然憑借一首詩,幫他打動了李季蘭。

而花子期沒想到的是,杜蘅今天發揮失常,寫了一首根本不著調的六言。

“杜公子,這不是你的水平啊,我們可都等著你的大作呢,你這寫的什麽呀?”

“詩倒是有點意思,但不切題啊,要以剛才季蘭姑娘的相思曲作詩,你要麽寫琴,要麽寫相思,你這……完全聽不懂啊。”

“會不會……杜公子寫的是禪詩?之前就不是寫過一首禪詩嗎?封家小姐編纂的詩集還有收錄。”

“是不是那句雲在青天水在瓶?”

“對對對,就是那句,禪味十足,而這首六言還是有些哲思的,是不是我等凡人沒有理解其中真味?”

花子期頓時就不樂意了:“有個屁的真味。這完全是風馬牛不相及的一首詩,離題萬裏!”

雖然有少部分杜蘅的粉絲,堅持認為杜蘅詩中別有深意,但大多數人心裏,還是覺得杜蘅離題。

離題,確實離題。

但杜蘅是在賭一把,今晚算是沒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