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商界的亞曆山大(上)

俗子之心,想享受世俗的種種好處,卻不願意承受世俗的煩累和壓力;想獲得脫俗的自由輕鬆,又忍受不了脫俗的清貧和寂寞。

吳為經過曆時數年的努力,長篇小說無邊的樂土終於完成了,自覺自成一體,並且成功地在一家大型網站上獲準連載,並且準備簽約,了卻了多年的夙願,心情顯得格外輕鬆喜悅。高興之餘,內心中反複推敲搜尋,想寫的都落到紙上了,通過寫小說也感覺比過去明白了許多,卻依然似有未盡之意,提筆卻不知寫什麽。

祖師問吳為,小說題材在哪裏?

吳為答道,在生活中。

祖師笑而不語。

吳為又答道,在事件中。

祖師依然笑而不語。

吳為想了想,然後道,在生活中。

祖師不笑亦不語,若有所思。

吳為想到自己過去所寫的都是自己親眼所見親耳所聞親身所悟親腦所想,於是又道,在身邊。

祖師微笑著點點頭。

王為得知吳為寫的小說已在文學網站連載,高興地打來電話,說要給他祝賀,又說約瑞智,好長時間沒有見麵了,三家在一起聚一聚。

當天下午,王為和黎萍便驅車來接吳為和宋柔,先去南都公園逛逛。吳為看到王為,不由得大吃一驚道,三個月時間沒見麵,怎麽這樣憔悴啊?

王為邊開車邊道,這幾月忙的,累壞了。前年我陪你去江口,我們在那裏有個海關收稅站,當時你看了還說,我們公司怎麽還有收稅權,太不容易了,這是我們老板運作的。我們在那裏的項目這幾個月搞招商,發標書。2個億的項目,已經發出去一大半了。我的糖尿病維護得還可以,隻是感覺免疫力明顯下降,特別是前段時間過敏性鼻炎發作。每天連續不斷地打噴嚏。我和黎萍還念叨你,別冷落了大哥。

宋柔道,我們是閑人,你們這麽忙還惦記我們。

黎萍道,沒看到那麽打噴嚏的,一個勁兒地打,打起來每完,每天上班要拿著紙簍放到車裏,坐在辦公室裏也止不住地打。

王為道,就這樣。每天還得忙到後半夜。

吳為問道,這麽嚴重,也不休息休息,緩一緩,治治病啊?

王為道。每天晚上寫標書,然後得發出去啊。老板看著我這樣,連一句安慰的話都沒有,該怎麽壓任務還是怎麽壓,完全是無動於衷的樣子。我還想起過去,要是跟著大哥幹,大哥肯定不會象老板那樣待我。

黎萍道。資本家麽,不就是心疼錢不心疼人。

吳為道,我會給你放幾天假,逼著你去醫院,你不去我就是綁架也得讓你去。

宋柔笑道,他真有那個勁兒。那年在單位,葉楓的糖尿病嚴重,特別是胰腺炎急性發作,媳婦也不管不問,他硬逼著還陪著去了醫院。

王為道。幸虧我從港都買了鼻博士,真靈,噴了幾天就好了。

黎萍笑道,老師這麽大年紀了,還能寫小說,又給我們做出表率了。

王為道,有了個新的平台,挺不容易的,也是繼續做貢獻啊。

車很快到了南都公園。在停車場停好車,一行四人下了車,進了公園,裏麵果然一派好景色,簡直是天然的大氧吧。看到吳為高興的樣子,宋柔道,你們把他領到這個地方就對了,他就喜歡山水園林,到哪裏去旅遊,你看他吧,看個不夠,手裏還拿著手機照個不停,我還說,哪來那麽大的興致啊,有什麽好照的。

王為笑道,仁樂山智樂水,大哥既樂山又樂水啊。

宋柔道,你把他說高了,他該不知道北了。

王為道,你寫小說,我給你出個題材。

宋柔一聽,忙道,你們兩個嘮,我們兩個在前麵走了。說著,她和黎萍走到了前邊。

王為接著道,我的圈子裏,都是象我這樣的人,不是什麽大老板,做的事卻也有些規模,經營的資產十來個億,現在都想放下,卻又放不下。有的過勞死。看你寫小說,能不能幫助解開這個糾結?

吳為笑道,我寫的小說,就是編製精神活動程序的,對這樣的題材挺對路的。

王為笑道,那好啊。我們想放下,卻放不下啊,放不下就是因為錢啊,權啊,還有美女,俗啊。不放下吧,又怕死,還是個俗。

吳為道,我那個程序,有初級版還有升級版,是覆蓋生命過程全程的,一直到臨終過程。人在平時修持的心量大小,大了那個時刻也會發揮作用,如果平時容不下一些事情,到那時麵對生死就會更容不下放不下了,會加深痛苦,痛苦也會放大倍數的。

王為聽了,覺得有道理。

吳為道,你的老板對你一直很好,怎麽看你這個樣子,也象沒看到一樣,完全的無動於衷,說完了工作上的事情,一句安慰的話都沒有,冷酷無情,真是令人寒心。接著又道,我總結職場是熔爐、汙濁、墳墓、絞肉機。

王為道,上周,我一個朋友的弟弟,才四十出頭吧,突然就沒了,是典型的過勞死,我們趕去後,也都很感慨,又嘮起那個放下放不下的話題,在我接觸的所有人裏麵,想放下的人多了,卻沒有一個人能真正放得下。

吳為道,沒有信這個那個的?

王為道,有,卻沒有什麽效果。

吳為道,那是信的不深透,如果真信,就不會那樣了。現在有些人,做了什麽虧心事,就去找主,對主說,主啊,寬恕我吧,然後該幹什麽還幹什麽去,他是把問題交給主了,自己落得個輕鬆。其實,死亡並不可怕,也就是那麽一瞬間的事情,害怕的是我們內心中都有害怕死亡的糾結,宗教就消除了人對死亡的恐懼感,不管怎麽看待死亡,麵對死亡能夠保持淡定從容隨順自然。從這點上看,宗教就有非常積極的作用。

王為道,說都可以,也明白是那麽回事。隻是遇到事能真正做到的太少,至少我做不到,我那個圈子也沒有能做到了,如果能做到,還有糾結麽,早就紓解開了。

吳為道,我這幾年寫小說,就是練就了紓解糾結的本領。

王為道,我知道,不然。我也不會對你說這個糾結了。

吳為道,我曾經給自己確定一個目標,在人生與宗教之間搭建一條相通的橋梁。現在,從傳統文化角度開發教化人生源泉已經成為時尚,解決當下社會存在的有關人生價值問題。這個動向很值得重視和研究。宗教的長期發展過程。也蘊涵積累了豐富的教化人生的源泉,是不是也可以從那裏開發提煉教化人生的源泉。

王為道,你說的這個當下的問題,很對,其實,作家都是要解決當下所麵對的問題,而不是去解決過去未來的什麽問題。就是寫過去未來最終也要歸結到當下這個基點上。

吳為道,我考慮,宗教與世俗如果能相通,人就可以過得去能夠回得來,回過來還可以過得去,也就是平時我們說的拿得起來放得下。至少。世俗與宗教相通,總比陰陽兩界相通要容易得多。二者畢竟都屬於陽界。至於陰陽兩界是否可以溝通,有人說能但沒有得到證實;有人說人死後靈魂自然消失人們卻以各種方式祭奠亡靈。世俗與宗教,既然能夠相通也自然應該能夠相容。宗教信徒可以從事俗務,世俗之人可以崇信某種宗教。宗教有一種淨化提升世俗之功。排除不良之念,培育善念。世俗生活對宗教也有回助之效。當然了,能夠實現二者的兼容,在實踐上難度非常大。在一個人身上,能夠到達抽象思維與形象思維兼容就比較難。

我幾年前,集中了一段時間,閱讀老子孔子孟子莊子的經典,感覺從老子起,確立了一種思想上的高峰,到了孔子以下依次下降高度。我比較了我們中國這些經典與西方經典,感覺我們經典裏麵,人文的東西比較少,邏輯性也不強,不像西方的經典裏麵,邏輯性非常強,人文精神很濃厚。我們的經典,都是一句句的,互相之間很少存在那種嚴密的邏輯,彼此看上去,一段段甚至每一句話都是孤立自存,但是,透露出靈性,教化的是人的悟性,講頓悟,為什麽佛教傳到我們中國,能夠紮根繁榮發展起來,也有一個國民心性的適應性。容易紮根。

王為聽了吳為這番話感慨道,沒想到,還有這麽個比較,感覺挺深刻。特別是你說的過去以後能夠回得來,回過來還可以過得去,感覺挺有意思。要能達到那個境界,也就無所謂放下放不下了,而是想放下就能放下,想擔當就能擔當起來,說到底,商界的人想放下,不就是因為感覺壓力太大的緣故。

吳為道,不知你讀沒過讀過昆德拉的小說,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說的就是放下放不下的問題,一個人如果解除了祖國、道義、榮譽、崇高、責任,會變得異乎尋常的輕鬆和自由,隻是必須承受另一種更加沉重的代價。我們都是俗子麽,想享受世俗的種種好處,還不願意承受世俗的煩累;想獲得脫俗的自由輕鬆,卻又忍受不了脫俗的清貧和寂寞。放下,卻又難放下,其實,也就是對放下要付出的沉重代價難以承受啊。

王為道,這些東西,聽了覺得有道理,卻還是解決不了自己精神的糾結。

吳為道,我有過一次奇異的精神經曆,我正在思考給心靈找個靠得住的地方,忽然,大腦中感覺哄的一下,彷佛受到了什麽力量的作用,腦海中一片光明,伴隨著舒服輕鬆喜悅極了的感覺,甚至很難找到恰當的語言來形容,隻好用舒服極了來形容,人生所有那些舒服的感覺,都難以比擬。我當時還想,怎麽會有這樣的感覺?那種感覺,把我內心深處存在的名啊利啊,一瞬間全消解掉了,隨即產生了人生的完成感,此生再無可做之事,如果要做,也就是做些濟世救人的事情。說來也奇怪,從那次經曆以後,心裏再也沒有打結節的事情,隨時都被化解掉了。我對單位的一些人說,你們有什麽想不開的事情,盡管對我說,有什麽要發火的也盡管衝著我來,到了我這裏,頃刻會化得無影無蹤。

王為道,你說的這個體驗,隻怕很多人難獲得,至少我就沒有過你形容的這種體驗。看起來,也隻有獲得如同你這樣的體驗,才能紓解開心中的糾結了。

吳為道,你說的放下,還有個把心放在什麽地方的問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