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盈盈一笑,“想必是同我們府上有淵源的,老爺,不如設上屏風,請了來添個彩頭也好。”

江士恒有些猶豫,便看了眼江錦言。

江錦言望著巧笑倩兮的王氏,抿嘴一笑道:“姨娘說的對,想來是位同咱們府上有淵源的,就設道屏風請了來,也不枉他來了這麽一趟。”

王氏斜睨了她一眼。

隻盼著你一會兒還笑得出來才好!

江錦言便吩咐一旁的徐媽媽搬來一扇紫檀木雕花大屏風,擋住了宴席。

江士恒點點頭,“去請進來吧,到底是一片心意。”

此時江錦言對身後的徐媽媽低聲問道:“畫意可來了?”

徐媽媽會意,點了點頭,“已經在一旁的耳房了,錯不了。”

聽了這話,江錦言這才慢條斯理地瑉了口手邊焦葉凍石杯裏的楓露茶。

她蹙了蹙眉頭,果然還是那上等的蘭溪毛峰喝著舒心,想到蘭溪毛峰,那張俊逸不凡的麵容便跳進了腦海。

他該到江南了吧?

都道是江南好,風景舊曾諳。

隻是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這個福氣,有生之年去瞧一瞧這江南了。

她自嘲一笑,這個時候自己怎麽還有心思想這些。

他許君彥此行去江南雖說明麵兒上無事,暗底下卻是風起雲湧的,這一世他立功如此之快,大概朝堂之上也不平靜了吧?

周承瑞呢?他動手做什麽了嗎?江錦言垂著眼簾,嘴裏淡淡的楓露茶讓她鎮定下來。

“小人於清賢見過侯爺。”

這聲請安才算是拉回了江錦言的思緒,她定了定心神,演這場大戲的人已經到了。

說到於清賢,她還有些疑惑,怎的上回去見他的時候,盡管隔著屏風,可她還是聽得出於清賢語氣裏深深的恐懼和不安,他為什麽如此懼怕自己?

聯係了許君彥的所作所為,她轉瞬間便明白了,許君彥一定是去找過於清賢了……

許君彥啊許君彥,你這是要我一輩子也還不清你的人情?

不,是兩輩子的相欠……自己這一世能還清嗎?

最起碼,這一世不能再害了他……

江士恒聽到問安的聲音,便起身繞過了屏風,見眼前拱手行禮的是個一表人才的後生,這才麵上稍露喜色道:“這位於公子不必多禮。”

於清賢想到屏風後麵還坐著的江大小姐,瞬間就回憶起那個男人的話語。

“若是江大小姐有何不悅,你們於家在大周朝便可就此消失了。”

身子一僵,他狠狠地壓製住心底的寒意,正色道:“小人是於家醫館的,家妹同府上小姐有幾分交情,她聽說今日貴府辦滿月酒,特意托小人來送上賀禮一份。”

江士恒溫和一笑,“於公子太過客氣了。”

這時畫意端著托盤,悄悄站到了廳房的門口。

在百草園呆了那麽久,她隻恨自己做不了什麽,現如今用的上自己,自然是不遺餘力的。

於清賢掏出了袖中的錦盒,一支發簪卻順著錦盒掉落在了地上,他神色大變楞在了原地。

端著茶水的畫意邁進了大廳,見到地上有支鎏金點翠銀簪驚呼了一聲,“這不是……”說著她低頭不敢再說,一副不可說的表情。

於清賢神色慌張,一把拿起地上的發簪,急急忙忙行禮道:“小人失禮了,賀禮已經送到,這就告辭了。”

江士恒雖然糊塗,可也不是愚笨,他見狀心裏一動,麵色一沉道:“於公子還請留步。”

男子身上帶著女人的首飾本就行為不端了,他還神色慌慌張張,明顯就是做賊心虛。

再看畫

意的樣子,怎麽好像知道些什麽?難道這是件自己府上的家醜?

王氏正氣定神閑地舀著碗裏的紅棗羹,一切都是按著自己交代的意思發展。

隻是聽到憑空冒出來的丫頭的聲音,她臉色略頓了頓,下意識望向了江錦言。

江錦言氣定神閑地接過徐媽媽遞來的棱帕,擦了擦手,麵不改色。

王氏見她沒有絲毫異樣,鬆了口氣。

也對,她哪能做得了手腳,自己多慮了!

屏風外的於清賢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站在原地怎麽也不是,做足了做賊心虛的模樣。

“於公子能不能把手裏的發簪給本侯瞧一瞧?”江士恒沉著臉問道。

要開始了呢,江錦言心裏暗忖,她轉身對徐媽媽道:“把程哥兒抱去東次間,別受了驚嚇。”

徐媽媽連忙點頭應了,轉身便抱著小少爺從偏門出了廳堂。

畫意放下了托盤,跪下支支吾吾道:“這不可能……怎麽可能呢!老爺,奴婢一定是看錯了!”

江士恒心中懷疑更添了幾分,“來人,給我奪下他手裏的發簪!”

不過是個小醫館的公子哥,自己怎麽著也是靖安侯,發落了他也不為過!

於清賢心裏道苦,隻盼著少受些皮肉之罪罷了,他掙紮了兩下便交出了簪子。

江錦言暗道自己的父親的確是做事不周全,這屏風內還坐了這麽多無關緊要的人,這若真是家醜豈不是堵也堵不住悠悠眾口?

若是自己中了套,隻怕是身敗名裂也不為過,靖安侯府絕不會出一個與市井無賴私通的嫡女,恐怕自己就隻能自我了斷了。

家醜,那也是同自己有關的,她歎了口氣,甩開了要讓江錦芊更加難堪的念頭,吩咐道:“今日就到這兒吧,各位都散了吧。”

除了王姨娘和江錦芊,其他人都極具眼力勁兒,片刻就都從屏風內側的偏門散了。

江錦言瞥了眼王姨娘,“姨娘還不走?”

是要留下看戲嗎?也好,就怕你不留下呢。

王氏眼裏閃著無辜,嘴角帶笑道:“妾身要等著替老爺試一試鬥篷,好回去改一改針線。”

做了多年的繡活,如今倒是拿捏不住方寸了?這借口也太蹩腳了點兒吧?

人一旦高興過了頭,就少了謹慎。

江錦言勾了勾嘴角,對外頭道:“父親,到底是怎麽了?女兒已經散了宴席。”

江士恒這才意識到自己差點就又犯了糊塗,家醜不可外揚都給忘了。

“無妨,隻是這於公子還有些事得交待清楚罷了。”

說完他對畫意道:“你仔細瞧瞧,到底認不認得這簪子?”

畫意聽了大小姐的聲音,心底越發堅毅起來。

“老爺,奴婢……奴婢……不敢說!”

於清賢臉色慘白跪下道:“侯爺!這是小人賤內的簪子!和府上的小姐沒有關係啊!”

江士恒腳下一個踉蹌,他這句話要是被人歪曲了傳出去,自己府上豈不成了話本子裏的**詞豔曲、貽笑大方了?

王氏用帕子掩了嘴角,臉上略微收斂起笑意,支著耳朵聽著屏風後的動靜。

江錦芊更是一臉得意之色,捧著青瓷茶盞,瑉著茶聽著好戲,時不時瞥上江錦言兩眼,就等著她大驚失色的模樣。

畫意更是慌張,“老爺,您別……這……這不是……絕對不是二小姐的!”

聽到二小姐三個字,王氏嘴邊的笑意一凝,她猛地抬頭看向江錦言,卻見她淺笑嫣然,端坐在杌子上,眸子裏帶著幾分若有若無的冷笑盯著自己。

她心裏頓時暗道不好!

江錦芊聽了“二小姐”

三個字,一口茶水頓時便嗆住了,咳得臉上潮紅一片。

什麽?自己的簪子?

怎麽可能!

“你個小賤蹄子說什麽呢!再敢胡言便打一頓發賣了!”

“芊兒住口!”

此時的江士恒站在廳堂內,鐵青著臉瞪著於清賢,但卻有些無能為力的感覺。

江錦言向江錦芊遞上一盞茶,溫言笑道:“二妹,這丫鬟都說了不是你的,你這般叫嚷是何意思?她說得不對嗎?更何況,如何發落下人,有父親做主,父親不願意發落的,還有長姐能做主,二妹還是喝口茶好生歇著吧。”

江錦芊下意識地接過了她手裏遞來的茶盞,被她平淡如水的模樣反而嚇得打了個哆嗦。

王氏直直地盯著江錦言,低聲吼道:“你做了什麽?”

江錦言也不理她,對這屏風道:“父親,這丫鬟是什麽身份?可是信口雌黃胡亂攀咬?若是如此,白白害了二妹的名聲可不好。”

江士恒經她一提醒才緩過神來,沉聲嗬斥道:“你是哪個院子的?”

畫意一副嚇得渾身發抖的模樣,低頭道:“奴婢原是怡翠閣二小姐屋裏管箱籠鑰匙的,因看守二小姐的首飾不得力被貶去了百草園。”

於清賢指著她罵道:“你這個賤婢!竟然敢汙蔑二小姐!”

“休的胡言!”江士恒嗬斥道。

江錦芊怒上心頭,站起身便要往屏風外走去。

“二妹可別忘了自己的身份。”

江錦言不鹹不淡的聲音悠悠響起,王氏煞白著臉,瞪了眼一旁同樣臉色極差的李媽媽。

江士恒陰沉著臉,“你可是沒有看錯?”

畫意連忙磕頭,“這支簪子是二小姐為了守製特意讓奴婢找出來的,奴婢記得很清楚這樣式材質,定是這人偷了二小姐的簪子!”

於清賢狠狠道:“侯爺明鑒,小人雖然無甚銀錢,可也不至於偷這麽個簪子!這般樣子的銀簪如此之多,小人難道不能去買?”

江錦言瞥了眼對麵眼裏冒著怒氣的江錦芊,淡淡道:“於公子剛說了,這是尊夫人的簪子,怎麽轉瞬又成了買的?如此前言不搭後語,莫非真是偷了我二妹的東西不成?”

偷?一個外男如何去偷深閨小姐的貼身物件,這個偷字可謂是十分值得玩味。

江士恒狐疑地看著跪著的這個男子,莫非他真同芊兒有私交,還到了私相授受這個地步?!

江錦芊憤然而起,一把將手裏的茶盞砸在了地上。

“你居然敢設計我!”

王氏沉著臉一把拉住了她,今日她江錦言是要毀了芊兒嗎?!

江士恒聽到瓷器碎裂的聲音,皺著眉臉色更加陰鬱,這事該如何收場?

於清賢聽到瓷器碰地之聲,心頭一緊,連忙磕頭道:“這簪子是小人撿的,小人……小人……小人著實是不識得二小姐啊!不……小人從來沒見過……”

做本糊塗賬還越描越黑的本事,於清賢這等在市井廝混之徒從小就會,並且簡直是信手拈來。

江士恒盯著跪在一邊的於清賢恨恨道:“來人,把他給我帶到前院去。”

說著他又指了指畫意,“把這個丫鬟也一同帶去。”

江士恒繞過屏風,看了眼惱羞成怒的江錦芊和臉色極差的王氏,轉頭對江錦言道:“錦言,這裏你看著辦吧。”

江錦言起身點了點頭,“這兒有女兒,父親不必擔心。”

說著他轉身對江錦芊嗬斥道:“你的女戒讀到哪裏去了!現在給我滾回屋子裏跪著去!若是被我查出來你當真做了這等苟且之事,你便自我了斷了去,我靖安侯府沒有這樣的女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