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賀易仍是說著些有的沒的,江錦才心裏好奇卻也不點破,繼續笑著陪他吃菜喝酒。
“錦才,你們府上如今是江大小姐掌家?”
江錦才看了他大半天,才似笑非笑道:“賀兄這話是個什麽意思?難不成這是要同我拉家常?”
賀易給他滿上了一杯酒,笑道:“我看我這位大表妹著實是個少有的,人生的美貌不說,還是個極難得的……”
他惦記上了江錦言?原來賀易打的是這個主意!
江錦才看了眼賀易,他心裏轉得飛快,賀易這是瞧上了江錦言?
江錦言長得好這一點他倒是心中清楚,沒想到賀易這主意竟然打到了她的身上!
不過他轉瞬又不覺得有什麽好驚奇的了,賀易為人整日裏盡往脂粉堆裏鑽,不愛讀書愛女色。
這提前來了洛陽,幾天來還不是天天流連忘返於十香樓、宜春院等等煙花柳巷之地?
哪裏的花魁色藝雙絕?哪裏的姑娘滋味兒好?他都是如數家珍的。
要說美色,這江錦言還真是有副好模樣,以前還覺得她為人軟弱、畏畏縮縮的,還不如錦芊。
可方氏死後,如今她連性子都變了,那容貌也加了幾分顏色,更是出落的不一般了。
回到府中,江錦才便徑直去了江錦芊的屋子。
“什麽?賀大少爺看上……看上了江錦言了?!”
江錦芊聽了江錦才的話驚得差點跳起來。
江錦才一把捂住她的嘴,四處看了看才道:“你就不能小聲點?!還是說你想讓全府都知道這件事?”
江錦芊放低了聲音道:“知道了才好!讓府裏各院兒都來看一看,她這個侯府嫡女勾引男人的本事有多好!”
江錦芊一臉的憤恨,心裏卻不太舒服,賀家大少爺雖說看起來長得一般又舉止猥瑣,可到底還是定州最富庶的人家啊!而且賀家又隻這麽一個兒子。
還真是便宜了江錦言,她就該嫁個更差的才是!
不過她想到昨晚家宴時賀易轉來轉去不安分的眼睛就覺得痛快!
她江錦言不是一副清高不已、居高臨下的樣子嗎?被這麽個人害了才好!
“哥,那你說……這事……該怎麽辦?”江錦芊語氣裏透著喜色,一時之間腦子裏滿是主意又都覺得不夠狠。
江錦才笑道:“我們也不必做什麽,賀易可是對付女人的個中好手,你多盯著些江錦言的行蹤,必要時我再給賀大少爺送個信,我們靜觀其變就是。”
江錦芊抿嘴笑道:“那我們可真是為她尋了段好姻緣,誰都像她呢,睚眥必報,心狠手辣的。”
江錦才笑而不語,就是不知賀易能不能有這個本事?
賀家雖然是定州數一數二的富庶人家,可到底祖上隻出過六品小官,現如今更是隻有商賈之家這個名頭了。
賀家現在也隻夠在定州作威作福了,在洛陽那可是一點兒都不夠看的。
這江錦言若是能定給了賀易,她還有什麽底氣在侯府趾高氣揚?
更何況賀易又是個出了名兒的貪色的人,縱使美若天仙,還不是得手後過了新鮮勁兒就棄之敝履了?
江錦才越想越覺得這事兒合適,恨不得賀易立刻就能
辦下這回事。
這邊賀易回了府後也是坐立不安的,想到江錦言那張臉,他是坐也坐不住了。
折扇一丟,他起身道:“走,去後院給夫人請安去。”
隨從驚得手裏端著的茶盞都差點兒全潑了。
大少爺什麽時候拿這個嫡母當回事過?今兒是出去撞了什麽邪?
回來坐立不安的也就罷了,現在還要去給夫人請安了?
他哪裏知道賀易的滿腦子都是靖安侯府的後院能碰到江錦言呢。
賀易往碎雨軒緩緩走去,一路上眼睛不停地四處張望。
他才從江錦才那裏得知碎雨軒離梧桐苑極近。
隨從見他往梧桐苑的方向走去,連忙在後頭喊道:“少爺,碎雨軒從這邊的抄手遊廊走近一點兒。”
賀易頭也沒回,直直盯著梧桐苑的方向。
“靖安侯府後院好看,本少爺樂意多走幾步!再說本少爺怎麽走還要你來教?”
梧桐苑裏頭的兩排梧桐樹遠遠便能瞧見,因是深秋,樹上的葉子大多枯敗了。
院內江錦言正同賀瀾相對而坐。
江錦言撚了一塊兒茶香縷金香藥入口,這糕點清香濃鬱卻一點兒也不甜膩。
又因江錦言的吩咐,在蒸屜下加了一點子蘭溪毛峰的茶葉,更是多了分茶香。
賀瀾也取了一小塊放入口中,頓覺口齒留香。
“錦言這裏到底什麽都是好東西,連這糕點都不是尋常可見的。”
江錦言淺淺一笑,“若是表姐喜歡,錦言過兩日再做這道糕點時,還請表姐過來坐坐。”
賀瀾同江錦言與江錦芊接觸了兩日已大致摸清了二人的脾性,此時她已與江錦言更為交心。
想到自己如今隻能寄人籬下等著宮裏的消息,賀瀾垂著眼簾,白嫩的手指撥弄著茶盞上的蕉葉圖紋。
收了笑容後賀瀾歎了口氣,“我到底比不得錦言,出生在賀家已是差了一截兒,又不得父親看重,連累的母親身為主母連一個二房妾室都比不過。”
江錦言聽了她這話後,手裏的動作頓了頓,隨後又恢複了平和,她拿起一旁的烏銀梅花自斟壺替她加了熱茶。
隨之溫言道:“這日子的好壞還不都是過出來的?表姐也不必自慚什麽,古人不是說了?一命、二運、三風水,四積陰德、五讀書。”
江錦言見賀瀾若有所思,又道:“表姐如今不過二八芳華,總會有苦盡甘來的時候,就像今日的銀針白毫,以往我總不愛這苦澀,如今到底也品出這裏頭的甘味兒了。”
賀瀾心裏一動,抬頭見江錦言還是神色平靜地坐在自己對麵,如同波瀾不驚的湖麵。
江錦言手裏捧著茶盞,偶爾抿一小口,動作輕緩而悠然,似乎這歲月本該是她眼中所見如此,沒有什麽能夠讓她驚慌失措的。
賀瀾暗道雖然自己長她兩歲,可卻好象還不如她活的透徹。
她不過是個尚未及笄的閨閣小姐,怎麽能同已經活了一世似的?
江錦言的身上細品之下就有一種古井的滄桑和波瀾不起的感覺。
而府裏的二小姐江錦芊身上那股子虛浮,就實在是不夠看的了。
是因為大舅母的死,讓她成了這樣?
這時一個婆子進了內室,見到賀大小姐坐在江錦言對麵,於是在江錦言耳邊道:“大小姐,賀大少爺在院門外頭四處張望的,也不知是要做什麽?”
“派個丫鬟……還是派個婆子去問一問……罷了,你同我去一趟吧。”
江錦言想到賀易那人油嘴滑舌的模樣就心生厭惡,還是自己能用身份壓著點他。
她也知道賀瀾同這位賀家大少爺不對盤,於是對她笑道:“院子裏有一點子事,瀾表姐先坐一會兒,等錦言回來再去看那七巧梅椿茶具。”
賀瀾自然是不會妨礙她辦正事兒,笑著點了點頭,“你快去忙吧。”
江錦言出了內室便沉下了臉,對一旁的管事婆子道:“這賀大公子院兒裏得安插幾個信得過的人了。”
那婆子連忙點頭應了,的確這賀大少爺也忒不像話了!
一見到江錦言,賀易便是大喜過望,沒想到自己來碰運氣還真碰著了她。
“錦言表妹。”他一臉喜色拱手作揖,眼神卻上下打量著江錦言。
心裏暗道果然是濃妝淡抹都相宜,連穿著柔絹曳地這種家常裙衫都美得不可方物。
江錦言毫不客氣地責問道:“賀大少爺這個時辰怎麽會在梧桐苑的院門外頭?”
賀易早已想好了說辭,“表妹不知道,我這是來給母親請安的。”
賀易的院子要去碎雨軒有三條路,可條條都不經過梧桐苑。
江錦言眉頭一蹙,“賀大少爺這是迷了路?”
賀易身旁的隨從連忙低下頭不敢說話,這個時候他總不能說自家少爺舍近取遠非要來這兒轉圈兒吧。
賀易裝作恍然,“難道我這是走錯了路?”
說著他對身後的隨從嗬斥道:“我看你這兩日在侯府是白呆了?!連碎雨軒怎麽走都不記得?!是要丟光了本少爺的臉麵?!”
轉瞬他又盯著江錦言笑道:“表妹,這奴才實在是太過蠢笨了,萬一我又走錯了地兒……不若……還是表妹親自送我去一趟碎雨軒?我必然請母親謝過表妹的這份大人情。”
江錦言看他不懷好意的笑意便有些不自在,往後退了一步道:“原來賀大少爺是去給姑母請安的,碎雨軒離梧桐苑不過是一會子功夫,錦言院兒裏頭還有事,就……”
“別呀!表妹,我……”
一旁的婆子也看這賀大少爺話說的有些不像樣了,連忙擋在了江錦言的麵前。
“賀大少爺,老奴帶您去吧,保證不會走錯了路。”
江錦言點了點頭,“勞煩媽媽了。”
說著她對賀易帶著一絲警告道:“賀大少爺以後若要在後院走動,最好還是派人來支會錦言一聲,切勿再走錯了路或是衝撞了後院的女眷。”
說完後頭也沒回便沉著臉回了院子。
這賀易實在是不像話!賀家家大業大卻隻有這麽個不成器的哥兒,看來也是個不明事理的。
那賀易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麵上更是透著股輕浮,讓人心生厭惡。
這時安業坊的巷子裏,幾個貨郎打扮的人蹲在一旁。
一個黑色披風的中年男人敲了敲一扇門後,便進了一個院子。
一個貨郎低呼道:“那不是忠勇侯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