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錦言從外頭回到梧桐苑時,雨墨正從碎雨軒回來。
雨墨見到江錦言便道:“小姐,大姑太太隻挑了匹鴉青色的冬衣料子,倒是替表小姐挑了匹古煙紋碧霞的料子和散花如意雲煙紋的料子,已經請了衣料鋪子的人來量了尺寸了。”
江錦言點了點頭,暗道姑姑果然是已經習慣了簡樸。
不過她倒是為賀瀾挑了些上好的衣料,她輕笑了聲,那些料子可都是洛陽城裏高門貴女們心愛的衣料。
與那樣同樣進宮的小姐相比,賀瀾用這些到底也能不輸了底子。
雨墨頗為感慨道:“如今大姑太太似乎過得實在是不如意,我瞧著大姑太太和表小姐這幾日穿的都是半舊不新的衣裳,連首飾也是。”
江錦言歎了口氣道:“大姑太太到底是個不爭強好勝的,恐怕不到萬不得已也做不來送表姐入宮這事。”
雨墨又道:“我看那賀家大少爺便是個跋扈的人,想來他生母也是壓了大姑太太一頭。”
雪硯也憤然道:“那是什麽大少爺啊,簡直就是不規矩的登徒子!”
江錦言皺了皺眉,對她二人道:“罷了罷了,日後遠著他些,到底他以後是要記在大姑太太名下的,鬧開了也不好看。”
雪硯和雨墨都正經地點了點頭。
江錦言又對雨墨道:“去我的庫房裏挑一匣子首飾送去碎雨軒給表小姐,如今我守製,也用不得什麽明豔的首飾,送去給表小姐也省了她們一項用度。”
雨墨如今也頗為同情碎雨軒的兩位主子,於是連忙應了便往庫房走去。
江錦言吩咐完了後便轉身進了內室,她此刻心裏卻對方立瑾今日的舉動有些不解。
想到方立瑾說的那句他是要去朱雀大營的,她心裏一緊,方立瑾是要去見許君彥的?
他二人怎麽像是交好了的樣子?
朱雀大營可不會是許君彥會見泛泛之交的地方。
可是……方立瑾可不是什麽路見不平便會出手的人,更何況他方才還佯裝地那麽熱忱,哪一點像他的品行?
她想了許久,還是對自己這個二表哥看不明白。
這時徐媽媽進來道:“小姐,過兩日就是夫人的壽辰了,夫人往年都是要去寶華寺祈福的,今年卻是……”
江錦言想到母親已經去世快三個月了,如今已是天人相隔了。
這段日子不斷的忙碌甚至讓自己有種什麽都沒發生過的錯覺,可隻要有人提及,她還是會轉瞬就清醒過來。
母親已經去世了,自己在母親的靈堂重活了……
想到這些因果,她歎了口氣,“這兩日備好做法事要用的物件,過兩日我會帶著程哥兒去寶華寺替母親做一場法事。”
徐媽媽也微微紅了眼眶,連忙點頭應了。
此時的怡翠閣裏,江錦芊正笑意盈盈地坐在水榭旁的亭子裏。
她對麵前的丫鬟笑道:“你是說……大小姐過兩日要去寶華寺做法事?你沒有聽錯?”
福兒笑著搖了搖頭,肯定道:“不會的,奴婢聽得真真的!徐媽媽還同方嬤嬤說了,到時候要給小少爺求一個平安符呢,可不是要去寺廟了嗎?”
江錦芊拿了個銀裸子給了福兒,“去吧,別讓梧桐苑的人瞧見了。”
福兒連忙點頭,將銀裸子放進袖子裏後便笑著離開了。
江錦芊又在亭子
裏坐了一會兒,隨後便起身往江錦才的院子走去。
此時的江錦才剛把賀易送走,見到江錦芊笑著站在自己麵前,他怔了片刻後道:“錦芊,你怎麽來了?”
江錦芊亮了亮手裏的一疊紙箋,笑道:“每日等爹爹下了衙門,我都要送自己寫的字去給爹爹過目。”
隨後她走近一步低聲道:“梧桐苑有動靜了。”
江錦才眼睛一亮,自己為了應付賀易可是費勁了心思,可還是想不出什麽主意,畢竟嫡庶有別,他哪能奈何得了江錦言呢。
他壓下喜色道:“走,去花廳裏說。”
江錦芊坐下後便抿嘴笑道:“哥,我聽說過兩日江錦言要去寶華寺呢。”
江錦才遲疑了片刻道:“這是哪來的消息,可確切?”
江錦芊撇撇嘴道:“哥,妹妹什麽時候騙過你不成?這是梧桐苑的人傳來的消息,千真萬確!”
聽了這話後,江錦才默默垂下了眼簾,看著腳下的地磚想著心思……
按賀易的說法,看來這江錦言對他是避而遠之的了,這種情況下,如果要兩人湊到一起,這還真是件難辦的事。
過兩日江錦言要去寶華寺?
他突然間似乎有了主意。
“錦芊,這事兒讓大哥再好好琢磨琢磨。”
看到江錦才似乎是胸有成竹,江錦芊也就放心了,她甜甜一笑道:“大哥可千萬別手軟,別忘了之前妹妹說過的話。”
江錦才點了點頭,“父親也該回來了,錦芊還是快去書房候著吧。”
江錦芊見心事已經定了,這才笑著緩緩站起身,往外頭走去了。
人走後,江錦才仍然坐在太師椅上,手指輕輕叩擊著桌麵。
轉瞬他臉上浮起了笑意,起身往賀易的院子走去了。
“錦才,你確定這麽做萬無一失?”
賀易懷疑地看著江錦才,這事聽起來就有些荒唐!
雇人去劫江錦言,自己再出手去救她?這叫個什麽事兒!
江錦才悠悠地坐在賀易的對麵,捧著茶盞慢條斯理道:“你雖是定州賀家的少爺,可我父親可就指望著要將這唯一的嫡女高嫁了呢,你不這麽做,我父親能將江錦言定給你?”
賀易收起了懷疑之色,緩緩靠在了椅背上。
“可……萬一被她發現,咱們不是……”
絕對是沒什麽好下場的!
江錦才瞥了他一眼,“這人手我去解決,府裏我也能安排,就連她身邊那個會武的管事我也能調開,你一個大男人還怕什麽?莫不是還怕一個小女子不成?”
賀易也被他說得心動起來,如果這麽做成了,自己可就是救了江錦言的人呐。
再說了,自己同她單獨在寶華山呆上這麽一段時候,這江錦言除了自己還能嫁給誰?
恐怕那時候江士恒是要求著自己娶了他女兒吧?
“錦才,那你可得行事小心!”
江錦言笑道:“是我要提前恭喜賀兄得願以償!”
賀易笑得更是見牙不見眼,“要是成了事,你就是我大舅子,客氣什麽呢!”
當夜江錦才便出府往城西而去了,等他回府之時卻臉上有些不悅。
沒想到辦這麽點事就要五百兩銀子,這個羅四的心也忒狠了!
還要付二百兩的定金,可他到底也隻湊出了一百二十兩
銀子,最後隻得將懷裏白淩所給的金海棠珠花步搖給當了。
他甩了甩袖子往賀易的院子裏去了。
第二日二人又去了趟寶華山,將地形都了然於胸後才回了府,萬事俱備之下就隻欠東風了。
等到江錦言要出府的日子,薑為一大早剛要去梧桐苑回話,便被一個臉生的小廝急匆匆地叫住了。
那小廝急聲道:“薑管事,小人是方世子身邊伺候的,我們世子爺讓您即刻去一趟中軍都督府等他。”
薑為皺了皺眉,方大少爺怎麽會今日來找自己?
恐怕是有什麽要緊的事吧?!
他問道:“可有說是什麽要緊事?”
那小廝搖了搖頭,“世子爺隻說讓您即刻就去,不要耽誤了。”
薑為點了點頭,“好,我知道了。”
他連忙攔住一個婆子道:“去和大小姐說一聲,我有要緊事要出府一趟,就去不了寶華寺了。”
那婆子連忙點點頭往梧桐苑傳話去了。
“大小姐,薑管事說他有要緊事要出府,就去不了寶華寺了。”
江錦言聽了這話後便點了點頭,“行了,我知道了,通知前院備馬車的管事撥個人替了薑管事就是。”
那婆子連忙應了聲,躬身出去了。
雪硯替江錦言披上了一件銀白底色翠紋織錦的羽緞鬥篷,“小姐,山上風大,可別吹了風。”
江錦言點點頭又回身問道:“小少爺那裏都備好了不曾?”
雨墨點點頭,“憐春帶了個乳娘跟著呢。”
江錦言又道:“我去瞧瞧吧,程哥兒可得多帶幾件衣裳,山上冷,他可經不得凍的。”
剛過了卯時江錦言便帶著一行人往二門上去了,江錦才聽了小廝來報這才定了心。
這回,她江錦言可是插翅也難逃!
寶華寺位於城郊的寶華山,離靖安侯府也有一個多時辰的旅途。
好在小錦程上回去定州也坐慣了馬車,這回反而安心地在江錦言懷裏睡著了。
江錦言替他攏了攏圍兜,低聲對一旁的雪硯和雨墨道:“聽說寶華寺的悟明大師很是德高望重,還是將程哥兒帶去給他瞧瞧,到底也是一段佛緣,護他平安吧。”
雨墨笑道:“徐媽媽可不是還要去替小少爺求個平安符,可惜她脫不開身。”
雪硯也笑了,“有小姐在,小少爺隻怕是不隻得一個平安符吧!”
江錦言笑了笑,又挑起車簾看了會兒城郊的景致。
深秋到底是一片枯敗了,她還記得前世送父親回祖籍的時候,自己曾來過這裏,那個時候是夏季,這裏還是大片大片的綠蔭,綠的刺人的眼……
一個多時辰後,巍然高聳的寶華山就已經映入眼簾了。
寶華寺位於山腰,馬車卻隻能行到一片鬆樹林,而後就隻能靠步行拾級而上,也算是考驗善男信女的誠心了。
今日這個時辰的寶華山還是一片寂靜,江錦言回想了許久,才想到兒時的這個時候曾經同母親來過寶華寺,那個時候也是極為清淨少有人煙的。
如今寶華山的香火也不太興旺,隻是有個清幽的名頭罷了。
“小姐,我扶您上去吧。”
江錦言點了點頭,帶著人往山上去了。
這個時候鬆樹林裏卻有些異樣的響動,很快就淹沒在風聲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