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士恒聽了方立瑾的話後,黑著臉望著跪在花廳的江錦才。
方立瑾見狀極具眼力地告退了,臨走時若有若無地瞥了眼江錦才,見他嚇得六神無主便不屑地哼了一聲。
這麽個人,也值得自己費這麽大的功夫?
江士恒見花廳裏隻剩下江錦才,這才氣地指著江錦才的指尖都不住的發抖。
他嗬斥道:“孽畜!你實在是不知死活!那聖賢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居然做出這樣不知羞恥的事……”
盛怒的聲音飄散在夜際中,被黑暗劃分地零零碎碎,江錦言麵色平和地站在耳房門口,裏頭還有絲血腥的味道。
早在江士恒進梧桐苑的時候,江錦言就退去了安置白淩的耳房。
“小姐,方二少爺已經告辭了。”
江錦言點了點頭,方立瑾本就是個散漫的性子,哪有什麽事能捆得住他呢?
她對徐媽媽低聲道:“吩咐下去,任何人不得打擾老爺和大少爺,尤其是……怡翠閣的人。”
徐媽媽正色著點了點頭,她自然是心中清楚的,這個時候若是王氏來了,恐怕又得鬧起來了。
江錦言望了眼耳房裏邊兒站著的失魂落魄的丫鬟,那丫鬟眼裏倒是極盡愧疚和痛楚之意。
沉吟了片刻後,江錦言對一旁的雨墨道:“把那丫鬟帶去花廳,我有話要問。”
說著她便邁步往花廳去了。
雨墨點點頭,走進耳房將燕兒帶了出來。
燕兒走進花廳後便像是沒了力氣一般,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她麵色慘白,望著上首坐著的女子。
這一瞥竟讓她足足地呆了良久。
在自己眼中,小姐已是美得不可方物了,可這上首的女子,不僅僅是美得像畫裏走出來的人物,更還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勢,讓自己不得不敬畏卻又有些不寒而栗……
“你是什麽人?”
江錦言的指尖輕輕地摩挲著手中的杯盞邊沿,溫熱的氣息在指間纏繞。
燕兒不敢抬頭,低聲道:“奴婢……奴婢燕兒,是白小姐的丫鬟。”
江錦言驀地揭開茶蓋,輕輕地撇了撇裏頭的茶沫,茶香飄飄渺渺,她暗道到底還是這蘭溪毛峰讓自己安心。
“不用瞞我,你的主子可不是這位白小姐,事已至此……你還是不說嗎?”
這不帶絲毫溫度的語句讓燕兒心裏一緊,她快速地抬頭瞥了眼那慢條斯理在喝茶的女子。
可那悠然自得的姿態同她漠然的眼神全然不符!
“奴婢……”燕兒緊緊咬著唇,自己怎麽能招了呢!王爺又怎麽會放過自己!
可……可這女子的眼神就像是看透了自己一般!
江錦言瞥了眼她,將她的痛楚糾結之色盡收眼底。
“還不說麽?我可沒法子憑自己護著你們兩個,難道你忘了,忠勇侯可是不會放過你們的……”
燕兒聽到忠勇侯這個名字便顫意更深了。
“更何況,白小姐待你不薄,你如此害她,最後還想要她的命不成?”
江錦言篤定這丫鬟對白淩是心有愧疚的,她起身緩緩走近了燕兒。
“我的耐心也有限,也並不是非要救你們,況且你難道以為我會在意江錦才的安危?”
燕兒猛地抬起頭,這就像是她手裏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卻正要被這個仍是笑得傾城絕世的女子抽去!
她
無助地低喊道:“不!小姐您不會用侯府去賭的!您不會的……”
江錦言淺淺一笑,“你可是高估我了,若是能借忠勇侯除去江錦才這塊絆腳石,就是用半座靖安侯府去換……我又何樂而不為之呢?”
燕兒癱坐在了地上,臉上盡是驚恐之色,這個笑意融融如海棠般明豔的女子,此刻美得讓她覺得可怖!
“那您……又為何要救小姐?”燕兒咬著唇低聲問道。
江錦言眸子裏的清亮這才暗了一瞬。
為何要救?許是覺得這女人蠢得讓自己想起了前世的自己吧?
她語氣冷了許多,“我既然出手了,自然就有我的緣由,若是你還不肯招,那我自然是不會再留你們。”
燕兒捂著臉哽咽起來,“您救救小姐吧!是我害了她!是我……”
江錦言背過了身子,她垂下眼簾道:“說吧,你的主子究竟是誰,不然,即便是我想保住你們……也做不到。”
燕兒木然地望著眼前一片素白色的衣角,那上頭的幾點竹紋清秀淡雅,卻讓自己止不住的顫抖。
“奴婢……是端王府的人。”
周承瑞!
江錦言眼裏的狠厲之色頓起,她眯起了眸子。
竟沒想到,是他!
此時端王府的上房,周承瑞正端坐在太師椅上。
嚴讓快步進了屋子,望著臉色鐵青的端王道:“王爺,跟著方二少爺的人來報,方二少爺的馬車去了靖安侯府!一個時辰後是方二少爺一人獨自離開的。”
周承瑞聽了這話後微微眯起了眸子。
哦?白淩和燕兒留在了靖安侯府?
方立瑾和江錦才可沒這份交情,靖安侯府裏還有誰敢沾惹上這件事?
驀地那個傾城絕色的女子讓他頓了片刻。
周承瑞心思一轉,嘴角也漸漸揚起了。
“明日便去靖安侯府遞上本王的帖子。”
此時的靖安侯府內,江士恒沉著臉將江錦才罰去了祠堂門口。
“你給我在這兒好好跪著!若是這事不能善了,我即便是將你除族趕出江家也不能讓你拖著整個江家下水!”
“父親……”他哀求地望著江士恒,但卻沒有任何的回應。
江錦才跪在冰冷的地磚上,徹骨的寒氣讓他冰冷的厲害。
江士恒甩袖便去了梧桐苑,果然,江錦言已經在院門外候著了。
江錦言見他臉色不善,皺眉道:“父親,這事……若不是二表哥碰上了解了圍,恐怕這忠勇侯也該找上門來了!”
江士恒臉色鐵青,“這個逆子!這可如何是好,那女人還在你院子裏?”
江錦言點點頭,擔憂道:“若是將她趕出去,她嚷嚷起來,我們侯府也是脫不開關係的……”
狠狠一甩袖後,江士恒厲聲道:“這事怎麽能瞞得住!若是忠勇侯查出了這人在我們府上……”
雖說豢養外室不宜宣揚,可忠勇侯隻要查到了這件事就有的是辦法暗地裏對江家下手啊!
江錦言神情凜然道:“這一回……隻怕是……護不住大哥了……”
江士恒臉上凝重起來,“忠勇侯為人睚眥必報,不能讓他同我們府上結下梁子!若是追究起來,就將錦才除族,我們江家定要同此事劃清關係!”
江錦言垂下眸子緩緩道:“隻怕王姨娘是不會同意的……”
江士恒冷哼
了一聲,“她養出的好兒子,他自作孽難道讓江家都陪著他不可活嗎?!”
說著他還是對王氏心軟了一陣兒,“錦言,這消息先別傳去怡翠閣。”
“女兒理會的。”
江錦言點了點頭行了一禮,目送著父親往前院去了。
方嬤嬤皺著眉頭趕來道:“小姐,那女人醒了,在耳房哭喊呢。”
江錦言眉頭一蹙,“那丫鬟呢?”
方嬤嬤道:“那丫鬟不肯進去,已經去廚房守著煎藥了。”
江錦言點了點頭,便往耳房走去了。
燕兒自然是不敢麵對白淩的,她心裏愧疚。
說到底白淩能有如今這個下場,她也是推波助瀾的人。
耳房裏的被褥已經換過了,連白淩也在丫鬟的服侍下換了身雨過天青色的羅衫,此刻麵無血色地躺在**,滿臉的淚痕愈加讓她顯得楚楚可憐。
的確是個美人的模樣,隻是現如今麵目憔悴減了許多顏色。
白淩用盡所剩無幾的力氣,一把推開一個端著青瓷碗的丫鬟,哭喊道:“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是不是沒有了?!你們說啊!”
江錦言蹙了蹙眉頭。
這孩子沒了,對她也是一件幸事。
隻是這孩子可是江錦才親手害的,她大概是怎麽也不能接受的……
“你們都出去吧。”
那幾個丫鬟見到大小姐進來都如釋重負地行了一禮退下去了。
江錦言慢悠悠地坐在了床前的杌子上,“他都已經不要這個孩子……甚至是親自下手了,你還如此執著,意義何在?”
白淩猛地捂住耳朵,搖著頭哭喊道:“你們都在騙我!江郎不會……他不會不要這個孩子的!他說過的,他不會!他怎麽會……”
江錦言輕笑著搖了搖頭,“我都未曾說是誰,你已然想到是他了,其實……你心裏早就清楚了,隻是不願意相信罷了……”
白淩因瘦削而顯得大而無神的雙眼死死地盯著江錦言。
“你滾啊!都是你這個賤人!我這回要完了!都是你!都是你這個賤婦引誘我!”
自己昏過去之前,最後聽到的便是熟悉地聲音,可那語氣便是從沒有過的冷漠,讓自己痛徹心扉!
她流著淚搖頭像是在質問,“你是誰?!為什麽要來騙我!為什麽要來騙我!”
“如果覺得我是在騙你,你又何苦要哭?你也信不過自己麽?”
江錦言拿起一旁小幾上的瓷碗,那裏頭的藥味兒讓她愈加沉靜下來。
“這藥,你喝也罷,不喝也無人強求你,隻是,你該好好地聞一聞這藥味兒,人若是沉溺於甜味兒裏,可是會迷失心性的。”
說著她便站起了身,不再去看失魂落魄憔悴不堪的白淩。
“這是靖安侯府,我會盡力護住你,你安心留在這裏便是,也不必再過問江錦才的任何事,一切都是因果循環,你能早日看透才好。”
江錦才走出耳房的時候便瞧見了門口躊躇的燕兒。
她端著放了藥碗的托盤,眼睛紅腫。
江錦言走過燕兒的身邊時低聲說道:“你的事,我不會告訴她的。”
說完她便再沒回頭,往內室去了。
這個時候,周承瑞也該查到靖安侯府了吧?
她臉上漸漸凝重起來。
看來自己同周承瑞大概還有一番周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