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方立瑾隱隱看到忠勇侯的時候便對隨從低聲道:“把這丫鬟也帶上馬車,快!”
燕兒也認出了那人似乎是忠勇侯,她愣了片刻後,一咬牙便跟著那隨從快步出了長亭。
一旁的隨從道:“侯爺,那端王這個時辰請您來十裏長亭?”
忠勇侯孟括也是不解,他微微點了點頭,“端王素來行事沒個章法,這一回也不知道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且去看看就是。”
自己如今是有求於人,隻能是聽之任之了,能蓉兒進了宮到底也能更上一層樓不是?
侍衛見到亭子裏淹沒在黑夜裏的人影,頓時便提高了警惕,“侯爺,那亭子裏有人!”
這時方立瑾聽到了聲響,便一手勾著江錦才的肩,一手仍用匕首頂著他,笑嘻嘻地拖著江錦才走出了柱子後的陰影。
他爽朗一笑,“江兄,我說了這夜裏的十裏長亭也是景色不錯的,你看怎麽樣?這秋風是不是吹著清醒多了。”
江錦才隻覺得那冷風往領口裏灌,冷的徹骨。
他也看到了馬上的黑衣男人,那不是忠勇侯又是誰?
他心裏一緊,莫非是方立瑾想對付自己才設了這個局?
不對!
他這樣做就是多此一舉了,到底是誰!
驀地,他頓覺自己的處境堪憂了……
他自然不願意自己被忠勇侯疑心什麽,於是幹笑了兩聲,“嗬嗬,這景致……的確是不錯。”
聽到有男人說話的聲音,孟括凝神沉聲道:“什麽人在那裏?”
方立瑾似乎是才看到這麽個人,吃驚地喊道:“喲……這不是忠勇侯孟大人嗎?”
孟括細細一看,這正是前幾日在李都督府的定親宴上見到的方二少爺!
這可是李都督的乘龍快婿,自己也得給兩分薄麵的。
孟括到底年長,他坐在馬上點了點頭,“原來是方家的二少爺,本侯倒是不知道,方二少爺有這個雅興?”
說著他掃了眼方立瑾身邊的男子,那年輕男子一身青衣,也是個麵目俊朗的後生,隻是瞧著卻是臉色不太好看。
江錦才見他視線掃了過來,隻得躬身行了一禮,“拜見侯爺。”
那匕首頂著後腰,他蹙了蹙眉,心裏卻是轉了好幾個彎,可就像是找不到出路,隻能是站在這兒吹冷風。
方立瑾似是感慨般說道:“晚輩這是同江兄來此吹一吹這長亭的涼風醒醒酒,不知侯爺怎的這麽晚來這十裏長亭?要送行不成?”
恐怕是有人故意為之吧?
方立瑾瞥了瞥四周,不管是誰,也沒得平白得了這便宜的說法,這便宜,自己可是盯了許久了,哪裏容得下這時候失手。
孟括自然不會多嘴說出端王來,他隻似是無意般說道:“這深秋的涼風可是涼的很呐。”
方立瑾自然識趣,更何況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他微微躬身道:“的確涼的很,那晚輩就先行告辭了。”
說著他又用刀抵著江錦才,江錦才隻好也躬身行了一禮。
方立瑾看著隨從趕來了馬車,這才快速地上了車。
燕兒躲在車廂中死死捂著嘴,不敢發出一點兒聲響,那極薄的車簾外就是忠勇侯!若是自己被發現,這條命也就交代在這裏了!
馬車緩緩離開十裏長亭後,附近躲藏的身影閃了閃便往王府飛身而去了。
等周承瑞黑著臉趕到的時候,隻剩下一臉不耐的孟括了。
周承瑞心裏大怒,自己設的局竟然就這樣被從中攪了局!
方立瑾
!
這個每每都是笑意盎然的書生般的人物竟還有這樣的本事!
方立瑾如今已是李讓的女婿,自己還不能同他撕破臉,隻能忍氣吞聲咽下這口氣了!
送走孟括後,他眯著一雙桃花眼,在亭子外吹著十裏長亭的冷風,灌了一肚子的秋風到底也沒能壓下那火氣。
顛簸的馬車裏,方立瑾一下下地顛著那露著寒光匕首。
倏地躺著的白淩麵露痛楚之色,竟是悠悠醒轉過來。
江錦才麵上一片慌亂,他自然是知道的,自己那糖蒸栗粉糕裏加了足量打下那孩子的紅花。
他高呼道:“我要下車!”
方立瑾的匕首刷的朝他飛去,釘在了離他耳旁一寸的馬車車廂上。
“江大少爺心急個什麽勁兒,忙活了這麽久,今晚的好戲我可是不想錯過的。”
說著方立瑾慢悠悠掀開車簾對前頭趕車的車夫道:“去靖安侯府。”
說著他喃喃道:“我這兒可是有份大禮要給姑父瞧瞧的。”
江錦才聞言便麵色猙獰起來,額間的青筋直冒,“方立瑾!你到底想幹什麽?!”
燕兒從沒見過江錦才大怒,被嚇了一大跳,直到她聽到白淩的呼痛聲才被拉回了思緒,連忙半跪下來扶起了白淩。
“燕兒!江郎……我的肚子……好疼……好疼!江郎……保住……保住我的孩子!”
燕兒隻能緊緊地半抱著她,低低地哽咽。
江錦才卻顧不得那躺著的虛弱的女人,他死死地瞪著方立瑾,轉瞬伸手便抽出了釘在車上的匕首,猛地向方立瑾撲去。
方立瑾眉頭都沒皺一下,直接捏住了他的手腕,再微微使勁兒。
隻聽得哢嚓一聲,那右手的手腕便生生地錯了位!
方立瑾悠悠地說道:“江大少爺,我奉勸你省點兒力氣,別總想著和我們這種粗人動粗。”
他戲謔的笑意刺激到了江錦才,可他卻被那止不住的疼痛一陣陣襲來,隻得捂著右手痛苦地跪坐在了馬車上。
一旁的白淩已經疼地冒了冷汗,她意識恍惚間似乎見到了江錦才的模樣,伸出手便要去夠他的臉。
江錦才用左手一把推開了她,“你滾啊!都是你這個賤人!我這回要完了!都是你!都是你這個賤婦引誘我!”
燕兒嚇得驚在了原地。
小姐心心念念的江大少爺,就是這副嘴臉?!
賤婦?!
她瞧見小姐痛苦的神情,心裏驀地涼了大半截。
可……自己又有什麽資格去同情她?也是自己親手毀了她!
方立瑾冷哼了一聲,穩坐在一邊,端詳著手裏的匕首。
白淩意識模糊起來,“江郎……”她無力地伸出手,卻最終還是垂了下來。
“小姐!”
江錦才避之不及地望著這個女人,他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頭。
自己怎麽會同她如此……自己怎麽會這麽糊塗!自己是被蠱惑了嗎?!
他怔怔地隨著馬車的顛簸一次次地撞向了馬車的車廂。
一切都要完了!
方立瑾瞥了眼哭得哀哀欲絕的燕兒,不耐煩地伸手探了探地上那女人的鼻息。
“暈過去罷了,看來那孩子是保不住了。”
燕兒似乎是明白了什麽,抬頭看著江錦才,厲聲道:“是那栗粉糕?!是你!是你害了小姐?!”
江錦才惡狠狠地望著燕兒,“是你們合夥要害我!若不是你們騙我來這十裏長亭,又怎麽會這樣!是你們!從一開始就是你們這
兩個賤人!是你們!”
燕兒絕望地搖了搖頭,“小姐拿你當成活下去的念想!你竟然這樣想她!你不配!”
“我江錦才這輩子最大的錯誤就是那日進了她的宅子!被她所蒙蔽!”
江錦才看了眼躺著的白淩,原先的美豔和嫵媚已經**然無存,此刻的她瘦骨嶙峋憔悴的厲害。
“她隻是個賤婦罷了!她有什麽資格要本少爺真心以對!荒唐!可笑!”
梧桐苑內,鬧過了一陣兒後氣氛死一般寂靜下來。
江錦言冷冷瞥了眼停下了叫罵的江錦才,對一旁的徐媽媽道:“去瞧瞧,耳房裏情形如何了?”
方立瑾此時玩味一笑道:“表妹就是心也忒善了,這可是人家江大少爺親手下的藥。”
江錦言也不理會方立瑾這麽個看戲的人,更何況方立瑾是重要的人證,否則早該請出去了。
她冷道:“方嬤嬤,去請老爺來。”
方嬤嬤見這情形便知道這事是沒法兒善了的了,於是拔腳就往外頭走去了。
江錦才聽到要去請父親,一下子衝到了江錦言的麵前,雙眼通紅地怒吼道:“你想毀了我?!你想毀了我是不是!這都是你設的局?!都是你做的!”
江錦言冷哼了一聲,語氣冰冷至極,“我能做局讓你去看上忠勇侯的外室?我能做局讓她有了身孕?那我又能怎麽做局讓你一次次地自作孽!”
到底是這江錦才太蠢,才落到了別人的手裏罷了,自己不過是不作為地冷眼旁觀了一場,甚至,連推波助瀾都不屑於出手。
江錦才像是被抽去了力氣,蹲在了地上,瞪大著眼睛不住地對著江錦言搖頭,“不會的!是你!一定是你!”
江錦言不怒反笑,“愚不可及。”
說著她低聲在他耳邊道:“你夥同賀易要害我的時候,可曾想過,自己還會有這麽一日?那寶華山一事……我熬了過來,隻是不知,你還有沒有這個運氣能躲過這件事,你也該明白的,你的存在總是會讓我覺得不穩妥……”
突然耳房裏女子尖銳的哭聲劃破了夜際,江錦言眸子更是暗了暗。
親自下手打掉自己的孩子,這江錦才還真是心狠手辣。
她暗暗忖度道這白淩一事到底還是牽扯到了靖安侯府,要想脫開這一事,還得拿捏住那個丫鬟,找出她背後的人才是。
而此時的江錦才卻跌坐在了地上,望著眼前的虛無,不住地低吼道:“都是你害了我!都是你害了我!”
江錦言冷哼了一聲,也不知他口中的這個你是誰?
是白淩?還是自己?
此時的燕兒站在耳房的床榻邊,看著一臉痛楚,透著深深地絕望之色的小姐,她後退一步,後背抵在了耳房的牆壁上。
心愛之人和信任之人都親手毀了她,她又失去了這個孩子。
一向脆弱的小姐又該怎麽活下去……
那兩個婆子望著白淩身下的血跡搖了搖頭,說道:“去大小姐那裏回話吧,孩子沒了,也已經都處理幹淨了。”
燕兒跌坐在了地上,想到小姐原先的話,心裏一陣緊縮。
等小姐醒來的時候,又會是怎樣的絕望……
江士恒在王氏的院子裏正要歇息,卻聽說梧桐苑出了事,連忙起身往梧桐苑去了。
王氏一臉擔憂地送走了他後,臉上便浮起了笑意。
梧桐苑安靜了這麽多天,出事了才算是讓她心安。
她笑意俞濃,“去打聽打聽,梧桐苑出了什麽事?居然這麽急……恐怕又是什麽好消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