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侯府中,梧桐苑的福兒看了看四周無人,趁著院兒裏的管事嬤嬤也不在,連忙閃身出了院門,快步往怡翠閣去了。
站在回廊柱子後的蘭香見著她這一舉動後,抿著唇思索了片刻,隨後便快步跟上了這個丫鬟。
怡翠閣裏,江錦芊見到福兒才算是鬆了口氣。
她摒退旁人後急聲問道:“這些天梧桐苑怎的一點兒動靜都沒有傳出?大小姐怎麽樣?有沒有什麽異常的事?”
福兒行了一禮後才神色緊張道:“二小姐不知,大小姐那日從寶華寺回來後便受了重傷!”
江錦芊眉頭一跳,見她頓了片刻,於是心裏會意,連忙往她手裏塞了塊碎銀,“快說,怎麽一回事?!”
福兒緊緊攥著那碎銀,這才繼續說道:“大小姐那日是被人送回院子的,隻是奴婢被人調開了,況且大小姐的屋裏消息實在是瞞的緊,若不是那日見到於郎中吩咐雪硯熬藥,奴婢壓根兒就不知道這回事兒呢。”
江錦芊微微皺了皺眉,難怪這府裏這段日子風平浪靜的,感情是梧桐苑把這消息捂得嚴嚴實實。
她又問道:“那大小姐這段時候都在做什麽?”
福兒忙回道:“這段時候大小姐都在內室養傷,院兒裏的事都是交給徐媽媽和方嬤嬤決斷的,對了……大小姐這段日子還時常見方二少爺。”
方二少爺?
江錦芊細細思索了一回,不就是那個同李都督家的嫡女定了親的方家嫡次子?
她嘲諷般一笑。
江錦言,你可真有本事,連定了親的男人也能勾到身邊。
想著她又想到了自己大哥的事,又是一陣心煩意亂。
她又問道:“大小姐這陣子有沒有……有沒有什麽其他的異樣?有沒有提到什麽人?”
福兒搖了搖頭,“奴婢是梧桐苑外院掃地的,奴婢隻知道方二少爺每隔幾日便來梧桐苑,其他……梧桐苑都是同往常一樣。”
江錦芊微微定了定心神,沒有異樣就好……
她也怕江錦言握住自己大哥這個把柄,謀害侯府嫡長女,這是哪個庶出的能承擔的罪名?
她點了點頭笑道:“行了,你先回去吧。”
福兒這才笑著行禮退下了。
她出了怡翠閣後便顛了顛手裏的碎銀。
這隔一段時候便能來怡翠閣小賺一筆,大概用不了多久,便是連自己的嫁妝也能攢下了。
殊不知,她這幅欣喜的模樣和手裏的碎銀都全然入了假山後的女子眼中。
那女子握緊了拳,這事……要不要告訴大小姐?
大小姐畢竟是識破了自己幫著王氏對付她的事,可……大小姐還是讓自己去見了玉香最後一麵。
自己全心全意護著的妹妹全身濕漉漉、了無生息的模樣似乎還在她眼前遊離,這一切都是王氏下的毒手啊!
她恨恨地盯著怡翠閣的院門,毅然轉身往梧桐苑走去……
江錦芊此時也出了怡翠閣,往江錦才的院子走去了。
卻沒想到江錦才卻不在院中。
“大少爺人呢?”
她沒好氣地望著那個通房打扮的丫鬟。
那丫鬟屈膝行了一禮,“奴婢翠竹見過二小姐,大少爺一個時辰前便出了府,說是會晚些回來。”
江錦芊皺了皺眉,這天色都漸漸暗了下來,她臉
色一沉道:“這些日子大少爺總是早出晚歸的,你們這些屋裏人都是死人不成?也不會勸著些?”
那丫鬟麵色一片通紅,卻隻能低著頭不敢說話,她隻是一個沒有地位的通房丫鬟而已,怎麽有臉麵去攔大少爺出府的事?!
更何況大少爺出門的時候臉色極陰沉,誰敢在這個時候開口說話?若是惹了大少爺的嫌,自己不就得被賣了去?!
江錦芊見等不到人隻得轉身回了怡翠閣。
而此時的方立瑾正在茶樓中聞著手中瓷杯裏的佳釀。
一個隨從快步走到他的身邊道:“二少爺,江大少爺方才去了李記藥鋪。”
方立瑾深深吸了口這杯中濃濃的酒香,“哦?他去了藥鋪?都買了些什麽?難不成他還想斬草除根不成?”
隨從遲疑了片刻,“是紅花。”
方立瑾輕笑了一聲,“我原以為他是要一屍兩命做個幹淨,沒想到這麽優柔寡斷……看來這江大少爺也不是個成事的,活該如此。”
那隨從聞言周身一冷,“二少爺,那該怎麽辦……”
方立瑾搖了搖頭,笑道:“急什麽?等他到了城外會了佳人後我們再去,那孩子,我看還是不要留了吧,我那表妹應該也是不要這個侄兒的吧……”
此時的燕兒正扶著白淩往城門走去,二人均是小廝打扮,在夜色的掩護下往城外走去。
白淩遲疑了片刻後便問道:“燕兒,這宅子裏的其他人真的不會醒來?”
她想到那些個喝了加了藥的湯後睡著的婆子小廝們就有些不安。
燕兒點了點頭,“小姐放心吧,明日晌午之前,他們是不會醒來的。”
這是王府送來的迷藥,自然是不會出問題。
出了城門,白淩停下腳步後捂著胸口喘了口氣,回頭望了望這巍然的城門,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許多。
自己終於能離了這裏了……
她再沒回頭,扶著燕兒的手往前走去。
再行半個時辰不到便是十裏長亭了。
十裏長亭是洛陽送別離人的地方,連青石板上的芳草萋萋也被來來往往的人踏成了平地。
到了深秋,這裏就更是淒清荒涼,城外的風極大,吹著人徹骨的冷。
白淩緊緊地捂緊了薄薄的衣衫。
燕兒也凍得直哆嗦,“小姐,我們去亭子裏等吧。”
白淩點了點頭,緩緩向亭中走去。
“燕兒,你嬸娘亥時便會從這兒回清州?”
燕兒垂著眼簾點了點頭,掩去了眸子裏的一片痛苦內疚之色。
“小姐放心……”
許久後夜色更濃,江錦才到的時候白淩本就虛弱的麵色在冷風中已是越發慘白。
“淩兒……”他一把將這人兒擁進懷裏。
白淩止不住的淚意濕了眼眶,她一雙泛著霧氣的眸子凝望著心愛之人。
“江郎,以後……你便忘了淩兒……”
江錦才抱緊了她,許久後才鬆開她,拿出了懷中還溫熱的一個紙包。
他溫言道:“我特地買來的,是淩兒最愛吃的糖蒸栗粉糕,吃一些吧。”
白淩淚眼婆娑地重重點了點頭,吃了塊他遞到嘴邊的栗粉糕。
忍住了腹中難忍的不適,她笑著吃完了這所有的栗粉糕,那滋味兒實在是甜到了心裏。
她
呢喃著靠在了江錦才的懷裏,“江郎……”
江錦才擁著她,拿出了袖中的一疊銀票,“行李可都備好了?這是八百兩,帶著吧。”
白淩搖了搖頭,哽咽道:“淩兒知曉江郎的處境,淩兒用不了這些,江郎自己留著吧。”
正在推托之時,一旁的樹叢後倏地傳來了拍手的聲響,亭中的三人都大吃一驚,轉身看向了樹叢處。
一個人影漸漸靠近。
“沒想到這個時辰在這荒郊野外也能賞一出這勞燕分飛之景……”
帶著戲謔的聲音傳來,白淩驚呼一聲,慌亂地向後退了一步。
江錦才對著人影皺眉道:“閣下是什麽人?意欲何為?”
方立瑾一身深紫色團花錦袍,從樹叢中緩緩走出,臉上的笑意卻讓江錦才全身都不自在起來。
“原來是你!”江錦才見到方立瑾也是愣住了。
方立瑾這個時辰怎麽會在這裏?
他隱隱覺得這件事有些不妙了……
見江錦才似乎是想跑,方立瑾眉頭都沒皺一下,他笑意不減分毫,“江大少爺還想走?”
突然不遠處傳來了馬蹄聲。
方立瑾蹙了蹙眉,這是要演一出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戲碼?
可惜,自己可沒有那個做螳螂的覺悟和興致。
他快速地身形一閃,轉瞬間已經移到了江錦才身後,手裏的匕首抵在了他的後腰處,“別出聲!”
見白淩要喊,他眉頭一蹙,對著她的脖頸便是一劈,轉瞬白淩的身子便軟了下來倒在了石桌上。
燕兒捂著嘴望著方立瑾。
方立瑾望著這個丫鬟戲謔一笑:“你若是要喊,也是這個結果,更何況,你家主子還沒到,你不會想這麽早就倒下了吧?”
隻是不知,這丫鬟是誰的人?在忠勇侯的外室身邊潛伏了這麽久,也是個能算計的啊!
燕兒聽了他這帶了戲謔的話後卻是心裏一緊,怔怔地後退了一步,這男人一定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江錦才狠狠地瞪了眼方立瑾,“你這是要做什麽?!我可是江家的人!”
方立瑾撇撇嘴,不屑道:“得了吧,還江家人……你就燒高香求江大小姐還讓你做個江家人吧。”
說著他不等江錦才反應過來便對一旁的隨從道:“把這女人帶去樹叢後的馬車上。”
那隨從連忙去拉石桌上暈倒的白淩。
燕兒剛要伸手去攔就被方立瑾冷冷地瞥了眼,那眼神帶了十足的警告之意。
她頓時便縮回了手。
直覺讓她不敢再動手,她總覺得這個麵目俊秀的男人實則危險的很!
江錦才感受到了腰間的匕首重了一分,他皺了皺眉,“你要把淩兒帶去哪?!”
方立瑾在他耳邊低聲道:“你少給本少爺在這兒裝什麽一往情深一生一世的,你急什麽?她紅花已經吃完了吧?我都給你這個解決後患的機會了,你還不知足?莫不是還要本少爺替你斬草除根?”
江錦才聞言身子一僵,“你到底想做什麽?!”
待到白淩被放上了馬車後,這越來越近的馬蹄聲終於到了跟前。
方立瑾望著黑夜裏模糊不清的人影蹙起了眉,手裏的匕首又加重了幾分,幾乎要劃破江錦才的錦衣。
他冷冷道:“想活命就陪本少爺演出戲!”
(本章完)